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68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这样的奇耻大辱绝对不行!

  她声音不自觉尖锐:“臣妾家中出过四位内相,臣妾的祖父更是三朝元老,以太师位荣养,皇上你不能这么对我……”

  “朕可以。”

  殷稷漠然地打断了她的话,脸色冷厉得近乎残酷:“朕原本也想和你们和睦共处,可你心思不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朕,庄妃,你活该。”

  庄妃引以为傲的心计和冷静在满是恶意的皇帝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膝行两步上前,痛哭流涕:“求皇上开恩,臣妾只是一时气恼,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开恩……”

  “送她回去。”

  殷稷拂袖就走,庄妃撕心裂肺的喊声自身后传过来,他听在耳朵里,却只觉得心烦。

  这份心烦持续到庄妃被拖走也仍旧没有消减。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谢蕴,想起她曾经红着眼睛质问自己,知不知道那天萧宝宝要对她做什么;想起自己提起齐王时,她极怒之下的一巴掌……想起她刚刚那双死水无波的眼睛。

  谢蕴……

第115章 迁怒

  殷稷还是没能按捺住,起身去了偏殿。

  蔡添喜派来看着谢蕴的两个宫女正在门外晒着太阳刺绣。

  那是一幅百寿图,看得出来已经完成的部分是谢蕴的手艺,大约是用来给太后过寿的寿礼。

  主子做寿,宫里有头有脸的宫女内侍都是要有所表示的,不止是谢蕴,连蔡添喜和秦嬷嬷也是。

  宫人们身份摆在这里,送的东西自然说不上名贵,只图个有心,若是得了太后青眼,回报数以百计。

  谢蕴不图那点东西,送的东西也都中规中矩,不是百寿图就是经文,总之不出彩,也绝对不会出错。

  但以往她都是亲自动手置办的,这次大概是因为手上的伤才只能交给底下人。

  也就是说,那伤口并不浅。

  他脚步加快了一些,两个宫女瞧见他来,起身就要跪,他一抬手拦住了:“别吵。”

  现在的谢蕴应该不会拦着他不让他进去,也不会别扭着死活不肯给他看伤口。

  可他不想再看见谢蕴那副平和得近乎虚假的样子。

  内室的门半开着,有细碎的说话声传出来。

  “姑姑你忍着点啊,这药有点疼。”

  “嗯。”

  里头一阵窸窸窣窣,应该是秀秀再给谢蕴上药,殷稷没听见谢蕴喊疼的声音,但秀秀再开口时,声音轻了很多:“对不起啊,我笨手笨脚的,是不是弄疼你了?”

  谢蕴好一会儿才开口:“不要紧,比戒尺可好挨多了。”

  殷稷一时没能想起来谢蕴什么时候挨过戒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刚进宫学宫规的时候。

  是他把她送去学规矩的。

  戒尺……

  他无意识地搓了下指腹,原本想进去的,现在却迈不开腿了,他叹了口气,轻轻退了出去。

  两个宫女还跪在门口,见他出来连忙低头。

  “朕今天没来过。”

  两人连忙低头应了一声,殷稷这才迈开步子回了正殿。

  心里却仍旧是烦乱的,明明是在御书房待不住才回来的,可谁想到回来后心里反而越发不安宁。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强逼着自己去看折子,这一瞧才发现竟是礼部主客司呈上来的奏折,说是太后过寿,鞑靼,柔然等臣属国都备了贺礼,已经启程往大周来了。

  殷稷叹了口气,外臣要来,宫里就必须要有人主事,往年宫里没有后妃,太后在前谢蕴在后,尚且说得过去,今年就不行了。

  先前一冲动把庄妃贬斥,现在就只能再找一个人上来,良嫔身体孱弱,受不得劳累自然不成,惠嫔的话……给了就收不回来了,太后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拦。

  事到如今,竟只剩了萧宝宝可以用。

  只是她那个脑子……

  殷稷脑袋隐隐作痛,无奈之下还是起身,打算去昭阳殿看看。

  打从萧宝宝被勒令禁足反省,至今两个月的功夫,他还是头一回来,却好巧不巧地撞见教养嬷嬷在教训她,说的什么他没听清,可进门的时候却瞧见嬷嬷正高举了戒尺,朝着萧宝宝的掌心狠狠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虽然略有些沉闷,却仍旧刺耳,萧宝宝的眼眶瞬间红了:“我就背错了一个地方,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啊?”

  教养嬷嬷满脸威严:“宫规都是这么一板子一板子打出来的,娘娘若是不服气,就看看乾元宫的谢蕴姑姑,她如今的规矩,连太后都称赞,说话做事更是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来,都是这些板子打出来的,她挨的板子,娘娘可想都想不到,您这才哪到哪儿?”

  殷稷身体猛地一僵,谢蕴挨过很多戒尺吗?

  刚才他听谢蕴说疼不过挨戒尺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在安慰秀秀,此时亲眼瞧见这幅场景,他才知道谢蕴说的是真心话。

  可宫人受罚是不在主子跟前的,他从不知道挨戒尺的情形是这幅样子,一板子下去,手心就肿了。

  再挨一下,就会红得仿佛要沁出血来。

  他不自觉攥紧了手,眼前的萧宝宝忽然间模糊了起来,那张脸逐渐削瘦紧绷,变成了另一张熟悉的脸。

  她紧紧握着手,死活不肯再松开,教养嬷嬷脸色漆黑:“娘娘,今天您要是不把该受的罚受了,明天可就是长信宫的秦嬷嬷来加倍责罚了?”

  萧宝宝红了眼眶,虽然满脸惊恐,可还是颤巍巍地再次把手伸了出来。

  戒尺被高高举起,兜着风砸下。

  殷稷猛地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人。

  随着“哎吆”一声惨叫,教养嬷嬷倒飞出去砸倒了条案,正闭眼等着挨打的萧宝宝被惊动,颤着睫毛睁开一条小缝看过来,见是殷稷救了自己,顿时满脸惊喜:“稷哥哥!”

  她朝着殷稷怀里就扑了过来,殷稷却被这一声喊得回了神。

  哦,这是萧宝宝。

  也是,他怎么会护着谢蕴呢?他从来没有护着过她。

  他闭了闭眼,心脏沉沉地坠了下去。

  萧宝宝一无所觉,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你可算是来看我了,放我出去吧,我不想学规矩了,她总是找我的茬,你看看我这手,隔两天就得挨一次打,上药也好不了,一拿筷子就疼。”

  可是宫人受罚,是不允许上药的。

  殷稷忽然想起来,那段时间谢蕴的确瘦的厉害,他还以为是她以前被谢家养的太过娇气,吃不惯宫人的饭菜,现在萧宝宝这么一说他才明白过来,谢蕴那时候是疼的拿不了筷子,没办法吃饭。

  他心口的伤又疼起来,脸色一时间变得十分难看。

  教养嬷嬷爬起来,原本还想说自己是按照太后懿旨办事的,没有错,可一看殷稷的脸色,顿时没敢再言语。

  她以为殷稷这脸色,是见萧宝宝挨打给气的。

  “皇上恕罪,奴婢已经手下留情了……”

  萧宝宝叉起腰:“呸,你才没有!稷哥哥,不能放过她,她总找我茬,你得给我出这口气,我要把她打我的板子都打回去!”

  殷稷深吸一口气,终于从杂乱的思绪里回神,他轻轻推开萧宝宝,上前两步在教养嬷嬷面前半蹲下来:“你刚才说,谢蕴的规矩好,是你教的吗?”

  教养嬷嬷不明白他这时候怎么会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谢蕴的规矩好是全宫里都知道的,不少管事嬷嬷和姑姑都会拿她当例子教训底下的宫人……这应该是个好事吧?

  她颤巍巍点了点头:“是,是奴婢……”

  既然是你,那就没错了。

  殷稷的眼神淡了下去,他缓缓起身,一字一顿道:“拖出去,杖毙。”

第116章 断不干净

  萧宝宝被吓到了,眼看着教养嬷嬷被拖出去,惨叫越发凄厉,不由摸了摸胳膊,小声求情:“稷哥哥,我虽然讨厌她,但是也不用杀了她……要不还是打几板子算了,别打死了……”

  殷稷漠然地看着门外,一条人命他一句话就没了,宫人就是这么没有分量,可这么没有分量的人中的一个,却偏偏一直在扯动他的心神。

  明明恩怨都已经了了,明明他们之间没有瓜葛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

  萧宝宝挠挠脸颊,困惑地看着他:“稷哥哥,你想什么呢?”

  宫女苏合已经殷勤地送了热茶上来,皇帝来一趟,还为了萧宝宝把教养嬷嬷给处置了,要知道教养嬷嬷身份特殊,虽然不少主子都在她们手上吃过亏,可碍着礼教,碍着她们是长辈派过来的人,多少委屈都只能忍着。

  这些天萧宝宝都被折磨得瘦了好几斤,刚才看见人被拖出去的时候,苏合心里都替主子觉得痛快,隐约觉得自家主子的苦日子到头了,皇上要把人放出去了。

  这种时候她自然不敢怠慢,恨不得将昭阳殿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

  可惜悦嫔被罚之后,昭阳殿的小厨房就停了,别说点心了,连点旁的吃食都没有。

  她满怀忐忑地将茶盏放在了矮几上,殷稷却看都没看一眼。

  “这些日子你也受够教训了,明天就去太后宫里帮着处理一下宫务吧,太后的寿诞你也多费心。”

  萧宝宝一愣,眼睛“唰”地瞪大了:“我?我管宫务?真的?稷哥哥你是要把掌宫权交给我吗?你对我真好!”

  她张开胳膊就要去抱殷稷,却被抵着脑门定在了原地,殷稷眉头微拧:“朕说过很多次了,在宫里就要守宫里的规矩,你这个称呼让太后听见,少不得要责罚你,到时候朕可不会求情。”

  萧宝宝想起教养嬷嬷的凶神恶煞,脸色瞬间一白,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了,我就是私下里喊喊,当着太后的面绝对不这样……稷哥哥我好想你啊,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给我上药吧,我手好疼啊。”

  她把手举起来递给殷稷看,掌心可怜兮兮地红肿着,的确有些刺目。

  殷稷看着看着就有些眼花,眼前的手恍惚间变成了另一双,那双手比现在这双要凄惨得多,忽而长满了冻疮,忽而又是烫出了水泡,忽而又裂开了伤口在流血……

  他猛地扭开头:“朕还有事,你传太医看看吧。”

  萧宝宝有些不高兴:“你罚了我那么久,现在上个药都不行啊?”

  她正要纠缠,却见殷稷已经抬脚走了,她下意识追到了门口:“怎么说走就走啊,这么久不见我就不想我吗?!稷哥哥?稷哥哥?!”

  眼见殷稷头也不回,她气得直跺脚:“没良心,亏我还天天惦记你!”

  苏合连忙“嘘”了一声:“娘娘,可不能这么说皇上,这要是让人听见了传出去,咱们可就遭殃了,好不容易才把禁足解了,您可千万要小心些。”

  萧宝宝鼓着脸坐回椅子上:“怕什么?稷哥哥是我萧家养大的,上回要不是庄妃那贱人陷害我,稷哥哥才不会罚我,都是她!”

  苏合劝不动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又高兴起来:“娘娘,您也不用恨庄妃娘娘了,她现在日子肯定不好过。”

  萧宝宝眼睛一亮:“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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