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小花
宋哲璋对着一张冷脸,又一想到那?封信上的嘱托,心中五味杂陈。父皇该如何说出霍将军的打算,这母女二人?又如何同意。
他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道:“父皇看到战报的那?一瞬便大发雷霆,表妹放心,便是父皇自己也不允许姑父在外那?般折腾自己。”
霍真真愣怔一瞬,淡淡开?口:“他已然筹谋许久,自让我反京开?始就已经在布局,岂是轻易能改的。”
她?自嘲苦笑:“枉我自以为是自己争来回城的机会,说到底竟是着了父亲的道。”
“什么?”她?最后一句声音太?低,宋哲璋听?不清内容。
霍真真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御书房的院落两侧种满花草,被修剪成?各式各样好看的形状,淡淡的芳香弥漫在空气中,呼吸之间,她?依旧没?有丝毫舒畅之感。
眸光时不时掠过御书房的大门,霍真真双手握拳放在身侧,沉默的等待。
*
“都到这个时候,皇兄还不愿意和我说吗?”永安眸中噙满泪水,表情坚毅,像淋着暴雨的玫瑰,在风雨摇摆中用尽全力支撑着那?根花.茎,倔强、美丽。
建成?帝轻叹口气,按了按眉心,启唇说:“他连我都瞒了,我只比你?早知道不过半天时间。”
如果有的选,建成?帝不会让霍天成?去冒险的,就算是为自己这个亲妹妹,他也不会。
但永安想问的不止这些,抬手用力的擦了擦眼泪,白嫩的脸蛋磨.得通红,她?像是察觉不到脸上的痛感,轻声问:“当年,到底他为何要走,你?们这些年都在谋划什么?”
“臣妹过去愿意装傻,可如今我夫君为那?事?殚精竭虑十几年,甚至快要送上命,难道皇兄依旧不愿告诉我?”
建成?帝心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你?那?夫君当初死活要求我要瞒着你?。
永安向来都是个心事?重的,好不容易嫁给霍天成?,逃离了皇宫这座围城,总算是可以放下防备轻松的生活,是霍天成?要求,也是他的默许,他们都不愿这个幼时受尽苦难的女子嫁人?后也日夜难免。
瞒了十几年,如今继续瞒下去又好似没?什么用了。
他霍天成?胆敢自作主张,那?他也只能将事?情始末说出。
“先坐下,你?这幅样子让我如何给你?讲述?”建成?帝的指腹不停的揉按着额角,那?种抽痛的感觉有种再次袭来的阵势,他闭了闭眼,用力将那?噬人?的酸痛感按压下去。
“皇兄要保重龙体。”永安眼底划过一丝愧疚,从踏进门起,她?眼里只有自己的事?情,却忘了看已然重负的皇兄。
事?出之后,他背后的压力岂是她?一个后宅女子能比的。
建成?帝摆摆手,嘴角勾了勾,开?口诉说:“当年,我继位之前发生的那?桩子事?儿你?应该知道,我与天成?费尽心思,也没?能查到幕后之人?。”
“皇兄是指聂森之事??”永安心口一沉,没?想到竟那?么早就有踪迹。当年那?事?无疾而终,怎么会牵扯到如今,已经快过去二十年。
“聂森死的蹊跷,他临死前却只来得及说霍家军冤。”建成?帝嗤笑一声:“在那?个节骨眼干这种事?情无非就是陷害天成?。”
“我们二人?向来亲近,宫内行凶,事?情一旦判定与他有关?,那?我自然也会被归为谋反一派。”
永安瞳孔微微一震,那?件事?她?知道,但聂森已死,死无对证,后来夫君查询半年无果,匆匆忙便又请赴荆州。
当年她?一心想要随他而去,根本顾不上思索它事?。
“所以,聂森是被人?陷害?”她?颤着唇,气若游丝。
他被陷害,和他有直接关?系的便是夫君,她?们霍家,岂不是在二十年前已经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永安瞬间感到浑身发冷。
建成?帝微微颔首,接着说道:“索性聂森一句冤枉,以及那?几日天成?确实被派出城,无暇顾及宫内之事?,故而那?场陷害无疾而终。”
“但出手之人?藏得太?深,我们摸索半年找到的线索寥寥无几。再加上我初登帝位,朝政不稳,故而他便提出,引蛇出洞。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一走便是这么久?这条蛇如今终于露出尾巴?”永安接着他的话说,嘴里像是误食黄莲般,苦涩的味道浸满口腔。
这苦水,她?吐不出,也咽不下,只能让它一点点的侵蚀着自己的味蕾。
“皇兄,是我的存在让他束手束脚...我竟不知,他心底有这么多事?情。”永安侧身撑住额头,眼睛半阖着喘.气。
向来高傲的妹妹如同一朵快要枯败的玫瑰,建成?帝心下不忍,安抚道:“何必困扰在过去,那?逆贼十几年按兵不动,便是你?知道也只是徒增烦恼。”
“逆贼?”永安猛地?抬起头,神?色震惊:“皇兄已经查到是谁?”
“若非我们已经摸到他的动静,也不会先后安排你?和真儿回燕都。荆州现在是个混乱之地?,你?们母女二人?实在不能多待。”建成?帝趁机解释。
当初一发现三?弟那?边露出马脚,他与霍天成?就协商要先让她?们母女二人?回到燕都,故而当初他才在朝堂上放任百官争吵,借机下旨让明?珠郡主回燕都,亦让背后之人?误认他与霍天成?已然疏远。
果真他诏令一出,那?群人?背地?里的动作频发,且越发嚣张。
“他倒是好算计,把我骗的团团转。”永安冷哼一声,并?不是很?想领情。她?不是豆蔻少女,难不成?连这点利害关?系都看不出?非要用这种蒙骗的手段。
她?暗暗咬牙,待那?混蛋回来之日,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敏儿,霍兄不易,你?...”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双怒气冲冲的眸子瞪了过来,建成?帝清了清嗓子,对喜陶说:“让太?子和郡主进来。”
“接下来的话,就让孩子们也听?听?,既已到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瞒的。”他从桌下取出紫木匣,从里掏出一封信。
“你?想要知道的都在信里。”
宋哲璋一进门,就看到姑姑颤着手在念那?封让父皇气的跳脚的信,他心下惊讶,竟是直接把事?情都告诉她?了?
果然,不愧是兄妹。
永安下一秒就将书信猛地?拍到手边的案几上,怒骂:“混账东西,以为自己有几条狗命,什么事?都敢做决定。”
“皇兄是如何知道他们开?始在边境行动?”
建成?帝反而看向霍真真:“真儿可还记得你?们去春城后,聂晁继续查他们运的那?批货?”
霍真真愣愣的点了下头。
她?脑海里还不断在回应刚才看到的内容,‘兄长启信佳,臣弟已将妻女送至燕都。今暗鬼蠢动,弟欲借此战捉其尾,以己之身蒙其双目。望兄配合,借此直斩恶鬼。另,盼兄安抚弟之妻女,万分感激。’
他是不想要命了?
他要受多重的伤才能让背后之人?松懈?
一连串的问题挨个蹦了出来,霍真真只觉得头上像是罩了个金钟,嗡嗡作响,听?不清半点别的声音。
“我要去荆州!”
声音小道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深吸口气,霍真真眸中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大声道:“我要去荆州,娘,舅舅,让我去。”
若父亲出事?,不管哪位将领接任霍家军的旗帜都不会服众,她?担不起一声将才,可她?这个霍家军少主在场,至少可以稳住一部分军心。
这个荆州,她?必须要去。
“同他商量过了?”永安问了一个其他问题。
宋哲璋神?色诧异的看过去,不是他以为的斥责。难不成?千辛万苦将人?送回来,如今又要回去?姑姑竟真放心让她?女子之身去战火纷飞的地?方?
真真假假,若真出事?,她?一人?如何震慑军队?
霍真真摇摇头,浅笑一下,轻声说:“待我回去和他解释,事?态紧急,我想尽快动身。”
“永安?”建成?帝眉心高高耸起,眼底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
本以为会强烈反对的人?反而最镇定,她?没?哭没?闹,没?喊着要回荆州。甚至,她?会用那?种询问家常便饭般的语气问她?不甚重要的问题。
是他小瞧了他的皇妹。
“皇兄,若他重伤,必定会惊动全军上下,真儿自小在霍家军中长大,也出过几次任务。她?回去,不是要带军打仗,是告诉众人?,霍家还有人?在,军心不可动摇。”永安板着张脸,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分析着利弊。
有任何一种可以选的话她?也不会同意让女儿去,但霍天成?他算尽所有为的不就是一举拿下,她?更不能在现在影响他的计划。
更何况,她?的女儿她?在清楚不过,她?不是会坐着等结果的人?。
霍真真眸光微闪,语气庄重:“陛下,臣女并?非意气用事?,那?位胆敢在粮草中混入兵器和火药,其心之恐怖,朝堂内外危险重重,我在燕都作用不大,请陛下给我机会,让我回荆州助父亲一臂之力。”
原本她?可以等,但现在父亲若要设下此局,她?去军中一闹更是帮他添上一把火。
整个御书房寂静无声,微风吹的木窗咯吱作响。
良久后,建成?帝长叹了口气,
“你?若真要走,那?就尽快启程,他如今已受轻伤,为的就是下一步做铺垫。”
“切记,一切以安全为重。稍后我颁发两道密旨,封你?为先锋官为朕探查前线情况,有监察之责,必要时可令三?军。”
霍真真眉心微皱,迟疑道:“陛下是担心军中...”
建成?帝抬手阻止她?的话,沉吟道:“这是以防万一,我会给你?下两道密旨,若真有意外你?再拿出第二道。”
既木已成?舟,就要做好万全之策。霍天成?若出事?,霍家军大权决不能被宵小之辈篡取。
“臣女领旨。”霍真真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建成?帝说:“同家人?告别,两日后就尽快出发,需带什么人?手你?自行安排。”
“是。”霍真真嗓音铿锵有力,接下这一重任。
第51章 她怎么样了
天色已黑,街道空无一人,隐隐约约能?听到更夫的敲锣生,江府的大门在此时半开着一条缝。
江书砚端坐在院中,手上拿着本书,神色专注。
‘吱吖——’
他耳廓微动,转过头看到霍真真极为认真的表情。她站在门外身后尽是黑暗,他站在院内,周边灯火通明。
似有一道银河横亘在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
江书砚漆黑的眸子里酝酿着某种风暴,他深吸口气,克制住心底翻滚起的无力感。再掀起眼?皮时,眼?底平静无波。
“来?了。”他启唇说,像许久没有开口,嗓音覆上一层沙哑。
霍真真垂着身侧的指尖颤了下,她唇角微微勾起,像三月盛开在春光下的桃花,笑的极美。那?双盛满星辉的眸子,在夜色下,亮的灼人。
沉默良久。
她抬脚朝他靠近,融进?他的光亮之中。
“你知?道我要说的话。”她很笃定,脸上的笑随之淡了下来?。
他的表情太?平静,霍真真摸不准他的想法,刀剑无眼?,归期未定,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但?又似乎不需要多说什?么。
“从?公主选择进?宫面圣时,我便有所察觉,若不那?么选,似乎就不是你。”他低垂着眸子,倒一杯茶推到她的身边。
他今夜就是在等,等一个结果。其实他更希望是自己枯坐一夜,可?惜,人还是来?了。早已料到的事?情如今摆在眼?前,江书砚心底五味杂陈说不清什?么感觉,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惆怅。
霍真真怔了一下,端起茶杯在手上转了一圈,轻声说:“事?态紧急,我答应过你凡事?与你商量,但?今日面圣后知?道的消息太?多,我没得选。若不开口,错失良机,恐怕再无可?能?。”
入宫本无困难,但?若战事?频发,政事?繁忙,她就更无面圣的机会。更何况,她一想到父亲的打?算,就觉得心尖痛,恨自己是个女子之身,事?发最先被所有人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