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玉城
“但你要记住,不该说的不要说。”
第640章 现在还不能杀她
唐停看了他一眼,似是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竟然没再反驳:“你付得起这个代价就好。”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往外走,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我会开个方子,让你的病情稳定一些。”
廖扶伤连忙追了上去,他有种预感,这姑娘虽然看着年岁不大,但跟着她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而且他十分好奇原虫和丝虫是什么东西。
玉春对唐停这般无礼有些不满:“皇上,这人信得过吗?”
殷稷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谢蕴信得过的人,他当然也信得过,但当年萧敕曾亲口说过,他派人去追杀过唐停,他们的目的是要人死,不大可能会留药。
而唐停口中一直追杀他们的那群人,大概就是前阵子对谢蕴虎视眈眈的那些,陈安又身在其中,所以应该就是楚镇派出来的。
那些药,会在他们手里吗?
看来伐蛮之事需要加快速度了。
他抬手揉了下额角,让人去熬了一副唐停开的方子,等药的时候才想起来王惜奴。
如此罕见的毒,王惜奴是哪里得来的?又是如何送进宫的?
难道当真如同玉春所说,那东西就融在长明灯的灯芯里?那她日日守着,小公主也时常去含章殿,两人不可能没事……她手里会不会真的有解药?
“来人,传小公主的奶娘来,再派人去搜一搜含章殿。”
玉春连忙应声,知道他不想声张,喊了几个周全的内侍,悄没声地关了含章殿的门,然后一寸一寸地开始翻找。
奶娘很快就到了,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等候问话,她口中的小公主似乎并没有不适,不曾低热,也没有晕厥之类的症状,但殷稷并不能安心,日后的寻个合适的机会再让唐停去看一看。
他将人遣了下去,又喝了药才回了乾元宫,这一宿他实在是难熬,需要沐浴好好休息一番,最好是能抱着谢蕴睡一觉。
可惜回到乾元宫的时候,谢蕴并不见影子,她已经带着唐停去见窦安康了。
“好歹歇一歇再去……”
他摇头叹了一声,有些怜惜谢蕴一宿没睡,可也知道她关心窦安康,神医在手,自然要立刻送过去才好安心。
“抬了软轿去长年殿那边候着,让她赶紧忙完回来歇着。”
内侍连忙应声,他看着人走远这才靠在软榻上,初秋的阳光极好,风也爽利,原本该是十分舒服的,可许是知道了自己身上有剧毒的缘故,竟莫名的燥热,仿佛真的有火苗在血脉里流窜。
当初谢蕴也是这种感觉吗?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背,思绪有些乱,可毕竟是熬了一宿,意识还是很快就模糊了,安睡却不过半个时辰,梦境里便又出现了一片火海,他惊醒过来,脑袋隐隐作痛,半分都提不起精神来。
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轻轻摸了下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谢蕴的声音响起来,殷稷这才发现她在,抬手附上了她的手背,摁着她的手不许她走:“很不舒服,得耳鬓厮磨,肌肤相亲才医得好。”
“贫嘴。”
谢蕴笑骂一句,殷稷不为所动,始终抓着她的手不放,谢蕴拽了几下都没能拽起来,一时间恶向胆边生,抬手在他身下抓了一把,趁着他身体绷直的档口抽身要走。
殷稷被这么狠狠撩拨了一回,眼睛都红了,一把就将人拽到了床榻上来,发了狠地亲她。
可还是青天白日的,谢蕴实在是抹不开这个脸,连忙找了个由头岔开话题:“王惜奴怎么回事?想留她一命?”
殷稷高涨的情欲被这一句问得消了下去:“出了一点岔子,得再留她些时日……我保证,她活不了。”
谢蕴本意也不是逼着殷稷处置王惜奴,她还不知道乾元宫纵蛇的事,甚至那天险些被花盆砸死的事情也是对方在幕后操纵,在她的记忆里,她和王惜奴并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你做主就好,那王家呢?你也要再留一留吗?我昨天还理了理王家的罪证,想着不耽误你用。”
“王家不留了,我这里还有份名单,也得赶在伐蛮前收拾了。”
虽然他没详说,可既然提了“伐蛮”二字,那谢蕴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如此一来,你这名声又要差上一层。”
谢蕴叹了口气,虽说没有阻拦殷稷的意思,却控制不住的有些愁苦,这暴君的名声殷稷什么时候才能洗脱?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清理干净朝堂,好确保前方打仗的时候后方不出乱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谢蕴摸了摸他的眼睛:“我去准备,你再睡一会儿。”
她起身就要走,衣角却被人牢牢抓住,她回头一看,对上的却是殷稷十分无辜的眼睛:“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
“你怎么一天天地耍流氓?”
谢蕴又好气又好笑,却还是亲了亲他嘴角,见人合上眼睛才让人去清明司要了那份名单上官员的记录来,涉及这么多朝臣,若是让殷稷的人参奏,少不得又要生是非,若是王家的人能反目就好了。
只是涉及灭族的大罪,怕是很难从中挑唆,暂且如此吧。
她将册子合上,冷不丁瞧见了册子上的清明二字,她微微一怔,不自觉就想起了薛京,也不知道他在滇南有消息了没有。
她叹了口气,外头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滇南急报!”
第641章 兵不血刃
殷稷被惊醒,自内殿走了出来:“薛京有消息了?”
暗吏俯身行礼,脸上都是羞愧:“我们找到了随同司正前去滇南的人,但是司正并不在其中。”
“丢了还是死了?”
听出殷稷话里的不善,暗吏连忙低下头:“是生死不明,截至臣回京报信之前,都没能找到司正的痕迹。”
殷稷脸色一沉,眼底有暴戾肆虐,这意思是,他发下圣旨都没能把人要回来?
他可是许久都没被人这么挑衅过了。
谢蕴走了过来,安抚地抓住了他的手,殷稷微微一顿,强行平复了情绪。
“说清楚。”
“是。”
当日圣旨一下,清明司便调派了好手整装前往滇南,戎州太守接旨后虽然不敢怠慢,可调兵需要时间,清明司众人等不及便先行一步进了滇南。
可滇南却早有准备,为了不担上抗旨的罪名,他们借口悍匪横行,死死封锁了城门,一口咬定他们的文书是假的,根本不许他们进城,更不许他们宣读圣旨。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偷偷进去搜寻,却没想到偌大一个滇南已经完全不受朝廷掌控,他们一露面就被人发现了踪迹,被滇南府衙生生污蔑成了悍匪,一路追杀,千钧一发之际,戎州太守带兵赶到,他们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那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皇帝这般举动是有多未雨绸缪,若非这个后手,他们此行也只是白白送命。
“后来我们搜索了毒瘴林,找到了躲在里头的暗吏们,他们说司正去为他们找水,便再没有回来,我们将毒瘴林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人,现在司副还留在滇南继续寻找,这是他让臣带回来的东西。”
他将一本册子呈了上来,殷稷抬手接过,翻开看了两眼脸色再次沉下去,滇南地处偏远,民风彪悍,且气候和地形都十分复杂,外任官员根本难以立足,所以打从先皇时候起,对滇南施行的便是以民治民之策,官员的任用也都是自当地出身的官员中擢选。
此举本意是安抚百姓,却不想竟成了结党营私的基石。
“看来这里是早就不姓殷了。”
殷稷冷哂一声,随手将册子递给了谢蕴,这些年滇南以种种天灾向朝廷讨要了不少赈灾钱粮,可清明司此行却根本没发现天灾的痕迹,而滇南境内也有诸多矿山,也并不在朝廷的名单之上。
盐铁归朝廷所有,这是执行数百年的政令,如今滇南公然私藏,显然早有自立之心。
“能影响到寻常百姓,怕是盘踞时日已久。”
谢蕴将那册子合上,想起来的却是四年前谢家人那反常的要做逃犯的举动,会不会当年他们其实也发现了什么,只是苦于四面楚歌,敌众我寡,所以才不得不出了下下之策,逃离滇南?
“赶在伐蛮之前发难,滇南这举动不得不让人多思量几分。”
谢蕴再次开口,说话间仰头看了眼殷稷,却不想对方也正在看她,等她话音落下便扯了下嘴角,似是对两人的心有灵犀十分满意,却是忽然转移了话题。
“你今日去长年殿了?她如何?”
谢蕴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想起了窦安康,可还是接了话:“根治不能,但唐姑娘说会尽力一试。”
她对此已经十分满意了,唐停是个从来不会把话说满的人,虽然说的是尽力一试,可在谢蕴心里,这已经算是保证了。
“那就好,你再去看看她吧,如今窦兢也回京了,你去为他们兄妹挑套宅子,这次伐蛮回京,她也该搬出去了。”
这是在说遣散后宫的事吗?
谢蕴心里烫了一下:“其实也不着急。”
殷稷垂眼打量她:“真的不着急?”
看着那双明显带着期待的眼睛,谢蕴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她其实还是着急的。
之前殷稷提过一次,当时她顾及着窦安康无处可去,便将这件事压了下来,虽说现在仍旧不是下旨的好时机,但提前准备着也无可厚非。
“那我去了?”
殷稷却又拉住了她:“你先说着不着急。”
看似随意的追问,可谢蕴却听出了几分执拗,今天这问题她若是不好好回答,说不定这人心里又得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然着急,你的后宫我早就想清理了,别说后宫了,等这次伐蛮凯旋,连乾元宫的宫女我都得撵出去。”
听前半句的时候殷稷眼睛还亮了一下,到了后面脸色就僵住了,显然也是想起了自己当初在祁砚面前说的那些不着四六的话。
当时做的时候挺嚣张,完全没想到会有一天被谢蕴算旧账,太丢人了,他心虚地咳了一声,不大敢看谢蕴,心里却很清楚,要是下次有机会的话,他还说。
谢蕴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她面前,殷稷的心思总是明显的一眼就能看清楚,她不自觉搓了搓指腹,真想亲他一口,可惜周遭宫人都在,还是要维护一下皇帝的威严的。
她按捺住心里的悸动,又想起薛京的处境来,轻叹一声走了。
殷稷这才侧头看过来,目送她走远后才收回目光,脸色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活像所有情绪都随着谢蕴的离开被抽走了一样,他靠坐在椅子上,若有似无地低笑了一声。
“朕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小瞧过了。”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来,却莫名让人觉得危险,暗吏慌忙低下头,心跳如擂鼓。
看来皇帝这次,是真的发怒了。
“皇上息怒。”
他低声开口,心里却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会善了,如同谢蕴所说,滇南赶在伐蛮之前对清明司动手,就是笃定皇帝此时没有心力顾及旁处,想要趁机占个便宜。
事后就算皇帝追究起来,伐蛮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找一个替罪羊出来。
可皇帝的脾气岂是那么温和的?
“以为朕不敢兵发两处?还以为挟民就可迫朕?那朕就告诉他们一个词,兵不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