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花慢 第31章

作者:半溪茶 标签: 古代言情

  温芍轻轻颔首,正要?说话,却听见背后?又蓦地一声:“你们想过什么?日子?”

第40章 利用

  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温芍心下一冷,眉目也瞬间泠然起?来。

  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只是她不知为何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但温芍很快便有了猜测。

  一定是崔河搅的浑水。

  温芍不想回头,她拉过正要转过身去看的储奚,道:“大抵是有?人醉酒,我们?避开吧。”

  离得这样近,即便她说得再轻,一字一句也清清楚楚地落入了顾无惑的耳朵里。

  今日安阳侯府待客,并不严查宾客出入,他是跟在储奚后?面进来的,一路跟着到了这里。

  储奚没找到正路,他自然也就隐在了后?面,偷偷看着他们?。

  他本来没打算出来,只是看看她与他会做什么,一开始还是看画,可这储奚有?几分心机,说着说着便不是那个意思了。

  从《秋山早行图》到《春山夜行图》,又说到送画,又说到民生,竟又说到将?来。

  陌生男女,如?何有?这么多好说的话?

  同样都是男人,顾无惑能看透储奚到底安的什么心。

  可温芍却未必看得出来。

  无论出于道义?还是私情,顾无惑都不允许自己坐视不理。

  让她忘却旧情,这能是什么好人?

  而他的出言提醒,竟完全不能使她察觉,竟还说他的醉酒之人,还去拉了一下那个人。

  顾无惑快步上?前挡在他们?前面,觑了储奚一眼,冷笑?道:“听?说你有?过未婚妻,只是死了,所以你也能轻易将?她忘记?”

  储奚根本没见过顾无惑,更?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一头雾水道:“未婚妻是未婚妻,我自然不会忘记,可也不代表我会一直沉溺于悲伤,不再继续向前。”

  温芍见储奚还认真和顾无惑说话,便没好气道:“快些走?,与他说这些做什么?”

  又警惕地看着顾无惑:“我表姐他们?都没走?远,你再胡言乱语,我可就要喊人了。”

  顾无惑没想到她会威胁自己,愣了愣,她果真与从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她从来不会这般声色俱厉。

  储奚道:“这位公子,你如?果真的喝醉难受,便在这里坐坐,我们?这便叫人过来服侍你,饮些醒酒汤。”

  储奚一说话,顾无惑就觉得自己心口堵了一口气,若对方真的口出恶言,他可以反驳,偏偏是软刀子,他一句都说不出。

  他决定不再理会储奚,而那边温芍已经转身就走?,顾无惑便更?急切,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道:“你既来见我,又与他暗通款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暗通款曲?”温芍侧过头斜他一眼,毫不畏怯,“我们?见面是两家长辈同意,正大光明的,并非私相授受,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摘?”

  怕储奚误会,她又继续说道:“找你乃是为?公事,并非私事,你却又混作一团还来胡搅蛮缠,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的公私之论仿佛一串爆竹,炸的顾无惑脑仁子嗡嗡作响,充满了炎热的燥意。

  顾无惑咬牙:“你说是公事就是公事?你来找我不就是想借着往日之事说动我从而利用我,还是你想说,往日之事不算私事?”

  温芍不想在储奚面前多说,只出言提醒顾无惑:“你再胡言乱语,传出去倒霉的可不止我。”

  储奚却已在顾无惑之前道:“温姑娘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同任何人讲。”

  他看出温芍和这名男子相熟,说完本打算避开,可又不敢把温芍一个人留在这里,正踌躇间又听?见顾无惑问他:“你的未婚妻死了,可若是她的夫君没死呢?”

  储奚马上?回答道:“没死就没死,没死还不许她另嫁?让她守一辈子活寡也太霸道无理了些。”

  温芍实在听?不下去,她只得对储奚道:“我表姐他们?就在前面,你先?去找他们?,我一会儿就过来。”

  储奚同意,还不忘把画递到她手上?:“送给你的。”然后?才转身离去。

  他从走?远,顾无惑就指着储奚离去的方向道:“一个只会风花雪月的文弱书生,只是能言善辩加上?爱逞口舌之快,你的眼光就是如?此?”

  温芍抱着画,往后?退了两步,说道:“我娘说他好,我见了也觉得好,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想起?秦贵妃的话,虽然眼下有?点难以收场,但到底又软下声气,对顾无惑继续说道:“我们?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的清的,可从前到底……如?今何必如?此呢?”

  一面说着,一面又在心里把崔河痛骂了一番。

  顾无惑只看她小心翼翼抱着那画,便已经足够气血上?涌,他自问不是占有?欲那么强烈的人,对温芍也满存着歉疚,实在不该去强迫或者干涉她什么,若说唯一所愿也不过就是将?她带离北宁然后?回家去,然而如?今她是一点都不肯的,那么在她母亲的主张之下重新嫁人也未必不妥当,更?是人之常情。

  他不该出现在她和储奚面前。

  日头从凉亭的檐角上?斜下来,顾无惑闭了闭眼睛,只这一瞬间他便想起?了前几日崔河来找自己,其余的话都不必当真,只有?两个字,他听?完之后?便时常萦绕在心头。

  利用。

  其实从温芍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若非要利用他,她是绝不会主动出现的。

  可是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听?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今又亲眼见着她与储奚见面,怎能不如?烈火灼心一般。

  公事私事,她与储奚的才是私事,与他仅仅就是公事而已。

  事已至此,顾无惑反倒后?退一步,压下声音问道:“那么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芍一时语塞,脑子里转过好几个弯,却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只灵机一动先?应付道:“我们?的事要慢慢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说得清楚的,你再等我……”

  “你说不出来,”顾无惑打断她,“从我来北宁之后?,连同这一次在内我们?见过三次面,一谈到以前的事你便开始虚与委蛇,又不肯实说,你与崔河嬉笑?,又与储奚相亲,那么我呢?你把我引来北宁,究竟是真的想见故人谈故事,还是以此来吊着我,利用我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温芍越听?下去,脸色便越难看起?来,她到底还是不如?秦贵妃的,遇着事情还是很难冷静自持。

  好不容易沉下一口气来,温芍的眸色冷冷地扫过顾无惑的脸,还是冷笑?道:“我能有?什么目的?头一回见面我不过同你掰开了说,若没有?往日的情分,我何必来多这个嘴?”

  “好,倒是我不识你的好心了。”顾无惑气极反笑?。

  温芍更?被他的笑?刺痛了眼睛,银牙一咬,说道:“如?果你真能眼睁睁看着崔河作恶,祸害那些无辜的百姓,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作恶的是崔河和崔仲晖,不是我,”顾无惑盯着她的脸,目光骤然冷峻起?来,“我所做只有?尽力为?南朔保全领地便可。”

  “南朔是不会暂时丢失一城一镇,可失去的民心呢?”温芍竟立刻诘问道,“你难道想变得和他们?一样?你曾经的怜悯和慈悲呢?你连我都会救,就能忍心看着房屋良田以及百姓毁于他们?的毒计之下吗?”

  她口口声声地说着话,义?正言辞,顾无惑看着她,还是从前那张脸,只是更?沉静内敛了,像她又不像她。

  这样的她,竟头一次令他心生胆怯,却又忍不住想去探究。

  他们?以前的一切,她如?今的转变,还有?她和崔河已经储奚……

  顾无惑有?片刻的失神,额角的钝痛却将?他拉了回来,他伸手揉了揉,并不再回应温芍方才一连串的发问,只沉声说道:“《春山夜行图》在南朔皇宫之中,我会去寻来给你。”

  温芍摇头:“我不要,你给了我我也看不懂,你知道的。”

  方才她与储奚赏花时的笑?靥又一下子浮现在了顾无惑的眼前,大多时候都是储奚在与她详说,而她只是认真听?着。

  他想起?从前他说过要教她识字写字,可最?终却未能实现。

  她是在怪他?

  而才不过这几息的遐思,温芍已经在顾无惑的面前转身离去。

  ***

  在安阳侯府赏花宴的第?二日,温芍又进了一次宫见秦贵妃。

  秦贵妃自然要先?向女儿询问一番与储奚见面的情况如?何,温芍那日自己回家后?亦也已经思考过,便一五一十都同秦贵妃说了。

  秦贵妃听?后?便问;“我听?你的意思,你是也有?那个意思的?”

  温芍道:“母亲先?前就掌过眼了,自然是不会错的。”

  秦贵妃闻言便含笑?着点了点头。

  温芍心里另有?烦心事,便又借着说道:“母亲,那日顾无惑也来了。”

  “他?”秦贵妃柳眉一挑,“怕又是崔河说的没跑了吧?”

  “我也想的是他——不是他还能有?谁?不过我也没问,既然人都出现了,那问了也没意思。”温芍说着便有?些恹恹的。

  秦贵妃便问:“他搅合了你和储奚?”

  温芍道:“倒没搅合成功……”她便把那日的事情又同秦贵妃说了一遍。

  秦贵妃先?是没有?说话,只是神情也不再像方才那么闲适,半晌后?才说道:“他说的多半怕是气话。”

  温芍这回只抱着猫,心下也是忐忑得紧,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在秦贵妃面前,她还是稚嫩浅薄的,会害怕,会没有?主意,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还不如?先?不说了。

  秦贵妃一看她垂眸,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叹气道:“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倒不用憋在心里,他说你是利用他那又如?何了,让他说说又能怎么样?”

  温芍把小狐往身上?拽了两下,闷声道:“我在想是不是本来就不应该把他叫过来,怕是反而弄巧成拙了。”

  “这一开始是我说的,让他亲自来了北宁,我们?倒能便宜许多,”秦贵妃道,“不过昨日的事也不并完全是一件坏事。”

  她的目光投到不远处的一只博山炉上?,似乎是在望着那袅袅而上?的烟雾,说话的声音浅浅淡淡的:“我早先?同你说过,他还不够喜欢你,这崔河真是知道我们?瞌睡就给我们?递上?只枕头,让姓顾的看见你和储奚在一起?也好,男人有?的时候就是贱的,让他知道你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保不齐还觉得你还对他有?意,在等着他呢,越是这样就越是对你不在意。弄巧成拙的未必就是我们?,也可能是崔河。”

  温芍一怔,摸着小狐的手也倏然停了下来,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听?了秦贵妃的话之后?竟忍不住说道:“母亲,我不想再这样了。”

第41章 情分

  “你不想怎样??”秦贵妃依旧气定神闲。

  温芍定?了定?神?,说道?:“他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在利用他,利用我们当年那么不多的一点情分,可是我当初离开时,是想好这一辈子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的,如今这样?,我心里总是过不去的,不是为着他,而是为着我自己。”

  她话?音刚落,秦贵妃就忍俊不禁起来,倒也不是刻薄嘲弄,而是真的忍不住地笑,一面笑,一面拉过她的手说起来:“你还是年轻孩子,会这样?想太正常了,说到底还是觉得往日的情分珍贵,你自己?也是付出了心意的,是不是?”

  温芍不语,算是默认了,她心里清楚得很?,她对顾无惑的感激以及从前那点朦胧的感情,绝不会是假的,不想起还好,一想起又感觉这辈子都忘不掉了,一直就放在那里。

  秦贵妃继续说道?:“那是你经历的事情少了,等你再长大些,看过的人和事也多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凡事,不要总想着退缩。”

  她本?想再与温芍说多点的,然而说多了温芍也未必能听进去,再加上有些事乃是自身经历,温芍是她的长女,是和前夫所?生的女儿,有些话?她听了怕是不舒服。

  当初决定?从温家离开时,也不过就是不甘心过平淡日子,便把夫妻之情全都抛开,连温芍也暂时抛弃了,说来温家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温芍的爹能说是一个好人,一心一意地待她想和她过日子,两个人还生了温芍,听说她走之后也没再续弦,过了没几年人也没了,总也算是郁郁而终,是她先对不起这份感情,可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如今能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舍弃了一些东西,又怎么能得到呢?

  秦贵妃不由又打?量审视了温芍几眼?,虽然这些年长进了一些,但还是太过稚嫩天真,平时是被她教得还算不错了,然而这姓顾的一出现,她又绕进从前的事情里解不开了。

  秦贵妃暗自心道?,若是换了她,根本?就不会凭借着一时之气从建京离开,儿子都生了自然是等待些时日牢牢把瑞王府握在自己?手里,结果她倒好,自己?受了伤闷声不响走了不说,如今再来说,她竟然还为着从前的事想打?退堂鼓,简直幼稚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