作者:白玉城
好像被骂了。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次做的应该要比三年前的更难吃,绝对不能拿进去。
但说是说不清楚的,她索性开了食盒,一股糊味慢慢飘了出来,玉春含笑的脸逐渐僵住,他低头看了了眼食盒,沉默片刻后,默默地将食盒放下了。
“付姑娘,请吧。”
谢蕴抬脚就走,两人有志一同的忘了那个食盒,可不等进门,就有人匆匆提着食盒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然后径直进了乾元宫。
没有查验,没有阻拦,就那么畅通无阻地进去了。
谢蕴愣住了,那人虽然是宫女打扮,可提的食盒却是迎春殿的样式,她是在替那里的某个人送来的……也就是说,迎春殿里还有个人和她一样,被殷稷另眼相待了。
她心脏有一瞬间的憋闷,再没能迈开脚步,目光一直落在那宫女身上,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乾元宫里。
“付姑娘?”玉春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知道她这是发现了不对劲,下意识想转移话题,“咱们进去吧。”
“那宫女的主子是谁?皇上对她如何?”
谢蕴却并不想糊弄过去,她也不想做无端的猜测,所以开门见山的就问了。
她不会介意殷稷优待旁的女人,只要不是出于情爱就好。
但玉春却很为难,迎春殿里的有位姑娘,从一开始入宫皇帝就待她和旁人不同,他不会刻意疏远她,路上遇见了还会喊上前来说几句话,甚至给了那姑娘特权,不需要学宫规,也不需要受任何束缚,这宫里,只要她不杀人放火,怎么样都成。
因为这样的优待,他和蔡添喜一度以为那姑娘会成为新主子,但皇帝却从未私下里召见过对方,更没有半分要招人侍寝的意思,关系就这么一直不明不白着。
此时谢蕴问起来,玉春着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唯恐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对,让这两位都很特别的姑娘私下里闹起来。
“付姑娘,何必问这些呢?反正皇上对您不比那位姑娘差,这不就够了吗?日后就算要封妃,您也肯定是排在她前面的。”
他斟酌许久才开口,本以为这句话能让谢蕴安心,却没想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刷地就冷了下去,竟是冻得他一激灵。
“付,付姑娘……”
“封妃?”
谢蕴慢慢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本以为能从玉春那里得到一个宽心的答案,却原来让人更揪心了。
“那可真是要恭喜了……”
玉春听得心里一咯噔,他自觉那话没有说出,可此时听见这付姑娘的语气,心里却莫名地有些慌,仿佛自己闯了什么大祸,他慌忙开口,试图找补,“付姑娘,咱家不是那个意思……”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谢蕴折返回去,将那食盒提了起来:“不劳公公多言,我有话还是直接去问皇上吧。”
再和玉春说下去,她可就要当真了。
她拎着食盒就进了乾元宫,玉春却呆了呆,那个食盒你不是不提了吗?为什么又拿起来了?
这次他是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跟在谢蕴后面试图劝她放下那个食盒,可几次鼓足勇气开口张口,最后却都在谢蕴冷峻的脸色下又给闭上了。
皇上,奴才好像给你惹祸了……
眼见谢蕴到了正殿门口,他没敢进去,躲在门边鬼鬼祟祟地往里头看。
殷稷正歪在椅子上看奏折,刚才被送进来的食盒就摆在矮几上,十分醒目,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看过来,瞧见谢蕴的瞬间眼睛刷地一亮,身体都跟着动了动,但很快那些本能的反应又都被他压了下去。
他咳了一声:“你来了?也给朕做了饭?”
他还是坐正了身体,目光落在那食盒上,带了几分期待。
“是,恭贺皇上即将封妃。”
殷稷一愣,封妃?封什么妃?
他茫然地看了过去,就见谢蕴开了食盒,伴随着刺鼻的糊味,一碗看不出来是酒酿圆子的酒酿圆子被端了出来。
殷稷沉默了,这东西,是给他吃的?
“你……”
“皇上不想吃可以倒了,民女不勉强。”
可你这副凶巴巴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不勉强的。
殷稷抿了抿嘴唇,看看那圆子,又看看谢蕴的脸,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没有要封妃,我只想等一个人回来,与她大婚。”
谢蕴看了他一眼,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心里的火气噗的灭了。
“皇上要记得这句话。”
她又将圆子往回端,却被殷稷按住了手:“送都送过来了,留下吧。”
“我还是重新做一份吧。”
“你去就是,朕吃得下。”
谢蕴琢磨着殷稷也不蠢,不会明知道不好吃还要吃,便转身去了乾元宫的小厨房。
殷稷却仿佛魔怔了一样,低头看着那碗圆子,然后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却在东西入口的瞬间变了脸色,蔡添喜连忙端了痰盂来:“快吐出来。”
殷稷生生咽了下去,他仿佛刚刚遭了一劫,靠在椅背上直喘气:“蔡添喜,做成这样还敢送到朕跟前来的,只有她了吧?”
第549章 朕允许你放肆
蔡添喜哭笑不得:“付姑娘都说另做一份了,您做什么非得吃这个?”
这一看就不能吃啊。
殷稷揉了揉额角,他只是想看看里头有没有熟悉的味道,但东西入口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谢蕴的手艺素来多变,旁人做一样菜一直是一个味道,可谢蕴不一样,哪怕只是一碗圆子,也能难吃得千奇百怪。
她给自己做的那几次,回回味道都不一样。
他刚才真是魔怔了,竟然试图找相同……还好,谢蕴的勇气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蔡添喜将那碗圆子端了下去,殷稷一路看着他走远,眼底有几分可惜,可为了小命着想他还是没把人喊回来,反正付粟粟又去做了,也可能是谢蕴在做……
他目光不自觉看向门外,可惜小厨房在角落里,这个位置根本看不见,映入他眼帘的只是乾元宫空荡荡的庭院,他略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却没去看方才看到一半被丢下的奏折,反而落在了自己手上。
他刚才抓了付粟粟的手。
太孟浪了,内卫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再怎么觉得她像也不能这般放肆,毕竟还有个万一,只是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昨天抱着人时那种心口被填满的感觉,他就有些控制不住,他这胸腔里,已经空了太久了。
他叹了口气,克制着翻开奏折看了一眼,可也只是一眼,下一瞬目光便再次投向庭院,她是不是已经去了很久了?这么用心,应该会比刚才那一碗好吃一点吧?
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索性拿着折子起身去了廊下,看似在借着日头看折子,可偶尔谢蕴的影子自小厨房的窗户前闪过时,他的目光便会飘过去,然后便不肯挪开了,薄薄的一份折子,好一会儿都没能看完。
可日头却已经大了起来,他被炽烈的阳光晃得眯了下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热。
“来人,让她别做了,太热了。”
他也不是非吃不可。
听荷闻言连忙应声我,抬脚去了厨房:“付姑娘,快别做了,皇上怕你热,让你回殿里去歇歇。”
听荷含笑开口,态度倒是十分热情,谢蕴将圆子装进碗里,随手擦了把额头的汗这才看向听荷,这丫头竟然还留在乾元宫里,这脾气倒是好了许多,先前伺候她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殷勤。
“已经好了。”
她抬手去端托盘,却被听荷抢了先:“我来吧,姑娘真是好福气,我在这乾元宫伺候了好几年了,皇上这把人放在心尖上疼着的情形,也只瞧见了两三回。”
谢蕴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烟灰,只当她提的是先前在这里休养的自己,也没有在意,却不想下一句听荷的话锋就变了,“姑娘也住在迎春殿,应当是见过那位姚琯琯姚姑娘了吧?”
谢蕴拍打的动作一顿,她就说听荷这心比天高的性子,怎么会对她这般示好,原来是来挑拨离间的。
听荷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意图已经被看穿了,自顾自说了下去,“你不知道皇上先有多喜欢那姚姑娘,护得也严实,别说宫人了,就是后宫的人都不许去打扰,但姑娘你就不一样了,想来只要您说一句,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同意?
听荷这是把她当蠢货来耍啊,若是殷稷不许旁人去打扰那位姚姑娘,那她这一开口,不就是明目张胆地犯殷稷的忌讳?
“姑娘的提醒我记下了,稍后就和皇上提一提你想见那位姚姑娘。”
听荷脸色一僵,慌忙开口辩解:“不是,姑娘听错话了,我是说你该见见……”
“我为什么要见她?”
谢蕴抬手将托盘接过来,冷冷朝她看了过去,“我与她素未蒙面,若是因为你一句话就要争风吃醋到皇上面前去,他心里要怎么想我?你我无冤无仇,开口就来害我,听荷姑娘,缺德了些吧?”
她拆穿得如此不客气,听荷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她没好气地瞪了眼谢蕴:“真是狗咬吕洞宾,我是好心才提醒你一句,让你跟那位姚姑娘学学,好让你能都得些盛宠,你不谢我就算了,还狂妄起来了,都是一群假货而已,我呸……”
她骂骂咧咧地走了,拐弯的时候还看了她一眼,脸上都是嫌恶。
谢蕴没再理她,想收拾这么一个丫头倒是不需要费多大功夫,可在身份明确之前,还是尽量低调吧。
她端着托盘进了正殿,殷稷已经先一步回去了,如同她之前进来时看见的情形一样,他仍旧歪在椅子上在批折子,听见脚步声也没有抬头,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谢蕴也没有打扰,放下圆子便走远了一些,瞧见矮几上放着小剪刀,自然而然地拿起来打算去修剪花枝,却一眼看见了另一个食盒。
姚琯琯……
接连从两个人嘴里听说了那位姑娘的特别,说不在意是假的,可她刚才已经试探过了,殷稷说他没打算封妃,若是再逼问下去,以她现在的身份,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暂且信他吧……
可思绪还是不受控制的恍惚起来,指腹一下下摸索着手里的剪刀,完全忘了这东西是很锋利的,眼看着指腹离那刀刃越来越近,殷稷腾的站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
他一把握住剪刀,拽过去丢在一旁才拧眉看向谢蕴,刚才他还以为这人会和他说点什么,没想到这么安静的就走开了,然后拿了把剪刀就开始发呆,发呆也就算了,还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把锐器都收起来……你有心事?”
殷稷再次开口,谢蕴的思绪这才被拽回来,她又看了一眼食盒才摇头:“没什么。”
可那一眼殷稷还是看见了,他目光一闪,声音沉了下去:“你想问这个食盒?”
这语气听着不大好,谢蕴不自觉想起昨天在披香殿遇见萧宝宝时的情形,当时萧宝宝只是问了一句她是不是迎春殿的人,便被殷稷十分不客气地斥责了回去。
这是你该问的吗?
虽然当时那句话没有落在谢蕴身上,可她听着都觉得刺耳,若是他也给自己这么一句……
“……不想问,”谢蕴还是摇了下头,“皇上忙吧,民女下午再来。”
谢蕴抬脚要走,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殷稷紧紧抓着她的手,完全忘了不久之前还在告诉自己不要太过孟浪,直觉告诉他,付粟粟好像很在意这个食盒。
“既然好奇,为什么不问?”
谢蕴一顿:“我可以问?”
“你当然可以,”殷稷语气笃定,透着沉甸甸的分量,“虽然我还不能确定你就是谢蕴,但你可以放肆一些,在我查验的这段时间里,朕允许你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