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王不在家
如果这夏侯家能和自己一心,那事情就好办了,至少能在关键时候帮自己遮掩,但她是万万不可能自己的秘密暴露于夏侯氏前。
自己私底下接私差来挣银子,且不小心和夏侯家勾结起来欺瞒主人,这已经是罪无可赦罪该万死,可这些到底是自己无心之过,莫名就走上了这条路。
但如果自己将这么大的把柄落在夏侯氏手中,让他们任意拿捏自己,到时候自己不得不将千影阁所有的秘密都透露给他们,那就后果不堪设想。
她可以谋私利,但她没办法主动去戕害主人,更不想真正地背叛叶闵。
况且莫经羲也不是泛泛之辈,他那样精明的人,自己但凡在他面前露出蛛丝马迹,只怕对方便会起疑。
但是,没外援的话,自己该怎么在敏锐的宁王,以及精明的叶闵面前,在没有任何人相助的情况下,完美地一人分饰两角,既赚到大笔银子,安全下了这艘夏侯氏的贼船,又能从叶闵那里功成身退,顺利地离开千影阁?
她想到这里,头疼地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竟给自己摆出多大一个难题。
恨不得一人分成两半,才好把这难题给解了。
青葛这么想着,听着那些小丫鬟们正低头说着这天气,倒是正好可以偷个懒,又说起宁王来,说宁王连着几日不来王妃房中,到底是不喜的,似乎还说了别的,哪个侍卫俊俏,哪个丫鬟手艺更好的。
这些闲聊也没什么重点,不过青葛看着她们窗子透出的暖黄,不免有些羡慕。
曾几何时,她也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暗卫,除了杀人放火,也只需要遵命和活命就是了,许多事,她不需要多想,也轮不到她多想。
结果她一时贪心,竟落入这般境地。
莫经羲,宁王,还有叶闵,每个人都是精明锐利的人,她要在他们之间周旋,这太难了。
她略沉吟了下,纵身一跃,先潜回去自己的住处。
在千影阁后面的大排院落中,是有暗卫住处的,那边院落的房间犹如乱石林立,看似杂乱无章,但其实内中自有玄机。
在这里,每个暗卫都有自己单独的住处,这里的规矩森严寻常人等是不可能擅自踏入的,即使是暗卫和暗卫之间,也都是泾渭分明,彼此绝对不会窥探他人。
青葛深知自己被逼到了绝处,必须拼一把了,自己一人分饰两角,势必要使出浑身解数,一旦不成的话,被人识破,那就绝不能犹豫,必须壁虎断尾当即逃离。
到时候什么几万两银子,什么金银珠宝,什么奴籍户帖全都顾不上,直接就亡命天涯吧。
是以青葛想着回自己的住处,将自己积攒的金银细软拿出来,再把自己之前私藏的一些妙药以及以及其它用处的物件,全都打包起来,藏到王府外隐秘处去。
当下她运起轻功,灵动犹如一片叶子,轻盈几个纵跃间便来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里乍看之下和王府中其它住处并无区别,甚至和丫鬟嬷嬷们的房舍都是一样的,但这里却异样安静。
潮湿黑暗的夜色中,只有远处打更的声音,这里没有人点灯,没半分光亮,也听不到任何私密说话的动静。
就是在这片犹如坟墓一般的房舍中,住着七十多名千影阁的暗卫,每个暗卫都身怀绝技,也都有自己的秘密,大家相安无事地做着彼此沉默的邻居。
青葛一个纵跃间来到了自己房中,她当时受了重伤,在这里养伤半个月后才离开的,此时她推开紧闭的房门,却闻到里面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此时夜很黑,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不过青葛在这里生活数年,这中间的机关暗路她再熟悉不过了,她很快娴熟地寻到了自己用来藏储的暗格,并摸到了自己私藏的蓝布印花包袱。
那包袱的打结是用了特殊方式,她自己留了标记的,如今她一摸这包袱便知道,这包袱不曾被人动过。
她在千影阁十四年,这包袱虽不大,但里面几乎是她的身家性命了。
她刚要打开包袱,谁知这时,却陡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赫然正是往自己这个方向跑来的。
她顿时生了警惕之心,连忙将包袱重新往回去,之后纵身一跃,跳上房梁,栖息在一处角落,收敛了气息,安静等着。
几乎是瞬间,那脚步已经走到了门前。
那人一步步的,走得很稳,鞋子踩踏在湿漉漉的对面上,发出潮湿的声响。
青葛也辨认出这是白栀的脚步声。
白栀应该还很年轻,约莫也就刚刚弱冠——就青葛记忆中,在青葛四岁的时候,白栀比她高半个头,年龄上肯定比她大不了多少。
青葛看着白栀走到自己房间近前,疑惑之余,也就收敛了气息,小心隐藏,免得被他发现了踪迹。
谁知白栀站在门前,就那么望着院落的缥缈风雨。
他巍然不动,像一根长枪,锋芒毕露却又过于沉默。
青葛若是非要离开,也不是不行,她的轻功远胜于白栀,一般来说白栀并不能发现。
但是,他站在这里,行径实在是诡异,一旦自己被他察觉了踪迹,这事总归奇怪,怕不是白栀会起疑心。
自己这次如果不能带走那些物件,下次总归会回来,如果白栀往上报告了什么,暗卫的房舍防守森严起来,自己不能回来取那些物件,不就亏大了。
是以青葛想着,到底要稳住这白栀,至少让他觉得自己回来是家常便饭,不会起什么疑心。
当下她也不隐藏,干脆出声道:“等我吗?”
只是三个字,在这潇冷雨水中,却是削金断玉一般。
白栀神情微动,之后缓慢地抬眼看过来。
青葛足尖一点,轻盈地落在了窗棂旁。
此时的青葛是以黑纱蒙面的,白栀紧紧盯着青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青葛微挑眉,看了眼白栀,却没答话。
白栀抿唇,之后道:“好,我不该问。”
青葛:“你为什么站在我门前?”
白栀看着青葛:“等你。”
他顿了顿,道:“有一样东西,想给你。”
青葛疑惑。
白栀却从怀中掏出一物,那物用黄纸包着,包得严严实实的。
他递给青葛:“给你的。”
青葛没接:“你知道我会回来?你怎么知道的?”
白栀望着暗夜中的雨幕,眼底晦暗:“晚照说的,晚照说你要回来了。”
青葛墨黑的眼睛紧盯着白栀,试图看出端倪。
但并没有。
她凉凉地道:“晚照还说什么了?”
晚照和她年纪相仿,也有可能比她大两岁。
不过晚照和她不太一样,晚照生得妩媚妖娆,眼神中都是钩子,她会执行一些和男人打交道的差事。
晚照和青葛原本并不熟,彼此没有任何交道,不过有一次晚照深入西渊,被拆穿身份,险些丧命,青葛出现,救了她。
从那之后,晚照倒是会找她说话,不过在千影阁,暗卫与暗卫之间也就这样了,并不会有更进一步的交道。
不曾想,晚照竟然和白栀提起自己的行踪。
白栀抱剑而立,不答反问,眉眼冰冷:“你去见阁主了。”
青葛:“是。”
所以晚照在注意着叶闵的动静,她由叶闵的动静猜出了些端倪。
果然不愧是晚照。
青葛想到这里,心里明白,自己要越发小心。
又一个不省心的。
白栀抬起眼,望着青葛:“你有秘密,你怕我知道。”
青葛听闻,冷笑一声,以指为剑,直取白栀咽喉。
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
白栀连动都不曾动,只冷眼看着青葛。
青葛指尖停在了距离白栀咽喉三寸处。
她望着他,神情冰冷:“白栀,管好你自己。”
风声,雨声,两个人的呼吸声,一切近在咫尺。
青葛以很慢的声音道:“我还记得很早前,阁主便说过,好奇心害死猫。”
她凉凉地道:“我想活,我相信你也想活。”
白栀神情不变:“哦,威胁我?”
青葛收回指上锋芒:“你可以这么认为,你我相识多年,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白栀微蹙眉。
青葛转首:“走了。”
白栀却抬起手来,握住了她的胳膊。
青葛停下脚步,回首,看向他。
白栀将手中黄纸包塞到了她怀中,低声道:“拿着吧。”
青葛这次没拒绝,接过来,之后足尖一跃,飘然而去。
白栀抱着剑,看着缥缈雨雾中,青葛的身影犹如一道黑色的光,就此消失在褚色高墙间。
青葛回到自己房间时,身上已经沾染了一些潮意。
也没什么心情再沐浴了,就此换下已经发潮了的外袍,穿了中衣上了榻。
之后,她才终于拿出来黄纸包。
她是凡事小心的性子,带了一层薄绸手套来打开的,不过打开后,并不见什么毒,更不曾有什么阴私,反而是一根人参,从那粗细看,也是大几十年的好参了。
这让青葛有些意外。
晚照或者白栀好像勘破了自己有什么秘密,这让她并不舒服。
哪怕她和他们两个相识多年,但她心中依然有防备。
在千影阁,自己的秘密一定要自己保守着,谁也不能轻易让人知道,青葛在千影阁多年,她的本来面目也只有阁主叶闵知道罢了。
她并不想和他们有更多的瓜葛。
但白栀给自己这个,让她意外。
对于如今冒用夏侯嫡女身份嫁给宁王的自己来说,这区区几十年的人参并不够看,她想要很容易,不是什么罕见的药材,但是对于以前的青葛来说,并不容易得。
她中毒了,受伤了,到了关键时候,有这样的一根参,也许可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