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年穗岁
青天白日,谢知让却如坠地狱。
第148章 狼崽
谢知让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踉跄两步。他以手扶额,堪堪稳住身形。
阿蜜……
阿蜜……
那日之后,谢知让待姜蜜更加妥帖仔细,还加强了她身边的防护,严格命令郁金、降真等会手脚的丫鬟,必须有两个时刻守在姜蜜身旁。
只是这一切,他都瞒着姜蜜,唯恐姜蜜知道后会胡思乱想,有个什么不好。
……
三老爷的辞官文书下来后,三夫人拖拖拉拉,一会儿借口这个,一会儿借口那个,在家中赖了好长一段时日。
谢知让甚至想过,会否是三夫人因此事心生恼恨,继而报复姜蜜。也因此,他看向三夫人和三老爷的眼神更加冷郁,直叫二人心中害怕。
谢知让下了最后通牒,二人不得不走。但因三夫人一直拖着没收拾行李,一时之间,三房上下一片兵荒马乱。
“早些走,晚些走,最后还不是都要走!有什么分别?我让你早些收拾,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三老爷看着院子里乱糟糟一片,忍不住抱怨道。
这话说的,却叫三夫人心中不乐意。她从一堆狼藉中直起身子,叉着腰骂道:
“你现在来放什么马后炮?当初我不收拾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收拾?每天跟个死人一样瘫在书房里,现在倒是骂起我来了?我当初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三夫人如今就是秋后的蚂蚱,再顾不得往日的什么贵妇体面,指着三老爷的鼻子就是骂。
有时俩人吵得狠了,还能打起来。
“收拾东西、管理院子,不都是你个女人该做的事情!如此不贤,我留你何用?倒不如一纸休书让你滚回娘家去!”
“谢瑞,你敢休我?你凭什么休我?”三夫人怒目圆睁,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口中甚至有唾沫飞溅出来,“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你爹死的时候,我是守过孝的!你休啊!你休啊!我看是你先休了我,还是你先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吵什么?吵什么?”等候在三房院子门口的护卫终于听不下去了。他举起未出鞘的刀,用刀柄在墙上不耐烦地敲了几下。
“世子说了,若今日午时你们还未离开,就休怪我们兄弟几个手粗脚粗,砸了老爷、夫人的东西。”
“催催催,催什么催!催命啊催!”三夫人嘴上骂得厉害,但到底还是怕的,不敢再和三老爷吵嘴浪费功夫,“没吃饭呢?手脚能不能利索点?要是有什么东西磕了碰了的,担待的起吗你们?”
三老爷辞官,夫妻俩人被逐回老家,三夫人未雨绸缪,要把屋内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
这些东西本是公中拨给各房的,真要算起来,也是家里共同的财产。只是侯夫人懒得去和他们掰扯。那些东西,他们能搬走就搬走;搬不走的,也就收进库房了。
再拿出来用,她嫌晦气。
……
姜蜜知道三老爷和三夫人今日要出发回老家,溜达的时候便特意不往三房那边走,却没想到还是遇上了三夫人。
彼时她正指着一小丫鬟的鼻子在发作人。
那小丫鬟脸颊通红,半边肿得老高,瞧着便是被人狠狠打了的样子。
她低着头,一脸委屈,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个小贱蹄子,如今都敢骑到我头上来了?那些个不孝的东西来下我的脸面,你个贱奴都敢学他们不成?是,我是要回老家了。可在这府里,我还是三夫人,还是个主子!轮不到你在这儿耀武扬威!”
姜蜜实在看不下去,便走了过来。
“三婶娘,怎就如此生气,非要发作一个小丫鬟呢?”
三夫人转身,看见姜蜜众星拱月般走过来,而自己却只能如落水狗般灰溜溜回老家,便更觉这一幕刺眼。
“我瞧这日头将近了,三叔三婶还是早些出发的好。要不然天黑了,路上不好走呢。”
三夫人很想像骂丫鬟那般把姜蜜骂一通,但她到底不敢,深吸两口气,阴阳怪气道:
“原来侄媳妇也知道天黑路上不好走啊。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谁家侄儿侄媳,生生把叔叔婶婶赶出家门了。侄媳妇,你是真厉害。”
“三婶娘说笑了。什么赶不赶的,是祖父托梦来说想三叔父了。三叔三婶最是孝顺,可不就是要回老家侍奉祖父吗?”姜蜜无意与她多费口舌,“侄媳妇如今身子重,便不去亲送三叔三婶了。挽夏,你代我送送三叔三婶吧。”
这便是驱逐令了。
三夫人自然知道,咬碎了牙,狠狠盯着姜蜜。
“你别得意。谢邈那是个蠢的,不来和你肚子里的争!我听说你怀了双胎。双胎好啊,咱们谢家老祖宗就是双胎。可是你瞧瞧,不过几代过去,兄弟俩的血脉闹得决裂啦!”
“你怀的是三郎的种,能不像三郎?那就是个狼崽子,没心肝儿的!我且看着,你生两个狼崽子下来,家里还有没有的安宁!”
话落,三夫人甩袖离去。
只是在她转身的瞬间,忽然看见立在墙下冷冷盯着她的谢知让,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但她梗着脖子,腿肚子都在抖,却目不斜视地从谢知让身边经过。等离开他走出许久,却没听他有什么吩咐,三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离去。
那头的谢知让一直站着,沉默着不说话。他盯着姜蜜的肚子盯了许久,忽而缓缓走到她身边扶住她。
“让人去把他们车上的东西给砸了。”
第149章 昭仪
听了三夫人那日一通胡言乱语,姜蜜倒是没怎么往心里去,谢知让面上也瞧不出什么。
谁知当晚,他竟捧着姜蜜的肚子开始絮絮低语。
美其名曰,娃娃的教养要从胎儿开始。
“你们两个,要体恤娘亲,不能在娘亲肚子里闹腾。你们俩待在一个小房子里,也不要吵吵闹闹、你争我抢的,要相互谦让、相互友爱,知道吗?你们想要什么,爹爹和娘亲会尽力给你们的,乖一点,听见没有?”
谢知让盘腿坐在姜蜜身边,低着头看着圆滚滚的肚子,神情十足认真。
只看他这架势,谁能猜到凶名在外的谢指挥使,会对着还没生出来的小胎儿说话呢?
简直可爱。
姜蜜看着他,眼神发柔。她靠在隐囊上,勾着谢知让的衣衫让他凑过来。
她捧住谢知让的脸,倾身亲亲他的面颊,“你别怕。她就是见我们日子过得好,故意膈应我们呢。只要我们不偏心,他俩肯定能好好的。”
谢知让没说话。
若只是姜蜜的孩子,他自然相信生下来就是好的。可若是他的种,他就不确定了……
他生来冷心冷情、极度自私自利,若孩子没挑着姜蜜好的长,净学了他,姜蜜岂非要被两只小白眼儿狼给气死?
姜蜜太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了,只是耐心道:
“夫君,你怎么能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我呢?你看你对母亲、对大哥、对家里的侄儿侄女,都是好的呀。都是一样从娘亲肚子里生出来的,难道谁就是生来没有心的吗?”
“我们生小孩儿,不为别的。我也没想着他们能光宗耀祖,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他们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我们俩的小孩儿,生来就是要享福、生来就是要被爱的。我们爱他们,他们自然而然就会爱我们、爱兄弟姐妹的。”
听着姜蜜温柔的话,谢知让心中的那点不安一点点被抚平。他低头看着姜蜜的肚子,忽而弯下身子,在她肚皮上珍之重之地印下一吻。
“那我希望是两个女儿,最好长的都像你一样。”谢知让抬头,眼底一片美好憧憬,“女儿乖巧些,不会气你,也能更体贴你。等她们长大了,我也不叫她们嫁人,就留在身边招赘。谁也不能欺负了她们。你说好不好?”
姜蜜给他说得咯咯发笑。
“好不好啊,阿蜜?”谢知让将脸贴在姜蜜小腹,含笑问她。
“好好好。”姜蜜一叠声儿答应,“都听你的,以后招两个女婿。”
……
天气渐热又渐冷,七皇子终于从江南赈灾回来。流民一事,七皇子处理得极为妥当,朝堂上下夸赞一片。
只是太子不痛快,皇帝也很不痛快。
前者是嫉妒,后者则是身体不适。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每次太医请平安脉,都是欲言又止。
皇帝不信太医,每当身体有哪里不好,便让人去请禅息真人。
禅息真人有时开点药丸,有时让他闭关,有时又会炼丹。十次里,有八九次能解决问题,故而皇帝愈发依赖禅息真人。
而皇帝整日沉迷炼丹修道,夜夜贪欢美色,于朝堂政务上便更没有什么心思。
先前他将大权交给谢知让,谢知让一等他闭关结束,就像甩烂摊子似的将权利甩回去。这让皇帝更加信任谢知让。
“大人,孟昭仪有请。”
这是这个月孟昭仪第三次来请谢知让了。谢知让嫌烦,没去搭理,却不想她这般锲而不舍。
“什么事?”
“昭仪娘娘没说,只说大人不去会后悔的。”
谢知让冷笑。
他本不欲搭理,只是想到那日呼延复说的话,心思一转,还是去了。
谢知让虽是外男,但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其中一个职责便是要拱卫皇宫。而且皇帝信任谢知让,便无人敢置喙。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一小腹高高隆起的女子只披一件薄衫躺在床上,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谢大人,你可真是难请呀。本宫三番五请才请到你,你好是心狠呐。早知今日这般,当初我就不答应大人进宫了。”
美人不愧是美人,连腔调都拿捏得极好。这含娇藏媚的声音,能叫人酥了半边身子。
谢知让却是岿然不动,看都不看她一眼,“别犯贱。”
孟昭仪轻笑,“你这人,好生无聊。也不知道你娘子如何能忍受得了你。”
谢知让觉得自己就是脑子有病,怎么会觉得姜蜜的劫会和这妖妖媚媚的女人有关。他懒得和她多说,索性转身便走。
“哎呀哎呀,谢大人!”孟昭仪一见人走了,终于急了,“你怎就这般没耐心?我真找你有事儿呀!”
“说。”
谢知让在想,把孟昭仪杀了,再培养一个宠妃的难度有多大。
“我每日在这深宫之中,简直要无聊死了!那老皇帝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如今我怀了身孕,他就更不幸我了!你替我找个侍卫解解馋呀。”
谢知让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可是想到孟昭仪的出身,他又了然。
“以后这种事,不要找我。”
“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呀?这种事情,除了你,谁还能做主?”
孟昭仪见他久久不说话,又道:“若侍卫不行,你给我找个太监也行呀!”
她是真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