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宁王:“你是我的王妃,我的爱妻,我凭什么不保护你?”
青葛:“那我恨不得死在那里不回来,我干脆不要当——”
宁王倏然呵道:“住口!”
他神情瞬间阴沉,一步上前,攥着她单薄的肩膀:“青葛,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你怎么样我都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但是——”
他墨黑的眸子望进她的眼底深处:“不要对我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落下来,成为无形的压迫,压得青葛几乎喘不过气来。
青葛昂起头来:“你在逼我,威胁我。”
宁王看着她清澈眸底闪耀着的挑衅,倒是想起当初。
见到她的第一面,她便如同一个小兽般,撕扯着要咬他手指头。
她就是这么倔强,叛逆,自我,从来没变过。
而他从来不想和她硬碰硬,落得一个两败俱伤。
宁王神情间的戾气消散了。
他神情甚至温柔起来。
于是他握着青葛的肩膀,低声哄着说:“青葛,我没有逼你,你我既存了白首之心,那我们应该凡事好好商量是不是?我想保护你,这没有错,至于那个白栀——”
他平心静气地劝道:“那个人重要吗,并不重要,是不是?他只是一个外人,不要因为外人影响我们。”
青葛看着他此时格外的温柔,艰难地吸了口气。
其实射杀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白栀确实是黄教叛逆。
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固执。
于是她压下心中的情绪,依然道:“我要见到他,我有一句话要问他。”
宁王垂眼打量着她半响,之后突然冷硬地笑了下:“看来你对他,真是念念不忘。”
青葛:“我只是想问问一句话,看看这天底下到底多少骗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
于是她便看到十几位暗卫,每一个都是顶尖高手,已经挡住了她的路。
她再次看向宁王。
眼神固执倔强,像是有簇火在烧。
她在威胁,威胁他。
她要他明白,如果他敢拦着她,她会如何。
她素来烈性,能在中毒时以身相搏,她就从来不在乎什么生死。
宁王扯唇一笑,笑得依然温柔,却别有一番冰冷的气息。
他问道:“你说,你有一句话要问他?”
青葛:“是。”
宁王:“一句话?”
青葛:“是。”
宁王:“好。”
说着,他抬手,命暗卫牵来一匹马。
之后,他走到青葛面前:“你和他虽自小一起历练于千影阁,相处日长,但若论交情也并不深厚,甚至他还曾经连累了你。如今各行其路,狭路相逢便是生死厮杀,你那一箭,平心而论并不为过。若说你们还有些缘分,也不过是弹指间的擦肩而过罢了。”
青葛听此,沉默了很久。
她自然知道他是对的。
宁王轻笑了下,眸中有黯然:“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我疯狂嫉妒你们那几日的相伴,不想让你和任何男人扯上关系,不想让你再对他生出任何情绪……”
青葛:“你应该告诉我。”
宁王:“是,这是我的错,至于今日,既然你们只有擦肩而过的缘分,那我便给他一罗预的时间,你可以和他说话,但是一罗预后——”
他尾音轻柔,但是字字透着嗜血杀意:“你再多看他一眼,我便要他人头落地。”
青葛深深地看着这样的他,看了很久。
她明白他并不是开玩笑。
他就是要对方死,一刻都不能容忍。
这个男人的酸涩一直无声地压抑着,但压抑着并不代表不存在,在某个时刻这些酸涩会破闸而出。
于是这一刻,她甚至并不意外,之前的温柔太过虚假,如今他才露出爪牙。
这才是真正的他。
她点头:“好,殿下,属下明白了。”
对于这个称呼,宁王仿佛没听到一般,他依然眉眼温柔:“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不要总是倔倔的,你看,你跑得这么匆忙,头发都乱了。”
说着间,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温柔地为她掖好几丝飞扬的碎发。
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
青葛垂下眸,并不曾言语。
宁王这才吩咐一旁两位暗卫:“我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青葛翻身上马,两位暗卫也骑马相随,一前一后。
青葛知道他们是要监看自己,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只是要见到白栀。
宁王把白栀送往皇都,就是要借此对付郁太医,以及郁太医背后的那股力量。
他一旦入皇都,必是有去无回。
这一生,她唯一的机会,再次见到白栀,和白栀说一句话,便是今日了。
几年的牵挂和担心,她需要有一个着落。
她沿着官路纵马飞奔,跑了许久,终于追上囚车。
囚车乃千影阁暗卫押送,上面的人上重枷,穿琵琶骨,精炼铁链和铁制的囚车焊接在一起,可以说,白栀的身体已经和这囚车焊在一起,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救走白栀。
青葛一出现,那些暗卫便戒备起来。
这时青葛身边的暗卫对他们发出暗信,并执禹宁王令牌。
见令牌,暗卫才让开一条路。
青葛终于纵马来到囚车前,她手握缰绳,望着白栀。
厚重宽阔的重枷之上,是一张血迹斑斑的脸,以及一头乱蓬蓬的发。
他原本一直无力地垂着头,此时感觉到异常,才艰难地抬起头来。
于是青葛便看到了白栀。
之前距离太远,现在她清楚地认出,这就是白栀的眼睛。
白栀也看到了青葛,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这时候,跟随青葛而来的暗卫拿出来沙漏,开始计时。
周围众多王府侍卫手持刀戈,暗卫们也都目不斜视地站在一旁,但是官道上却安静得可怕,只有那个暗卫手中沙漏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沙漏无声而缓慢地流淌。
有风吹过官道上方,吹起流淌的光阴。
光阴可以是天荒地老那么长,也可以是一个生灭那么短。
九百生灭为一刹那,六十刹那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
青葛在这短暂又漫长的光阴中,和白栀四目相对,一直不曾言语。
当时间过去十九个弹指时,青葛终于开口:“你说,三十八号永远不会背叛三十七号。”
白栀艰难地蠕动着干涩的唇,道:“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三十八号。”
他话音落时,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最后一个弹指已经消逝,时间已到。
青葛释然一笑:“你说了,我便信你。”
说完,她转身纵马驰骋而归。
两位暗卫立即随行。
在狂风吹过耳边时,青葛闭上眼睛。
她和白栀不是今日分道扬镳,是从来不在一条路上,宁王说得没错,他们狭路相逢,注定一番厮杀。
可今日,他说他依然是三十八号,从未变过。
他这么说,那她便选择信他。
信他刻意误导宁王是为她好,信他救夏侯止澜是知道自己有意放他一条生路,信他从来不曾派人追杀过自己。
至于以后,这个人是生是死,和她无关。
这辈子,下辈子,从此不见。
青葛平静地回来,平静地陪小世子用了晚膳,之后又平静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如往常一般逗着雪球玩了一番,便要上榻歇息。
从她回来后,宁王便一直陪着她,好言相劝,温和包容,甚至还亲自拿了汤羹要喂她。
她做什么,宁王便亦步亦趋。
但青葛一直不曾言语。
到了最后,宁王的神情终于沉了下来,他以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审视着她。
青葛还是不理。
宁王的语调依然是温柔的:“为了一个白栀,你竟如此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