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91章

作者:白玉城 标签: 古代言情

  秀秀端着热水进来,见谢蕴醒了很惊讶:“姑姑怎么醒了?”

  谢蕴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做了个梦,什么时辰了?”

  “刚亥正,姑姑你睡了没多久。”

  的确是睡了没多久,也就一两刻钟,但谢蕴此时却彻底没了睡意,她努力去想那个梦境,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冷不丁闻见周遭充斥着一股甜腻的气息,她醒来后一直有些厌食,闻见这个味道顿时有些反胃。

  “营帐里放了什么?怎么这个味道?”

  “是苏合送来的,说感谢姑姑你之前救了她家娘娘,所以做了些家乡特色的糕点送过来。”

  谢蕴皱了皱眉,苏合?

  “姑姑,我拿银针验过了,你尝尝吧,闻着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秀秀将一盘子糕点端过来,话音一落下就吞了吞口水,显然是被馋得不轻。

  谢蕴失笑:“想吃你就吃,不必等我开口。”

  她瞥了一眼那糕点,眉心微微一蹙:“我怎么记得苏合来自滇南,滇南的特产不是这个吧。”

  秀秀满脸惊讶:“姑姑你连苏合老家在哪都知道啊?这宫里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她说着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姑姑,我真的吃了?”

  谢蕴没开口,眉头却越皱越紧,她刚才话虽然略带几分疑问,可心里是很笃定的,当初谢家被判流放滇南之后,她十分仔细地研究过滇南。

  那里气候恶劣,因为瘴毒横行,粮食作物一向不怎么旺盛,好在那里盛产昆虫,百姓们因地制宜,倒也勉强能自给自足。

  这样一个地方来的人,却做出了如此精致的糕点……

  她直觉有古怪,眼见秀秀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拿起糕点就要往嘴里塞,她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等等。”

  秀秀倒也不贪嘴,谢蕴说等等,她立刻就停了下来:“姑姑,怎么了?”

  谢蕴也拿不准,只是习惯性的谨慎:“还是明天让太医看过再说吧,你也知道悦嫔和我一向不和。”

  秀秀有些失望,却很听话:“好,那东西奴婢先收起来。”

  她端着盘子就要走,可在她转身的瞬间,谢蕴却闻见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她不久前才受过重伤,对这个味道十分敏感,立刻拉住了秀秀:“别等明天了,你现在就送去太医那里看看。”

  见她脸色十分严肃,秀秀也不敢多言,端着盘子就要走。

  可帘子刚撩开她就僵住了,然后僵硬着身体一步步退了回来,边走边颤着嗓子道:“姑,姑姑……”

  谢蕴闻声看过来,在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先听见了逐渐密集的摩擦声。

  她脑海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测,等秀秀越退越近,追她的东西也闯进了营帐,她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蛇,一眼看去数不清的蛇。

  秀秀抖成了筛子,刚才她还有力气说话,现在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手里端着的糕点也跟着颤抖起来。

  可这些长虫子根本不在意她的心情,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迅速朝她逼近。

  “把糕点扔了!”

  谢蕴一声厉喝,秀秀如梦初醒,猛地一扬手,糕点噼里啪啦散落在周围,蛇群迅速四散朝着糕点蜿蜒而去,可她们仍旧被堵在营帐里。

  谢蕴高声朝外喊起来:“谁在外头,营帐里进蛇了!”

  秀秀也像是才想起来可以求救一样,疯狂喊着救命,可外头无人回应。

  谢蕴心里一沉,是有人把禁军引走了吗?

  “秀秀,你去搬救兵,实在找不到人帮忙就去找祁大人。”

  秀秀已经慌了神,点着头就要走,可刚迈开步就猛地顿住了:“姑姑,我走了你怎么办啊?你脚上有伤,走不了的。”

  谢蕴其实也不知道,她已经本能的不去考虑自己的处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形成了一个潜意识,没有人会管她。

  她紧紧抓住了被子:“没事,它们是被点心引来的,我没有吃,它们不一定会攻击我。”

  秀秀暂时被说服了,踮着脚在蛇群里寻找缝隙,一步步慢慢往外挪。

  眼看着蛇群都在吃糕点,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心里一松,脚步跟着快了些,可下一瞬脚腕就是一疼,她惨叫一声跌在了地上:“我被咬了,我被咬了……姑姑,救命……”

  谢蕴脸色骤变,一时也顾不上危险抬脚就要下地,可一动作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眼前一黑,脑袋倒是暂时冷静了下来。

  如果这蛇真的会攻击人,那她这么下去也会被咬,而她身上还有血腥味,会激发蛇的凶性。

  可放着秀秀不管,她会没命的。

  时间容不得她思考太多,情急之下她扯过被子系在了腰上,勉强遮挡了一下伤口和腿脚,然后抬脚下了地,可刚一落地,剧烈的痛楚就从脚底生疼起来,一下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钻她的骨头。

  她疼得额头都是冷汗,却只能咬牙忍着,拼尽全力将秀秀拖出了营帐。

  好在外头虽然也有蛇,却都朝着营帐里前进,并没有理会她们,谢蕴松了口气,跌坐在了地上,却不敢休息片刻,她得去给秀秀挤毒血,可刚看了一眼伤口她就呆住了,那条咬住秀秀的蛇竟然没有松口,现在还死死咬着她的脚踝。

  蛇不该是咬了人就走吗?为什么这条不一样?

  谢蕴呆滞片刻,陡然反应过来:“秀秀,你是不是偷吃过糕点?”

  秀秀满脸是泪:“对不起姑姑,我太馋了,对不起……”

  谢蕴又气又急,可现在不是责备她的时候,必须要把蛇弄下来,不然等毒入肺腑,就救不了了。

  可是这蛇咬得太紧,硬扯会把秀秀的血肉撕下来。

  谢蕴紧张的头皮发麻,加上牵扯到伤口的剧烈痛楚,她一阵阵的眩晕,仿佛下一瞬就会栽倒下去,可她不能。

  她得救这个丫头。

  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了两眼那蛇,心里终于有了点头绪。

  蛇这种东西,她从小就有些畏惧,冰凉,滑腻,简直让人不寒而栗,可眼下她再畏惧也不得不动手。

  她狠狠一咬牙,从伤口缝隙里将手指挤了进去,掰着那儿臂粗的蛇吻,用力往两侧撕扯:“你给我松开!”

  那蛇仿佛被激怒了一样,奋力挣扎起来,力气之大,谢蕴竟险些没能抓住,而蛇牙却还在不断地试图闭合,谢蕴几次都将蛇吻掰开,却又被它死死咬了回去。

  每次博弈,秀秀都疼得直抖,可她也知道事情都是因她而起,死死咬着牙没有惨叫。

  谢蕴看她脸色惨白,颇有些心疼,可这种时候不能心软。

  她咬了咬牙,可胳膊在抖,眩晕的感觉也越来越严重,她心里有些发慌,如果在体力耗完之前她没能救下秀秀,她们会怎么样?

第155章 玩弄人心这种事,朕也很擅长

  刺杀告一段落,中帐一片狼藉,安王爷被人踩断了几根骨头,躺在软榻疼得直叫唤,可满营帐的朝臣却没人有心思理会他。

  皇帝受伤了,伤势还颇为严重,淋漓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臂膀,瞧着触目惊心。

  钟白扯下桌布用力压紧伤口,可伤口很深,仍旧有鲜血不停渗出来,看得朝臣心惊肉跳。

  蔡添喜带着太医匆匆赶来,一见殷稷这副样子,顿时吓得一哆嗦,他哎呦了一声,拉着太医就往殷稷面前凑,可殷稷却摆了摆手:“先去给安王叔看看。”

  蔡添喜十分抗拒:“皇上,龙体要紧。”

  朝臣也纷纷跟着劝阻,老安王虽然叫唤得惨烈,年纪也大了,可毕竟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是怎么都不能和皇帝比的。

  然而殷稷态度很坚决,他白着脸摇了摇头:“安王叔可是替太后来的,若是他在朕这里出了事,朕如何向太后交代?”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蔡添喜求助地看向秦适:“老大人,您快劝劝。”

  秦适有些犹豫,殷稷说的话不无道理,老安王是长辈,又是奉太后旨意来的,殷稷理应礼让三分;可皇帝的安危关乎大周社稷,眼下内忧外患,皇上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他一时拿不准该不该劝,殷稷却先一步开了口:“都不必再说了,天亮后还得回京,若是不及时医治,安王叔怕是撑不住了。”

  蔡添喜愣住:“皇上伤口那么深,怎么经得起颠簸?回宫之事容后再议吧。”

  “太后三催四请,朕若是因为这些皮肉伤推脱,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议论不孝,安王叔,你说是不是?”

  老安王的叫唤一顿,他颤微微动了动手,身上碾压般的痛楚袭上来,他再次一声惨叫,忙不迭拒绝:“皇上,老臣这身子骨不中用,实在是走不了了……”

  殷稷带伤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老安王的手:“不妨事,廖太医医术了得,朕能走,你自然也能走。”

  老安王原本就因为疼痛而惨白的脸色瞬间更糟糕了起来:“皇上,不是,老臣真的是……”

  “廖太医,快给安王叔看看。”

  殷稷淡淡打断了他的话,目光一转看向廖扶伤,脸色温和,语气却十分坚决:“莫要误了明日出发的时辰。”

  廖扶伤上前,摸索着检查老安王的骨头,刚碰到肋骨,老安王就是一声惨叫:“不行,别碰,别……”

  他疼得直哆嗦,只碰一下都这么疼,要是真的赶路……

  老安王越想越怕,连忙抓住殷稷的袖子:“皇上,咱们过几天再回宫吧,您也受了伤,先休养两天。”

  殷稷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轻轻一动就拽出了自己的袖子:“安王叔说笑了,先皇遗诏已出,朕如何敢不敬不孝?”

  老安王一滞,忽然明白过来殷稷这是故意的,既然他敢以下犯上,仗着先皇遗诏逼迫他,那他就必须要承受皇帝的怒火。

  他一时间悔不当初,早知道殷稷这么睚眦必报,连回朝都等不及就报复他,他不会那么嚣张的。

  “皇上,老臣……”

  “好了,安王叔安心休养吧。”

  老安王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阵脚步声却打断了他。

  禁军飞奔而来:“报,皇上,刺客的身份查出来了。”

  殷稷一抬下巴:“说。”

  “我等在刺客身上发现了和上批刺客一模一样的纹身,他们也是异族人。”

  殷稷拧眉,似是十分不解:“怎么这么多异族人?我大周都城,与属国并无生意往来,他们怎么进的城?”

  钟白适时开口:“皇上忘了,前阵子太后寿诞,各国使臣都进京献礼,想来是边关和城防怕损毁贺礼,查验上宽松了许多。”

  殷稷恍然:“原来如此,朕最近真是忙糊涂了。”

  “皇上,可要再调一批禁军来护卫?”钟白不无担忧道,“眼下在营地,禁军和护林卫重重守护,对方还敢冲进来,要是明天一上路,队伍绵长,首尾难顾,只怕他们会更嚣张。”

  “应当不至于此。”

  殷稷淡淡开口,语气十分平静,朝臣的心思却有些乱了,这两次凶险的刺杀都和异族有关系,可异族又是因为太后寿诞才进的城,明知路上危险,太后从未调遣人手来支援,还三番五次催皇上回京……

  这些本就十分可疑,偏偏太后跟前还养着一个名头是先皇嫡子的晋王。

  这些加起来,哪怕是秦适这种秉持天下无不是父母思想的朝臣,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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