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345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殷稷见他脸色铁青,这才慢吞吞回了椅子上:“兴许是,看来接下来的几日,朕都要小心些了,吃菜吧……说说你这些年在边境如何。”

  眼见他终于开始谈正经事了,祁砚长长地松了口气,总算不用看皇帝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了……

  “这些年你受苦了,这斧钺刀枪,可比人咬得疼多了……”

  祁砚:“……”

  到底有没有人管管皇帝?被人咬了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

  他知不知道丢人两个字怎么写?!

  他气得想离席,可难得来一趟,还没能见到谢蕴,他又实在舍不得走,几番思虑后,还是咬牙按捺了下来,然后就听着耳朵边上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地说话。

  “这自然不一样,可见这姑娘还是心疼皇上的,这要是真的发了狠咬人,咬下只耳朵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就是所谓的打是亲,骂是爱?看来是朕不识情趣了。”

  “正是这么个道理,这姑娘家的心意可都在行动上,她看皇上您看得越紧,就是越在乎。”

  “原来如此,那朕以后怕是不得清闲了……祁卿,你家那位,也看你看得这么严吗?”

  祁砚:“……”

  你当我死了行不行?问什么问?!

  他吸气吸气再吸气,这才将弑君的心思给压了下去,死死咬着牙一声没吭。

  殷稷满脸失望,轻轻啧了一声,这才扭头继续和钟青说话去了。

  祁砚唯恐他心血来潮又来找自己,正打算找个由头走人,就有人送了菜进来,他随意一瞥就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眼睛刷地就亮了:“付姑娘?怎么是你?这菜是你做得吗?”

  谢蕴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心思都在殷稷刚才的那些话上,起初她只以为殷稷虽然有点别的心思,但不会太过分,直到刚才在进来的路上看见了他的所作所为。

  她从没有如同现在这一刻这么丢人过。

  丢人到连听祁砚说话都没了心思,放下菜就朝上首走了过去。

  她越走越近,殷稷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来,第一眼大约没能认出来,晃了一下就低下了头,片刻后才再次抬了起来,盯着她瞧了两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谢蕴为什么会进来?以自己对她的了解,这种场面她是懒得掺和的,怎么这次不一样?她什么时候来的?刚才那些话该不会都听见了吧?

  刚才的嚣张瞬间不见了影子,殷稷轻轻吞了下口水,谢蕴不会觉得他丢人吧?

  他一把抓住谢蕴的手:“你听我解释……”

  手却被毫不留情地拍开,谢蕴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将菜肴摆在了他桌案上。

  殷稷看了眼手背,没再言语,只默默看着她。

  两人之间的暗流没有逃过一直关注着谢蕴的祁砚,他心里微微一动,忽然开口:“付姑娘,龙体安危关乎江山社稷,日后这般损伤龙体的行为,还请不要再有了。”

  谢蕴布菜的动作猛地顿住,殷稷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祁砚怎么这么招人讨厌?

  “国事那般繁杂,还不够祁卿你忙的吗?我们的事就不必你操心了。”

  可他越是想让人闭嘴,祁砚就越是觉得事情有古怪,先前被殷稷气得昏了头,没意识到不对劲,现在谢蕴一出现,他思绪就清晰了。

  印象里的谢蕴素来端庄有度,绝不会做这种在面部留痕迹的孟浪事情,更不可能无视尊卑,对皇帝的事情指手画脚,今天这一出一定有古怪。

  他有些期待谢蕴的回答了,真不知道皇帝若是被拆穿了,脸色会有多好看……

  “让大人看笑话了,”谢蕴脸色果然不好看,却仍旧为了维持体面而扯了下嘴角,看得祁砚颇有些怜惜,可下一瞬他就愣住了——

  “这次的确是我唐突了,下次若是再发生这种事,一定不咬在脸上。”

  “……什么?”

  好一会儿祁砚才开口,他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谢蕴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那个牙印真的是她咬的?

第602章 错过

  殷稷也怔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谢蕴会是这样的回答,回神后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阿……”

  后面那个字没来得及出口,手背上就又挨了一巴掌,谢蕴趁人不注意瞪了他一眼:“等人都散了,我再和你算账……把药涂了。”

  她将一个药盒子塞进男人手里,人都丢没了,脂粉也没有继续用的必要了,还不如涂药膏,能好的快一些。

  殷稷盯着那药膏笑起来,听得谢蕴又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安生一些,不许再说那些有的没的。”

  “好。”

  殷稷这次答应的十分痛快,他本就是觉得祁砚对谢蕴太过关注,才想要借此宣示地位,现在谢蕴的维护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他自然没了必要再去做别的。

  “来,朕敬你们一杯。”

  他兴致高昂,钟青自然配合,窦兢也已经进来了,他感激殷稷破例让他去见窦安康,没有扫兴,满室欢喜里只有祁砚的脸色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他想不明白,明明谢蕴之前就是因为殷稷而险些丧命,为什么死里逃生一次,还要回到殷稷身边,甚至还处处维护他。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三年里,皇帝到底变了多少?

  “臣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眼见谢蕴送完菜要退下,他按捺不住起了身,殷稷也没留他,他今天也是想问问这两人边境的情形,真打起来有几分胜算,祁砚是个主和派,这个话题一旦开启,场面未必还能融洽。

  “去吧。”

  祁砚躬身退下,一路跟着谢蕴到了小厨房,确定主殿那边顾不上这边的动静,这才开口喊了一声:“付姑娘。”

  谢蕴正在嘱咐乾元宫的御厨做些解酒的汤水,闻言侧头看了过来:“祁大人?有什么吩咐?”

  “不敢,”祁砚连忙欠了欠身,“是有些话想和姑娘说一说。”

  谢蕴蹙了下眉头,她并不觉得祁砚有什么话是有必要单独和她说的,尤其是在两人如今都有家室的前提下。

  “紧要吗?若是不紧要,请皇上转达也可……”

  “紧要,”祁砚低声打断了她,被谢蕴话里那对殷稷全心全意的信任刺得心口又酸又疼,“姑娘不想知道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吗?”

  谢蕴一顿,不得不说,祁砚这话戳中了她的心事,她的确很好奇这三年的事情,但是——

  “祁大人,人不能总在同一件事上栽跟头,我若是想知道,会去问皇上,或者他身边的人,而不是听你一个外人来说。”

  外人?

  祁砚又遭受了一次重创,脸上肉眼可见的都是难堪。

  “付姑娘还真是亲疏有度……”

  “对不住大人了,我吃过这样的亏,不想重蹈覆辙。”

  祁砚没了言语,许久才说了一声好,转身要走——

  “祁大人。”

  谢蕴忽然又开口,祁砚心里生出点希望来,她这是改主意了吗?

  “打从我搬来乾元宫,大人似乎就对我颇多关注……可是将我错认成了什么人?”

  听清楚她说的什么,祁砚心里的希望噗的灭了,谢蕴不止没有改主意,还对他生了疑……是了,她素来是这样敏锐谨慎的人,是他忘了这件事。

  “姑娘与内子颇为相似,所以才会情不自禁,若有唐突,祁某在这里赔罪了。”

  “原来是爱屋及乌,祁大人不必如此,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话音落下,谢蕴微微一欠身。

  祁砚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鲜明的疏离,心口发空,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抬脚就朝外走去,可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险些撞到灯台上。

  谢蕴只当他是醉了,本想喊个内侍送他出去,却远远瞥见偏殿门前立着道影子,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转身进了小厨房。

  祁砚一路出了乾元宫,走得漫无目的,他知道自己该出宫,却提不起精神来去分辨方向,谢姑娘……你为什么要对殷稷那么好?你说会去问他,可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会和你说实话?

  这些年做的事情,他不信他能说得出口!

  当年明明是他先遇见谢蕴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若是当年他不纠结于两人的门第之差,先殷稷一步向谢家表明心意,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他慢慢顿住脚,懊恼折磨的他浑身颤抖,扶着树干迟迟没有迈开脚步,身后忽然有人快步走过来扶住了他:“大人可是醉了?要保重身体。”

  这语气,这声音……

  “谢姑娘?!”

  他扭头看过去,月色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的确是相似的面容,却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是你啊……”

  他轻轻挥开了井若云的手,眼底带着遮都遮不住的失望,谢蕴就是那么独一无二,即便是他喝醉了酒,也没办法将旁人错认成她。

  察觉到他前后的态度变化,井若云垂下眼睛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大人今天,是见到谢姑娘了吗?”

  祁砚皱了下眉头,以往他恨不得井若云日日将这幅面具戴在身上,可今天却觉得别扭得很,许是因为见过本尊的缘故,所以这样拙劣的扮演,便十分刺眼了。

  “别演了……我记得告诉过你,关于她的事,不要瞎打听。”

  井若云脸上的冷静疏离逐渐退了下去,她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袖子,拉长调子“哦”了一声。

  祁砚有些不满,“哦”是什么意思?

  可他并不想在井若云身上浪费时间,所以还是将这点不满压了下去,倒是忽然有了另一个想法,先前他让人往谢蕴面前传递过一些消息,可大概是太委婉了,并没有引起谢蕴的注意,现在想来,迎春殿鱼龙混杂,即便说的是真的,谢蕴也未必会相信。

  但若是话从井若云口中说出来,效果应该就不一样了。

  “你先前说,你曾进过宫,是吧?”

  井若云指尖一紧,垂头应了一声,这是得到凤冠霞帔赏赐之后她才告诉祁砚的事情,在那之前她并不敢提起,怕祁砚会嫌弃,可那次之后她才知道,对方并不在乎,各种原因的不在乎。

  “既然这样,以后如果有人问起来当年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如实相告,连带这些年听说的关于皇帝的事情,也都可以告诉她。”

  井若云迟迟没开口,祁砚有些不耐:“你可听见了?”

  “大人说的有人,是指付姑娘吗?她是不是就是……”

  “住口!”

  祁砚低喝一声,谢蕴的处境并不安全,他并不想无关紧要的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井若云却仍旧沉默,祁砚眉头蹙了起来:“你怎么了?”

  井若云这才看了他一眼,大约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我不想和付姑娘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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