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青葛:“当然不是了,当年你们要更换两个孩子,把我的孩子换掉,我自然全看在眼中,所以故意更换了两个孩子。”
夏侯见雪眼睛都直了,她一把揪过来罗嬷嬷,放开罗嬷嬷口中的巾帕,逼着她道:“你不是说换了吗,到底为什么?!”
罗嬷嬷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夏侯见雪,又看着青葛。
她开口道:“那次闹鬼,是你,是不是?”
青葛笑了下:“是我。”
罗嬷嬷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冀:“你,你还记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落下来。
青葛:“你教我的结绳之法,我一直记得,所以我才破了那个绳索,才能瞒天过海,换了两个孩子,让你丝毫不曾起疑。”
罗嬷嬷心痛难当:“你——”
青葛:“我自然记得,记得有一个慈爱的嬷嬷抱着我。”
她望着罗嬷嬷,笑着说:“我只是不曾想到,多年后,那个一句一句对我说不配,说我是贱民的,便是我记忆中慈爱的嬷嬷。”
罗嬷嬷一时肝肠寸断,痛苦得面上几乎变形:“我还给那个孩子下了毒,我的毒,我又错了……”
青葛听这话,瞬间捕捉到一个字眼,“又”。
夏侯见雪不敢置信:“你下了毒,什么毒?”
罗嬷嬷却只是呆滞地望着前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想要害死宇兮公主,还亲手给缥妫王室的血脉下了毒,她竟然下了毒……毒害了雅回王的亲孙子……
她一下子哭起来,哭得颤抖:“我,我真是自作孽,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
青葛盯着罗嬷嬷那崩溃愧疚的样子,突然道:“当初夏侯夫人给我父亲吃了药,她并不是有意要害父亲?”
那一日夏侯止澜这么说,她之前自然从来没信过夏侯止澜,对于他所说的话,也只认为是他的推脱之辞。
但现在,听到那个“又”,她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夏侯夫人的毒从何而来?
很明显,罗嬷嬷擅用毒,而不是夏侯夫人……
她问出这话后,便见罗嬷嬷面上顿时惊恐起来。
她愧疚地摇头,喃喃地道:“我,我,我不知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青葛握着手中剑,直接指向罗嬷嬷:“说。”
罗嬷嬷眼泪流出来,她哭着道:“我当时在试一种药,想着若成了,必,必有大用,当时别人问起,我只说是伤药,怕别人觊觎,谁知王上征战归来,受了伤,王后娘娘匆忙之中,便拿走了……结果恰好给王上用了……”
她嘶哑痛苦地道:“王上就这么中了毒,没了……”
青葛顿时无声了。
她隐隐感觉,罗嬷嬷这次没有骗人。
这样一来,夏侯止澜对夏侯夫人的维护便勉强说得通了。
以及为什么罗嬷嬷忠心于父亲,却对夏侯夫人并无怨恨,也说得通了。
没想到真相是如此荒谬可笑,以至于让人觉得,昔日的恨意都变得滑稽起来。
所以缥妫的衰败,姚老爹他们的困顿,西渊将近二十年的混战,竟起源于这么一个所谓的无心之过吗?
青葛有种荒谬感,无力感。
就好像你苦练武艺,你翻山越岭,你矢志要打败传说中的妖魔,可你用了半生精力,终于抵达山那边,却发现那里只有一只瑟瑟发抖的老骡子。
罗嬷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惹出这样的滔天大祸,后来缥妫出事,乱作一团,他们都想找缥妫王的后人,我只好带着你匆忙离开,王后娘娘也不敢声张,便也跑了……这么多年,我们不敢说出来,但,但确实无心之过……”
就在这时,夏侯见雪望着青葛,一字字地道:“小世子不是我的孩子,那么好的孩子不是我的……那,那我的孩子呢?”
青葛缓慢地看向夏侯见雪,之后道:“你放了他们,放了他们,我告诉你。”
夏侯见雪:“你先说。”
青葛轻笑:“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轻功不错,那些火器伤不了我,你放不放他们,他们死不死和我无关,但是你一定死,而且你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夏侯见雪一个咬牙,终于道:“放。”
几个教众面面相觑,他们有些犹豫,若放了,他们必死无疑,若不放,还有一线活路。
夏侯见雪嘶声道:“放!”
几个教众虎视眈眈地望着青葛,不甘心,不过到底放了。
那几个妇孺吓得腿都软了,哭也不敢哭,感激地看了眼青葛,便慌忙跑出去了。
等几个妇孺离开后,青葛便听到外面动静,显然宁王会带人闯进来。
她这才对夏侯见雪道:“这个孩子就在千影阁,以后会是一位暗卫,你们永远不知道千影阁的苦训有多残酷,他会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能不能活着走出来,以及活着出来后,会不会被你们杀死,或者被黄教白教蓝教杀死,谁也不知道,看他的命。”
夏侯见雪眼睛都直了。
所以那个备受宠爱养得聪明伶俐的,是青葛的孩子。
而自己的孩子才是那个被毒傻的,还被投入到千影阁接受残酷训练,生死未卜!
她再次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彻骨的恨意涌上来,她嫉妒到几乎发疯。
二人长相如此相似,结果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却被禹宁王如此珍惜宠爱!
自己的孩子和她的也如此相似,她的极可能问鼎帝位,而自己的却成了一个傻子!
她尖叫一声:“杀她,杀了她!”
她这话一出,几个教众带着火器迫不及待地冲过来。
青葛早有防备,纵身闪过,一把暗器反手洒出去,打飞他们手中火折子。
那几个教众本就是乌合之众,不过是仗着火器罢了,火折子被打飞,他们完全无回击之力。
这时宁王带领人马闯进来,一拥而上,很快将几个教众控制住,并收了他们的火器。
宁王一步走到青葛身边,稳稳地握住她的手:“没事吧?”
青葛看他一眼:“我如果被这几个三脚猫的人暗算了,那我还不如回家给你当王妃去。”
宁王轻笑:“亏我一直担心你。”
一旁夏侯见雪盯着宁王,她越发绝望了。
她凄凉一笑,终于道:“禹宁王殿下,时至今日,我已再无活路,但我有个问题,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淡漠地看向夏侯见雪:“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是怎么看穿你身份的?”
夏侯见雪流着泪道:“是,我想知道,我比起她来,竟如此不济吗?她原本一颦一笑,也都是学了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样样比她好,为什么你竟能一眼看透?”
青葛听着这话,心里多少也有些疑惑。
她也好奇,他是怎么看透的。
宁王:“我看到你第一眼,便知道是假的。”
他说这话时,看向青葛,青葛侧首看向他。
四目相对后,宁王望向夏侯见雪,掀唇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去地狱问阎罗王吧。”
说完,他抬手示意,一旁侍卫便要上前。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那是兵刃刺入□□的摩擦声。
随之而来的是罗嬷嬷的大叫:“宇兮公主,我杀了她,你看我,我杀了她!”
青葛看过去,却见罗嬷嬷一把刀恰好刺在夏侯见雪胸口,血汩汩流出。
夏侯见雪用不敢置信地望着罗嬷嬷:“你,你——”
罗嬷嬷心疼地抱紧了夏侯见雪:“往年我疼你爱你,你可知为何,因为你长得太像宇兮公主,我心存弥补,但这么多年,我大错特错,我为了你害她,我总要赎罪,但你不要怕,我既陪了你这么多年,今日我会陪你一起上路!”
说完,她望向青葛,跪在那里,哭着道:“现在,我杀了她,你不必原谅我,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自己去向雅回王请罪。”
青葛静默地看着这样的罗嬷嬷,依然不曾言语。
罗嬷嬷悲凉苦笑一声,拎起刀,狠狠刺中自己心口。
当血自口中涌出时,她艰难地道:“公主殿下,那个孩子……是雅回王的血脉,求求你了……”
说完,她无力地栽倒在那里。
青葛望着罗嬷嬷的血,看了好一会,才缓慢地抬起眼,望向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捂着流血的胸口,流着泪,颤巍巍地看着罗嬷嬷,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恨,有渴望,也有痛。
此时周围教众都已经被拿下,宁王抬手,命众侍卫先行退下去。
夏侯见雪撑着最后一口气,抬起头来,望向青葛:“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阿兄私通,以至于暗结珠胎吗?”
青葛:“为什么?”
夏侯见雪眸中凄苦:“我虽是夏侯氏的女儿,可因为我生在缥妫王室,这些年一直被质疑,母亲柔弱,父亲忙碌,我在后宅之中过得并不好,唯有阿兄和嬷嬷对我好,可阿兄总是在无奈叹气,他总是说我像一个人,罗嬷嬷也说我像那个人,他们疼我爱我,但我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在他们心里永远比不上那个人。”
她口中涌出一股血来,艰涩地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我要赢了她,我要比她更好,让阿兄更在意我。”
青葛听着,便懂了。
夏侯见雪:“我不管用什么代价,就是要阿兄记住我,要他心里只有我!可我……可我到底失败了,他没心,他依然只惦记着你。”
她最后望了一眼青葛:“我倒是羡慕你,死去的人,让所有人心中都不得安宁,让他们一直记挂着。”
说完,她瞳孔涣散,无力地歪在那里。
她也死了。
走出这农家宅院时,青葛没说话。
这时也有暗卫前来禀报,提起夏侯止澜,据说阿隼已经死了,被人刺中心口,从刀法来看,刺中阿隼的是一个并不会武功的人。
显然,是夏侯止澜。
夏侯止澜说他不喜厮杀血腥,但现在他用那双他自认为很干净的手,杀死了自己的忠仆。
于是青葛越发沉默,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这些人和她没关系,她不想认识,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