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溪茶
“陪我?去?外面走?走?罢。”顾无惑望向她。
雪是?昨夜下的,天亮之前便已经停了,这会儿天已经放了晴,但地上还是?有?不少积雪,化开来?之后湿漉漉的。
温芍也没拒绝,只是?喃喃道:“湿漉漉的……”
“就在这庭院中走?走?,建京很少有?雪。”顾无惑说着便已经走?了出去?。
温芍只好?紧随其后。
满满看见他们走?过来?,还以为是?过来?陪自己玩的,于是?又撒丫子?跑了过来?,温芍一看,靴子?和衣服下摆全都湿了,就连袖口也没能幸免于难。
温芍懒得理?他,正想?叫穗儿带他去?换了衣服靴子?,谁知满满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进去?,直接从抓了一把?脏兮兮的雪,往顾无惑身上一拍。
拍了还不够,又往他身上到处去?抹,顾无惑原本干干净净的斗篷顿时被满满弄得脏污不堪,连里面都沾染了一些。
温芍气得耳根子?都红了,忙要去?抓他来?教训,可顾无惑却拉住满满的双手。
他侧过头咳了两声,笑道:“没有?关系。”
大抵是?被他拉住了,满满没有?再跑开,而是?抓着顾无惑的手,笑嘻嘻地围着他转来?转去?。
温芍想?到他手臂上的伤,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道:“王爷小心手,不如进去?换件衣裳。”
“一会儿再说。”
温芍又看向满满:“满满,回去?了,衣服湿了会着风寒的。”
满满当然不肯听话,这时顾无惑却又再度拦住温芍:“随他去?吧,以后……或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温芍心里一惊:“你?不是?说你?没事吗?到了建京就能治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矢口否认,但顾无惑还是?不由继续说道,“满满是?我?唯一的孩子?,等到将来?,我?的一切都要由他继承,怕是?很难自在。”
温芍低下头去?看还在乐呵呵的满满,他什么都不知道,可自己站在雪地里,仿佛哪里都是?冷的。
她又不能直接问他,他是?不是?在交代遗言。
于是?温芍只好?心一狠,说道:“满满跟我?姓温,你?别想?了,我?早说过了,你?别想?把?他当什么工具。”
然而顾无惑听了却只是?笑,什么话都不说。
笑得温芍心里直发毛,最后是?仆婢摆好?了早膳,让他们进去?用饭,三个人这才?进去?。
等用完了饭,日头更高一些了,雪也化得更多,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兴城。
来?时温芍装着心事,可是?去?时,她依旧有?心事,且更重了。
一路上风尘仆仆自不必说,而顾无惑的伤势也进一步恶化下去?,虽然随行跟着大夫,但也没多大用处,聊胜于无罢了。
一开始顾无惑白日里还能醒着,教教满满写字念书,后来?逐渐昏沉起来?,一日里醒着的时候便少了,总是?撑不住要睡过去?,温芍便让满满不要再打扰他。
然而夜里他却又睡不踏实,人是?迷迷糊糊的,总是?翻来?覆去?,温芍也跟着少有?安眠的时候。
她日日看着顾无惑的伤口,那里总也不愈合,总是?像腐肉一般,便是?没有?毒,只有?这伤口也难受。温芍私下问大夫能不能把?腐肉刮去?,可大夫却不敢,又怕刮了也没效果,只得作罢。
半个多月后终于到了建京,温芍才?总算舒出一半的气。
顾无惑的样子?已经很不好?了,到了后来?她每日都怕他撑不到建京,死在路上。
太医以及延请的大夫们早就等在瑞王府,查看了顾无惑的伤势之后,一群人一时竟也没个定论。
没看到过是?什么毒,自然便不好?下结论,只怕不能对症,拖得时间又久了,也很难再从伤口上判断。
一直到了黄昏时,才?终于一同商量着勉勉强强开了一贴解毒的方子?,温芍给顾无惑喂下,又时不时去?看他的伤口,虽然心里也知道即便是?灵丹妙药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发挥功效,可眼下也只有?这样,她才?会稍微感觉好?受一些。
这日夜里,顾无惑喝下药倒是?睡得沉了,睡到天光大作之后才?醒过来?,温芍见他脸色仿佛也好?了不少,可见那贴药还是?有?效果的。
如此便按着这帖方子?继续吃着,只是?一开始还好?,过了四五日又慢慢开始不见起效了,总也没能大好?起来?,顾无惑的伤口被太医们处理?过,也总算看起来?好?些,但还是?一直未能愈合。
所?有?人也不知北宁到底用的是?什么毒,虽一时不能致命,但长此以往下去?也是?棘手,拖也要拖死了。
温芍在北宁待的时间短,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想?起来?崔河,便去?见了崔河一次。
崔河却只道:“北宁宫中确实又不少厉害的毒,但北宁有?的南朔也大同小异,若说这等不常见的,那我?也没地方去?知道了,更何况……”
他看了温芍一眼:“这多半是?你?母亲的私藏,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寻来?的。”
温芍惶惶然,竟脱口而出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句话这些时日她已经说了好?多回了,都是?每日问太医们的,太医们常年在禁中行走?,为人处世圆滑,自然不会把?话说死,每每她问及,也总是?让她放宽心。
“你?是?她的亲生女儿,你?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的,”崔河沉默片刻,“你?不肯杀他,已经是?犯了她的大忌了。要怪也只能怪顾无惑自己不小心,对她的提防实在是?太少了。”
温芍听后,一时没有?说话。
崔河思忖过后又道:“在你?之前,顾茂柔已经问过我?多次,知不知道她阿兄中的是?何毒,我?说不知道,她总以为是?我?不肯说,存心看着她阿兄去?死,我?们两个成婚本就是?各取所?需,若是?顾无惑死了,那我?看我?们也要一拍两散了,届时我?在南朔的处境必定更为尴尬——这对于你?来?说倒没什么,只是?另有?一点,总有?人会将这件事归罪到你?身上,至少你?没有?回过头去?问你?母亲拿解药,就足够被人诟病了。”
温芍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你?自求多福吧,求着他千万别死,这样你?我?都还有?退路,”崔河说着又笑了起来?,“或是?他死了,我?们两个就一起逃走?算了,你?说他们会不会认为我?们是?私奔了?”
他又开始不正经起来?,可温芍眼下既没心情?和他胡侃,也没心情?和他生气,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崔河便一面笑着,一面闭了嘴。
回到瑞王府之后,天上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天已经冷得厉害,这雨一下,便更加阴冷湿寒。
就连温芍也受不住这冷,连忙让人又多添了一个炭盆过去?给顾无惑,她听说顾无惑从她离开之后便一直在睡,便想?进去?看看他,没想?到这时宫里却递出来?话,让温芍进宫一趟。
温芍没有?惊讶或者害怕,她知道这一天早晚都是?要来?的。
王贵妃于前月已被册封为皇后,温芍从前在南朔只是?一个奴婢,从来?也没入过南朔的皇宫,更没见过这些贵人,只听说王皇后比之先?前那位皇后要懦弱许多,也更好?相?与一些。
但她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放松警惕。
王皇后倒是?入传闻中那般和善,一见到温芍便挽住她的手寒暄几句,又问她:“瑞王怎么样了?”
温芍便稍稍红了眼眶去?看她,摇了摇头。
“瑞王还这么年轻,这要是?有?个万一,可叫你?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呢?”王皇后一时也直叹气。
温芍不去?辨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只道:“妾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皇后点头:“希望如此罢,圣上和本宫也都指着他好?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在北宁待了四年,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终于问到了今日的点子?上,温芍心下叹气,王皇后也只不过是?旁敲侧击,最终目的恐怕也并非是?让她把?药从秦太后那边拿过来?,毕竟是?个人都知道,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温芍掩面哭了起来?:“若有?法子?,便是?拿我?自己的命去?换,我?也早就换了。”
王皇后皱眉,也来?不及再安慰她,只是?说道:“朝堂之事本不该由我?们妇道人家多嘴,但你?也该知道,瑞王要是?没了,北宁那边必定再度发难,而南朔国内也会有?所?动荡,无论如何,你?的儿子?是?瑞王的亲生骨肉,你?也该为他想?想?。”
“那娘娘的意?思是?……”温芍不耐烦再与她周旋,直接问道。
王皇后倒是?没料到,便含蓄一笑,道:“你?如今已经是?众矢之的,依本宫所?见,不如先?避一避的好?,这样对你?,对瑞王,还有?你?们的孩子?都好?,否则瑞王也难免被人说是?为了美色连性命都不顾。本宫倒有?一个侄女,那日圣上问起,便叫进宫来?看了看,圣上看着很好?,便想?在这个当口指给瑞王做王妃,若瑞王最后没事最好?,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儿子?放在她的名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第79章 我来
不等温芍说话,王皇后又急着往后说下去:“你放心,本宫这个侄女幼承庭训,最是知书达理?的?人,一定会将你的孩儿视如己出的。”
温芍听了心下冷笑,即便南朔的皇帝再无能,只要顾无惑一死,也必定是要将兵权收回的?,至于王皇后所说的什么北宁发难什么朝廷动荡,那?都?是之后的?事了,他?们才不怕顾无惑死了,只怕他?不死,恐怕他?们这一招并不是在算计顾无惑死之后的?事,而是在为他?不死做打算。
趁这个时候用孩子吓住温芍,让温芍自己退缩,王皇后的侄女才能登堂入室嫁给顾无惑,若是顾无惑没死,此举最后得利的便是皇帝和皇后,而满满放在新王妃的?名下有什么用,不过是画大饼让她安心,等日后生了新的嫡子出来,谁还管满满是谁,那?时就?连瑞王府恐怕都是皇帝和王家的了。
温芍方才掩着面哭,这会儿听了王皇后的话便哭得更厉害,声声凄惨,听得?人瘆得?慌。
王皇后先耐心等着她哭够,但看她的?哭声一直没止住,便按住温芍的?手道:“眼下不是你哭的?时候,你赶紧做个决断,瑞王躺在床上主不了事,须得?你下这个决心。”
温芍哭道:“妾出身微贱,只是一个奴婢,如何能做得?了这样的?主?还是等妾回府之后先禀报了王爷,让王爷自己来定罢。”
“本宫听太医说他?一日之中少有清醒的?时候,难道你还要拿这种琐事去?烦他??”王皇后急切道,“亲事一切从简,等人到了,瑞王自然也就?知道了。”
原来是要她一起瞒着顾无惑,他?们也知道顾无惑一定不肯娶王皇后的?侄女,便想出来这么个威逼利诱的?法子来恐吓她,让她惶恐之下答应下来。
“王爷是妾的?主子,妾一切都?只听王爷的?,并不敢擅自做主,”温芍故意做出怯懦的?模样,却?又道,“圣上和娘娘说的?也是,其实直接将亲事办了也使得?,妾自知身份低微,不配为正妃,自然是要主动让位的?。”
王皇后觉得?温芍有点?软硬不吃,可她好像生来就?是这么个性子,胆小懦弱,果真是奴婢出身,一点?都?没有主见?。这事找她来说,不过是为了能更隐秘些,由她先在府中布置着,同时还要瞒着顾无惑,若是直接赐婚,顾无惑肯定是要抗旨的?,或是像她说的?直接办了亲事,那?到时候顾无惑发现了直接退婚,王家的?面子又往哪里放?
所以这件事,必须要温芍一起瞒着,等人悄悄进了门,夜里往屋子里一抬,就?什么事都?成了。
王皇后本来就?不是果决有谋算之人,被温芍一反驳,也顿时没有了主意,一时天色也晚了,又不能一直把?温芍留在宫里直到劝服,只能先放她离开了。
温芍先前在王皇后面前还好,等到出了宫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脸色也不好看,等到了王府门口,穗儿来扶她,差点?被温芍吓一跳。
她要问温芍,温芍又示意她闭嘴,一路径自往东园过去?。
正是快要摆饭的?时候,满满已经坐在桌边等着她了,温芍也没用饭的?心情?,草草吃了几?口,见?满满还在慢吞吞吃,便又喂了他?几?口。
她心里乱糟糟的?,明远端了顾无惑的?饭菜来,温芍便接过来,自己送进去?。
顾无惑还在昏睡,温芍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把?食盒放下,然后去?推他?。
“怎么了?”大抵是到了用饭的?时候,顾无惑很?快便醒了。
温芍指了指那?边的?食盒。
顾无惑又问:“你怎么了?”
温芍的?手指不由抚上自己的?脸颊,难道有那?么明显吗?
她没有回答顾无惑,转身服侍他?擦脸漱口,然后也不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见?外面没什么动静,便在床沿边坐下。
“今日皇后叫我入宫了。”她说。
顾无惑点?点?头:“我知道。”
温芍的?银牙一咬,继续说道:“有一件事要问一问你,圣上和皇后又给你相看了一门好亲事,是皇后的?侄女,如果你愿意,那?便赶紧要进门了。”
不用她细说,顾无惑立刻便明白了宫里的?意思。
他?蹙了蹙眉,只问道:“你不会答应了吧?”
“我有那?么傻吗?”温芍冷冷地反问道。
顾无惑忍不住笑起来。
温芍心头之气堵得?愈发憋闷,她回过手肘往顾无惑身上捅了几?下,捅完才记起来顾无惑是病人,可已经来不及了,顾无惑咳了两声,往床上倒去?。
温芍吓得?连忙去?拽他?,但怎么拽的?过,反而也一同倒在床上。
她怕压到他?的?伤处,手忙脚乱就?要起来,谁知背后被他?的?手按住。
两个人面面相觑,温芍觉得?脸有点?烫,小声道:“该用饭了,我去?摆饭。”
顾无惑“嗯”了一声,却?仍不放开她。
她耐不住,又挣扎了几?下,但也正因为这个动作,却?使他?禁锢得?她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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