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年穗岁
是,她满嘴铜臭。那他们为什么要到她这里来巧取豪夺她爹娘给她留下的产业?
郭凌云身上这件长衫,乃香云纱制成,光是布料便要一匹卖到十二两白银。更别提腰间系的玉佩,少说也要一百五十两。
他倒是满口不谈钱,身上穿的用的却处处是银钱。
好一个虚伪小人!
姜蜜都不想理他,敷衍着说声知道了便跟着进屋。
她正想说出来久了要回侯府,却听姜二夫人道:“天色还早,小七,你带着你韵姐姐和云表哥去外头转转,也让他们瞧瞧这盛京的繁闹。”
“是呀是呀七妹妹,”姜韵一反常态,热情地挽住姜蜜的胳膊,一副姐妹亲热的模样,“我早就想看看这京城了!你就带我们去瞧瞧可好?”
姜蜜顿了一下,答应了。
她不想在他们身上多浪费时间。她得快速知道,他们到底是要来做什么。她没空也不想和他们虚与委蛇。
姜蜜带着俩人去天街游玩,不想刚下马车姜韵便跑没了影儿。没办法,她只得离郭凌云远些,打算带着他在街上随意逛一圈便回去。
“阿蜜妹妹,韵妹妹不知去了何处,我们在此处喝茶等她可好?”
“嗯。”
等到小厮沏好茶退下,郭凌云忽然伸手握住姜蜜的柔荑,深情款款道:
“阿蜜妹妹,我那日……是故意不想去喝你的喜酒的。我……我一想到阿蜜妹妹要另嫁他人,我便喘不上气。我怕我看见你的夫婿,便忍不住想冲上去打他。可这是御赐的婚事,若是婚礼失仪,怕是那家人都不会给妹妹好日子过。阿蜜妹妹……”
姜蜜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吓得她费了好大劲才把手抽回来。
她正要开口斥他,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冷若冰泉,好似含着千万把刀片,要将人的肌肤生生划烂。
“听说有人想打我,我人就在这儿,你倒是打一个试试?”
谢知让!
姜蜜猛回头,却不想一下扭到脖子,疼得她五官全部皱在一起,眼泪欻一下就掉下来了。
谢知让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蠢死你算了,转个头连脖子都能扭到。”
谢知让冷脸斥责,刚要上前替她看看脖子,却不想那郭凌云又道:
“你便是阿蜜妹妹的夫君?她伤到脖颈本就难受,你还如此训骂她,你……你怎能如此作贱我的阿蜜妹妹?”
谢知让那点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抬眸看向郭凌云,眼中杀气恍如实质。
“你的,阿蜜妹妹?”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温热的手指在姜蜜细腻的肩颈肌肤处流连。
姜蜜打了个哆嗦。她甚至觉得,谢知让可能真的会当街杀了郭凌云。
于是她转身拉住谢知让的手,一双水汪汪的泪眼委屈地看着他,小声道:“夫君,阿蜜自然是你的妻子。我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咱们回家吧。而且你还在养伤呢,这样跑出来扯到伤口怎么办呀?我会心疼的。咱们回家好不好呀夫君?”
谢知让看她小嘴一张一合,哄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若非是在外面,他非要亲下去尝尝是不是含了蜜。
他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可他知道她在意。若他真亲了,她一定会哭。
不过嘛……谢知让伸出拇指轻抚姜蜜的唇角,忽而笑了。
让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瞧瞧也好。
“娘子的表哥来了也不请回府上去做客?真是失礼。卫明,请这位公子回府喝茶。”
姜蜜吓得抖了一下。
她觉得,郭凌云可能要惨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惨的居然是她。
……
珺璟轩。
黄花梨圆桌上摆满了丰盛佳肴,八宝鸭、蒸子鹅、东坡肉、箸头春、三脆羹、糟黄芽、炊香粳。
但桌上三人谁都没心思好好品尝。
谢知让端坐上首,一左一右分别是郭凌云和姜蜜。姜蜜坐得近些,郭凌云坐得远些。
二人如坐针毡。
谢知让不知抽的哪门子疯,一顿饭自己没吃两口,倒全伺候姜蜜了。一会儿给她盛碗羹汤,一会儿给她夹筷菜肴,轻声细语,关心备至。
姜蜜心下忐忑,吃得心不在焉。
忽然,谢知让伸手托住她的脸,姜蜜吓了一跳,抬眸怔怔看他。男人用拇指轻轻在她脸上擦拭一番,等他放下手来一瞧,却是一颗圆润饱满的饭米粒。
“你瞧你,怎的吃到脸上去了?”
谢知让声音温柔,仿佛能掐出水似的。盯着她看时,眼神专注,好像满心满眼都是她一般。
姜蜜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红,抿唇尴尬地笑了一下,而后低头继续一声不吭吃饭。
郭凌云见他们这番郎情妾意的模样,只觉刺眼。他握紧手中的筷子,几次三番犹豫,到底忍了下来。
谢知让瞥他一眼,心中冷笑,面上却不表。
“吃饱了?”
“嗯。”
谢知让眉梢微挑,握住姜蜜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伸手在她胃脘处摸摸,而后拿起帕子给她仔仔细细地擦嘴。
姜蜜脸都要烧起来了。
若是二人独处便罢,可这还有这么多人呢!他……他怎能这般狎昵?
她刚想挣扎,腰间却被男人揉捏几下,顿时软了身子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郭凌云实在忍不下去了,“啪——”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身子刚站起一点,下一瞬却被卫明重重压了回去。
“大人请您用膳,公子还是坐着的好。”
谢知让轻笑,“让郭公子见笑了。内子还是孩子心性,有时闹脾气不想吃便装说吃饱了,我便只好这般亲自瞧瞧。”
“是吗……”郭凌云冷笑,“阿蜜妹妹从前在家中最是懂事乖巧不过的。”
谢知让眸光一冷,片刻才笑道:
“懂事乖巧有什么好?我若想要这样的妻子,娶个死人就好了。死人最是乖巧,任我摆布,可到底没意思。”
“再者说了,凡是要人乖巧听话,多是在她身上谋得了好处。我又不觊觎她的钱财,自然是希望颜色鲜活些好。便是娇纵上天,我也是愿意宠着的,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第35章 爱娇
谢知让的话仿佛一剑挑下郭凌云的虚伪面具,而后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让他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姜蜜揪住谢知让的衣襟,将脸埋进他胸膛,眼眶有些发热。
是了,他们人人都要求自己乖巧懂事,不过是想逼着自己退一步、再退一步,好满足他们的一己私欲。
他们从未真心在意过她。
郭凌云嘴巴一张一合,半晌才发出一点声音:“我……我们……是为了阿蜜妹妹好,并非是……贪图她的钱财……”
谢知让嗤笑,姜蜜却想直接撕了郭凌云的嘴。
他一口一个“阿蜜妹妹”,是真怕她死得太慢吗?纵使谢知让不是那暴戾恣睢之人,他一个外男也不该这般当着她丈夫的面亲亲热热喊她。
非礼勿言,这些年的书,他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于是姜蜜挣开谢知让的桎梏,起身将腰背挺得笔直,沉声道:“郭表哥乃二婶娘的娘家侄儿,随诸位表哥一同喊我‘七表妹’便是。凭我二人关系,我还当不得表哥这一声‘阿蜜妹妹’。”
说罢,她转身又道:“夫君,我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回房歇息了。”
话落,她转身便走。
谢知让看着她的背影,眼尾上挑,眸中漫开一点真实的笑意。
他拿起帕子,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手,一边道:“内子爱娇,郭公子可莫要介意。”
郭凌云还能如何,只得悻悻附和。
寝屋内,姜蜜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她和郭凌云……
其实曾经也十分要好过的。
那时她父母俱亡,刚被接回姜家祖宅。姜家人还未露出獠牙,郭凌云也待她十分温和。
他总是安慰她,总是从外面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来哄她。
她那时哀痛欲绝,有人这般宽慰他,她瞬间就对这人心生依赖。
后来姜家逐渐暴露野心,先是借口她年幼不懂如何经营,将她母亲的铺子要了过去;而后再说她年纪小恐丢了重要物事,想将她母亲的压箱底也要过去。
她那时年岁小,被所谓家人的几句关心哄骗,交出铺子后,对她们心急的态度慢慢起了疑心。苦于无法求证,她只得借口怀念亡母将那些东西攥在手里。
后来他们伙同官府将他父亲的产业抢夺瓜分,还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她便彻底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可是郭凌云和他们不一样。
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每每她伤心之时,他总会耐心温柔地安慰她、逗她开心。就连郭凌云的正经表妹姜韵都嫉妒他对自己的这份好。
她以为郭凌云待他是真心的。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都是假的。
他总是劝自己要乖巧听话些,这样才能让各位长辈喜欢自己。她和他哭诉家中长辈的不慈,他却总是说她胡思乱想、心思敏感。
慢慢的,她就对他死了心。
他从未真正在意过她……
“在想什么?”
熟悉的话让姜蜜忽然回神。她抬眸,看向铜镜中的男人。
“在想你的云表哥?”谢知让俯身,伸手掐住她的下颌骨,将脸贴在她的面颊上。
“没……”姜蜜下意识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