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琼玉
这回她倒觉得这酒没那样苦涩了。
温长清看气氛不对,忙招呼着张云德去切肉,又说回千秋宴的事,对着白玉安问道:“玉安,你可打算准备什么贺礼?”
白玉安没想过,摇摇头道:“到时候再说吧。”
温长清看白玉安低眉淡淡,瞧着是闷着的,便没有再问,又与龚玉书说起老家的事情。
高寒这时候对着白玉安道:“跟我去外头站会儿,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白玉安一愣之下又见高寒起身,便也起身跟在了高寒的身后。
温长清看着两人往外头廊上走的身影,忙问道:“烤着肉不吃,去外头做什么?”
白玉安温温笑了下:“去外头站站。”
温长清看了眼两人,知道两人出去应该是有话说,点点头没说话。
站在外面围廊上,湖水上的风有些大,将白玉安的头发都吹的往外扬,衣摆打在围栏上,啪啪作响。
高寒端详了白玉安的模样几瞬,刚才冷冷清清,这会儿又温文雅致的像是慈悲仙人。
又瞧见白玉安脸颊边有抹淡粉,像是清淡的荷花尖,若隐若现,冰清玉洁。
高寒看的深,他见白玉安的目光始终不曾落在自己的脸上,眼神一暗,跟着看向了湖水。
白玉安那双眼睛自来好似就没正眼瞧过几人,看谁都有淡淡的疏远。
即便他们两人相识两年多,也常伴在一起出游,他也觉得白玉安始终不曾敞开心扉过。
他们中间一直隔着一道墙,或许是连白玉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他将自己隔绝在了任何人之外。
若是不主动接近他,中间的高墙便会越来越高。
湖水上面倒映着点点灯光,波光粼粼里碎了又碎,依稀还可听见楼底的说笑声。
白玉安看着湖水,微风一吹来,不由闭了闭眼,觉得脸颊上有些热。
明明她也未饮多少,不由深深吐了口气。
手指在冰凉栏杆上按了按,凉意从指尖泛开后,白玉安才朝着高寒问:“高兄要与我说什么?”
高寒见白玉安朝他看来,眼神微微低落,抿着唇低声道:“上次我与你说的,一同下去任职的事情……”
高寒说着语气一顿,神情少见的有些落魄:“吏部郎中本来与我父亲有些交情,但这事还是不行……”
“沈首辅压在那里不落印,我也没……”
“高兄。”
白玉安轻轻打断高寒的话,看着高寒道:“我从来不怪高兄的,高兄也不必这样……”
其实白玉安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是行不通的,所以她也一直没有主动去问过高寒。
她想,或许上次高寒说出来时,也是觉得不可能的吧。
翰林外任的很少,且调任是有流程的,不是想走就走。
沈珏又兼任吏部尚书,那样的阴险小人,去求他也是一种羞辱。
高寒的眼里却满是失落:“太后的千秋宴一过,我就要走了。”
说着他苦笑一声:“也不知还在那边呆多少年才能回京。”
白玉安亦难受,却只得安慰道:“高兄做事稳重,思虑周全,往后也定能够升迁的。”
高寒又是一声苦笑,看着夜色里的湖水:“这两年我确实有些任性,倒叫家里人替我操心了。”
白玉安看不出高寒有哪里任性的,稍一讶异道:“高兄里来稳重,怎么会任性?”
稳重?
高寒的心里微微苦涩,只是看向白玉安道:“这些年家里为我相看了好几家世家女子,我皆不合心意,任性的拒了的。”
白玉安有些不解:“高兄已快二十五,为何一直不愿娶妻?”
高寒叹息一声,看向湖水道:“那些女子我都不敢兴趣,看着他们低眉顺目,眼里只有家里长短,便觉得乏味。”
白玉安听了这话眉头便微微一皱,低声道:“高兄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女子若是能如男子那般可以读书科考,在外抛头露面经商,又怎么会只有家里长短?”
“且治国先齐家,若是没有家中妇人打理宅院,男子又岂能专心在外?”
“高兄这话未免片面了。”
高寒听了白玉安的话一愣,倒是没想到白玉安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他想起以前路过春楼时,身边同行的人便会朝着外头那些衣裳单薄的女子轻薄调笑,白玉安也是这般厌恶。
他也曾说过,女子并不比男子差,宅院里的智慧,也并不逊色于朝堂。
高寒倒不知白玉安为何会这般袒护女子,但他瞧着白玉安眉间那颗红痣,想着这般慈悲面孔的人,或许对于弱者,都是慈悲的吧。
他觉得这样的白玉安分外吸引人。
冷清清站在俗世之外,却又像是身处其中,悲悯着众人。
他笑了下:“玉安说的总是对的。”
“是我浅薄了。”
第855章 似是故人
从外头廊外进去屋内重新坐下,白玉安看高寒沉默的坐在位置上连饮了好几杯酒,不由推了推高寒的手臂劝道:“高兄还是少喝些。”
即便已喝了好几杯酒,高寒的脸上却依旧未显几分醉色。
他看向旁边的白玉安,昏昏光色在那白衣上跳跃着,他笑了笑:“玉安不必担忧我。”
他又回头垂眸看着杯中的酒水,低声喃喃:“我不过也有些烦心罢了……”
在白玉安的面前,高寒历来是做事细微,慢条斯理的,很少会说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此时此刻的高寒,竟微微让白玉安觉得有些许陌生。
又见高寒往嘴里灌了一杯酒,白玉安默了默,也知不好再劝。
对面的温长清与张云德也饮得正酣,场上还算有些清醒的也只有白玉安和龚玉书了。
不由看了龚玉书一眼,却见对方正在看着自己,白玉安一顿之下又生疏的笑了下。
龚玉书却紧紧看着白玉安,笑了笑道:“白大人要去外头赏赏景么?”
白玉安往外头看了一眼,又回过神情道:“这会儿外头夜凉,还是免了。”
龚玉书便往白玉安杯中斟酒:“听说白大人是沭阳人,那沭阳的米糕,白大人可想念?”
白玉安闻言抬了眼眸,又皱眉看了眼面前被斟满的酒杯,才道:“龚公子去过沭阳?”
龚玉书低笑:“去过两次。”
白玉安嗯了一声,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思。
天色渐深,白玉安独自沉默,面前的酒杯依旧满着,未再动一口。
直到温长清与张云德渐渐醉得耍酒疯猜拳,两人的身子连坐也坐不稳了,歪歪倒倒的早已没了仪态。
白玉安想着这一场再待下去也不知道要熬到多久,这时候已是深夜,旁边的高寒显然也已是醉了的。
只见高寒一只手撑头,俊朗的脸低在暗色里,眼睛半眯,余光处却是白玉安的衣角。
白玉安想着再不回,怕是待会儿人都醉了,明日还要上值,免得耽误。
她起身想去温长清身边劝人,只是身子才刚打算起来,手腕处却被高寒握住。
白玉安微一愣,转头看向高寒:“高兄?”
高寒的脸半隐在暗色里,听见白玉安的话却又忽然笑了下,带着微微醉意的问:“玉安要去哪里?”
白玉安便道:“此时已经深夜了,我去劝劝温兄该回了。”
高寒脸上温温一笑,就道:“正是兴起时,玉安何必去打搅?”
在白玉安错愕的目光中,高寒忽然倾身将白玉安面前的杯子举到白玉安的面前:“玉安,陪我饮一杯吧。”
白玉安接过高寒手里的酒杯,看向了高寒的眼里。
那双历来沉稳的眼眸里,此刻半清明半醉意。
白玉安想着或许是高寒要去地方去,心中苦闷也是有的。
高寒平日里照顾她颇多,陪高寒饮一杯酒,算不得什么。
白玉安只是稍微顿了一下,就看着高寒低声道:“若是玉安陪高兄饮一杯,高兄心里能畅快些,这杯酒我自然要陪高兄饮下。”
说着白玉安眯着眼,微微一仰头,还是饮了大半杯酒。
只是她饮的稍快了些,捂着喉咙咳了咳,觉得口舌干哑,火辣辣的。
高寒却忽然欺身到白玉安的身边,伸手替白玉安拍着后背,语气颇有无奈:“玉安还是这般身弱,半杯酒都饮不了。”
高寒的胸膛就在白玉安的面前,对方身上的味道就绕在鼻尖,即便他们两人的关系堪比亲人,可白玉安还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近。
将手搭在高寒的手臂上,白玉安轻声道:“高兄,我已经好多了。”
高寒的动作一顿,眼神看向白玉安落在自己手臂上的白袖。
那根根指尖半藏在那白袖中,竹青上的白雾,缭缭萦绕的白烟,犹如涓涓流水落入心间。
高寒看了又看,直到见着那白袖正准备滑走,他的手一动,抬起在半空又顿下,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白玉安见高寒又往面前的杯中斟酒,连忙过去按住高寒手中的酒壶道:“高兄,不要再喝了。”
高寒看向白玉安,眼里带了些笑意:“玉安是怕我醉了?”
白玉安点点头:“明日还要上值,高兄还是少喝一些。”
高寒看了看白玉安认真的脸,低头一笑点点头:“既然玉安不让我喝,那便不喝便是。”
白玉安见劝住了高寒,又起身去劝温长清。
温长清与张云德对酒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白玉安的声音尤其渺小,还被温长清嫌碍事给推了一下。
高寒在旁边看着,见状站了起来,对着身后还在烤肉说笑的随从道:“快去扶着主子。”
那几个随从听到高寒有些肃正的话,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去旁边劝着还在饮酒的温长清和张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