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琼玉
李言玉不说话,叫那船夫拿绳子来绑在自己身上,又叫他将绳子一头系在船上,接着又跳进了湖里。
只是落入湖水前,他这才看到那灯火通明的小船上,有一玄色衣袍的人湿漉漉的撑在船头,被好几人扶着上船,在入水的一瞬间,他们好似有一瞬间的目光相对。
船边还不断有人浮起来又潜到水下去。
好似也是去救玉安的。
李言玉没多看,也没有多想,眼眶通红发热,无言间泪水已是满面。
早知道就不该让玉安独自做一艘船的。
他从小就不会水性。
这么凉的水,他该有多难受。
他眼睁睁看着他落水,却救不了他。
这边沈珏再要跳入水中时,身边的长松连忙大着胆子拦住了沈珏:“大人,您知道的,这里的水太深太暗,这么多人下水也没见到白大人的影子,无论您下去多少次,白大人可能都救不回来了。”
“况且过了这么久……”
沈珏一脚踢在长松胸口处,身子隐隐发抖,压抑的怒气在脸上沉的可怕,脸色阴沉的咬着牙:“继续下水!”
旁边的人也不敢耽搁,赶紧下水救人。
沈珏撑着身子看向湖底,黑沉沉一片,火把都照亮不了多少。
他刚才下水也只能见到不到一仗的深度,白玉安要是沉到下面去,现在根本救不回来了。
沈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不对。
刚才白玉安落水扑腾都只有两下就没听到动静了,不会水性的人,不会只挣扎这么两下。
刚才他的人已经去的够快了,那个距离,白玉安多坚持一会儿,他的人就会救她上来了。
她明明看见他了,为什么不多坚持一会儿。
他看向对岸,视线却落在了还在一遍遍下水的李言玉身上。
只见对面的船夫拉着又要下水的李言玉劝道:“救不回了……”
“这处地方落水的,基本救不了了……”
“过了这么久没动静,八成沉到底下去了。”
李言玉满眼通红,泪水砸在船头,跪在船头看着面前湖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玉安……”
“玉安……”
沈珏收回视线,对着身边的长松咬牙:“带着我的牌子将洲衙门里的人都带来继续找,让火把将这一片地方全都照亮了。“
“她死了,就算是尸体我也要见到!”
长松一愣,看着沈珏变得猩红的眼眸,连忙带了两个人去跳上李言玉的船就往岸上划。
岸边上仍然热闹,灯火通明里,根本看不到远处阴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浩浩荡荡的官兵过来,急匆匆的开着楼船往对岸走,众人这才发觉对面发生了大事。
楼船上火把的光线将对岸黑暗的湖面照亮,知州急匆匆从楼船上下来,踏上搭的木板,就连忙往沈珏身边走去。
他驼着背,看着围在沈珏身边一个个身穿寒甲,腰间紧握长刀的侍卫,满脸奉承讨好:“下官叩见沈首辅。”
说着就叩跪了下去。
杨江这地方偏僻,哪有什么大官来过,一来居然还是首辅这样的大官。
那气势光是站在那处,就让陈之洞腿软的直不起腰。
沈珏紧紧抿着唇,未看身后人一眼,低沉道:“我的人落水了,不管死了活了,我要见着人。”
“多深的水,也务必将人给我捞起来。”
那话语沉沉,如千钧下来,陈之洞几乎快顶不住,冷汗涔涔落下,几乎快晕了过去。
这么深的江水,下头还是流沙,哪里敢应。
忽然又觉得肩上一沉,沈珏宽厚的手掌拍在他身上:“我路过杨江微服巡按,杨江是个好地方,但其他地方也得去见见,陈知洲若明白我的意思,就知道该如何做。”
沈珏衣襟上的水珠落到了陈之洞额头上,也吓得他身体一抖。
沈首辅这一身的湿,难道也下水了么。
那必然是极重要的人。
也是,沈首辅身边的人,哪个不重要。
那话里的意思他也再明白不过,这就是给他表现的机会。
初春料峭,陈之洞满头大汗,连忙叩首应着。
起来后他就又去调来了两艘楼船,上千个火把,将整个江面照的如同白昼,几十米开外的水面都能看见。
洲县里但是会水性的全都叫了来,纷纷身上绑着绳子去水里捞人。
沈珏至始至终脸色冷漠,只有站在他身后的长松才能看见,那负在身后的手指一直都在颤抖。
那高大的身形几乎都快要站不稳。
李言玉一直呆在小船上看着这一幕,看着一艘艘楼船过来将夜幕照亮,水底下不断有人跳下去。
这些是为了玉安么。
为什么会大张旗鼓的救玉安……
他正兀自出神,下一秒就感觉身后站了两名侍卫,二话不说将他架了起来。
第257章 我也想救她
昏昏光线里,李言玉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廊上的灯笼如一盏孤灯,摇摇晃晃在夜风里。
风声穿过回廊,呜呜咽咽好似婴儿哭声。
回廊每隔几步就站着一名侍卫,个个眼神肃穆,个个都沉着脸。
面前的木门紧闭,他双眼通红,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一路湿痕,满脑子却是白玉安满脸笑意的站在酒楼外等他。
一切都好似一场梦。
上一刻还与他对视的人,下一刻就无影无踪。
李言玉现在都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情,恍恍惚惚里,总觉得白玉安在对他开玩笑。
他从小就喜欢与他开玩笑的。
衣裳湿透,沉甸甸压在身上,李言玉的肩膀全垮了,险些站不住,连为什么这些侍卫要压着他来这里,都没有去想为什么。
他脑袋里一幕幕全是白玉安的样子。
也不知站了多久,忽然面前的门被打开,从里头出来一人,刚一出来就吓得腿软倒在了地上。
李言玉往那人身上看过去,正是刚才白玉安船上的船夫。
又感觉身后被人推了一把,李言玉身子不由跨向门槛,往室内看去。
室内只点了几盏烛火,昏暗得连东西都几乎看不见,他被身后的侍卫推着跌跌撞撞往前走,直到穿过垂帘屏风,站到了主位上扶额坐着的男子面前。
昏暗光线里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觉得对方身形高大,一身黑衣坐在那处,高高在上的黑沉沉压迫过来,甚至觉得暗中的那双看不见的眸子,此刻正在犀利的审视看穿他,不由就莫名有些胆战心惊。
只是他还没来及的多看两眼,肩膀上就被一道力气压下去,双膝不由自主跪了下去,连带着头也被按下。
沈珏半隐在黑暗处,眼神落在李言玉身上,紧抿唇半晌,才张了口:“李言玉。”
低沉的音色里有些磅礴力道,那是常年上位者沉淀下来的威严。
李言玉被这一声惊的落下冷汗,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是谁。
他不敢抬头,匍匐在地上,心里面已闪过了无数念头。
沈珏放下撑在额头上的手指,还在滴水的宽袖落在膝盖上,高大宽厚的上半身微微前倾,看向面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年轻人。
拇指上的扳指发出寒光,沈珏目色深邃,低沉道:“李言玉,之前她找你说过什么?”
即便李言玉垂着头,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头顶上的压迫感,像是一块无法撼动的巨石,正在头顶上悬着。
稍不注意就能碎的连骨头都不剩。
现在才开始回想刚才被带上船的情景,四周都是洲衙门里的人,船上每层都守着侍卫,面前的人显然不是他能惹的。
可为什么要单独带他到这里。
冷汗从李言玉脖子上滑下,心里面想着这问的他话的人到底是谁。
或许是因为他迟迟没敢开口,头顶的上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声音愈冷:“我说的是白玉安。”
“她找过你两回,找你说什么了。”
李言玉一愣,忽然想起白玉安要他帮的忙。
白玉安要他在靠近岸边的一处系上一条小船。
那条船呢。
但白玉安嘱咐过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言玉神色不定,低声沙哑道:“玉安找我没有说过什么。”
李言玉的话一落下,忽然面前一道寒光袭来,再反应过来时,面前已经横了一把长刀。
锋利的剑锋几乎挨着他脖子上的皮肤,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凉意,下一刻就要削去他的脑袋。
沈珏看着李言玉淡淡开了口:“我想知道她对你说了什么,她最后来找的人是你。”
“很奇怪,上回你们同乘一艘船,怎么这次分开坐了?”
李言玉垂着头,声音哽咽:“我也不知道……”
“她来找我,她说明日就要上京了,再邀我游一次湖……”
“可却……”
李言玉声音哽咽,泪滴落下,伤心不能自已。
沈珏审视着李言玉的表情,抿着唇:“她落水了,你难道也觉得她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