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因来得太急了,虽挡住了致命的一击,还是不慎被抓住了手臂。
随着一只颜色鲜艳的赤貂,灵巧地落在地上,爪子上还沾着血。
倒是忘记了,季则尘身边还养了只小畜生。
看见赤貂,雪昧冷笑,没有犹豫,用手中的匕首削掉那块皮肉。
忽然身后响起兵器碰撞的声音,这次却不是朝着屋内,而是朝着他。
雪昧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侧首看去,原是原本围在周围的人,分成了两拨,正在互相缠斗。
可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带来的,身上都有毒蛊,只会听他的命令,怎会在此时忽而反水?
雪昧还没有想明白,闪身躲过身后袭来的人,迅速按下手腕弓弩,射向最近的人。
箭刺穿了那人身子,没有一滴血,反而露出体内的木架。
不是人的!
雪昧眉心不安一跳,耳边响起门口青年温润的腔调,如在念慈悲渡人的经文。
“时间太仓促了,本应该做得再仔细些的。”季则尘轻叹,声线很淡。
他最不喜将没有做完的东西拿出来用。
不过,也无碍,没有谁会知道,他做了一群粗制滥造的东西。
在汴京他不能随意杀人,所以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画面,飞溅的残肢、被斩下的头颅、破败的身子,有的倒下会流出鲜艳的血,有的则是干枯的木头心。
一阵风吹过,卷得芭蕉叶簌簌作响,立在门口的青年琼花白的衣袍被吹得鼓动,带着衣不染尘的干净。
雪昧总算晓得,为何他会只身一人闯来了。
季则尘竟会做傀儡……
傀儡并不出自大周,而是很多年前,苗疆出了位圣女,用毕生所学,将傀儡的做法写在书上,传下来。
数年来,只有现任苗疆王做出过,第一具傀儡,但并不善用。
后来那本制作傀儡的书被人盗走,流落至大周,所以苗疆王当年才会伪装进入大周。
只是后来在大周,他对季府的一女子下错了蛊。
总之最后那本书没有被找回来,从此以后苗疆王对大周之人深痛恶绝。
从未见谁,能将傀儡做得如此真。
雪昧看着满园的残肢,被身边的人护着往后退,抬头看去。
立在门口的青年眉眼温柔,怀起火红的赤貂,凝望萧条的院中自相残杀的那些人,眼底浮起病态的痴迷。
那本能做傀儡的书,许是在季则尘的手中,甚至已用得炉火纯青。
打不过。
雪昧眼中是闪过恼怒,若早知晓季则尘会做傀儡,他必定会再警惕些,但眼下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傀儡仆僵直地提着长剑袭来时,他将身边扶着自己的人推过去,转身欲要逃去。
他从不觉得打不过跑,是丢人之事,只要留得一条命在,最后谁输谁赢谁也不知。
然可当他要运轻功离开时,胸口似被什么猛的一击,蓦然吐出乌黑的血。
雪昧双脚虚软,直径单跪于地,勉强将匕首插在地上,才算稳住无力身躯。
那只赤貂的毒虽然不会让他死,但也不会因为,他将那块被抓坏的肉削掉,而能阻止毒性蔓延。
雪昧四肢蔓延疼痛,倒在地上抽搐,恶狠地看前方。
青年慢条斯理地避开地上那些,分不清是什么的残肢,缓步至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
雪昧疼得冷汗打湿了衣裳,对他冷笑:“是我布局不精,杀我便是。”
“自然是要杀你的。”季则尘缓缓弯下腰,放下赤貂。
从他手中抽出那一把匕首,对准着他看向里面的眼,似在纠结从何处下手。
事已至此,雪昧也不会出什么求饶的话,目光落在安静的里屋。
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想在死之前,再看一看里面的人。
哪怕她或许不想看见他。
寒光闪过,雪昧认命地闭上眼。
在刀剑还没有落下时,忽而响起了含威仪的声音。
“留情——”
季则尘手中的匕首一顿,继而缓缓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当着来人的面,用力扎下去。
第70章
噗嗤——
是匕首刺破眼球的声音。
雪昧眼前被血色笼罩,神色瞬间狰狞得面容扭曲,捂着流血的右眼,咬紧牙关发出闷哼。
赶来的人乃苗疆王身边的长使大臣。
见季则尘并未手下留情,脸色低沉下。
在他继续提刀扎向雪昧心口时,手中的鞭子瞬间将其打歪。
季则尘松开手,站起身,遗憾地弃了匕首,对着来人缓声道:“抱歉,你的声音太慢了。”
含歉意的温润嗓音,很容易使人信服。若非亲眼看见那把匕首,在话音落下后狠狠地扎进去,他恐怕就信了。
长使广袖折后,抖着胡子,眼含怒气地看向立在尸身中的青年。
他跟在苗疆王的身边,自然也识得季则尘,甚至不用特地去猜想,都能从他的眉眼中,依稀看出那位大周女子的影子。
这么多年了,虽然王发誓不再踏进大周,也知道她生了孩子,死后被大周帝王弃养在季府。
当年不愿意与王来苗疆,偏生要跟着大周陛下,死得倒是没什么可惜的。
只是王近来不知从何处听闻,那女人的孩子生来便体内有毒,甚至连苗疆的巫蛊、傀儡等奇门遁法皆精通。
王怀疑此子是自己的血脉。
故而得到此子进入苗疆地界的消息,吩咐他前来将人带回苗疆。
不仅如此,王甚至还拟旨,欲将其奉为苗疆圣子,待王仙逝后立为苗疆新主。
长使想到赶来之前王说的话,只觉着滑天下之大稽。
谁不知那女子早产而亡,生下的孩子连年岁都不知,大周的陛下都已经默认血脉,将其养在季长明的府上,如今王竟然还觉着是自己的血脉。
长使看向昏迷过去的雪昧,对身边的人道:“将少主带回去。”
“是。”
待看见雪昧被人带走,长使看向院中的青年,道:“本来你弄残我少主,应该不放过你的,但念在季少师乃我王故人之子的面上,而且此次我王还特地遣派我等,来请少师前去会面。”
季则尘挑目望着他,手腕红线垂与脚踝,清冷疏离地立在残肢血泊中:“若我不去呢?”
长使料想到他会拒绝,只将王的话带到,去不去皆由他自己。
但……
长使目光晦涩地投向内屋。
他在来时便知晓,季则尘之所以会单枪匹马而来,是为一女子。
而还能如此迅速找到此地,自然也是他的默许,为的便是将少主找到,带回去。
因为少主一向诡谲难寻踪迹,要想要将人带回去,必须要用少主感兴趣之人。
季则尘便是他用来,钳制少主脚步的人,可谁知,他竟害得少主如今这副模样。
虽然季则尘是王要寻的人,他不会忤逆王,但眼下少主伤残,且生死不明,他自然也要留下一人泄愤。
里面那女子必须得留下来。
长使抬眸,盯着季则尘:“季少师不愿前去,我等自然不会强迫,可屋内女子需得留下,不然谁也别想踏出此地。”
这乃他最后的让步,里面那位不过是位普通的女子,他也不信在危及性命的情况下,季则尘会拒绝。
长使势在必得地盯着屋内,已默认他会将人交出来。
天青明阳落在肌肤上带着暖意,而满是尸体的院中芭蕉被吹得树荫拉长,琼光碎乱,映染上窗上的紫黑纹路。
立在满是尸体之中的青年闻言,温和的目光落在长使身上,忽而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好。”
既然如此,那谁都不要再踏出此地。
他目光眺望远处,长使身后的人神色空洞,直怔地举起手中的斧头,猛然砍下。
长使眼中的神情都还没有淡去,便人首分离地倒在血泊中。
周围的人开始乱了,谁也分不清身边站着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人,皆慌张地转身欲逃,却被周围冒出的暗卫捂住口鼻。
长剑划过,那些人脖颈的血喷涌而出,死得悄无声息。
地上泼的酒,遇火后瞬间燃起。
火光映在季则尘笑意蔓延的皮相上,如薄雾中缓步使出的谪仙,哪怕雪袍染血仍旧似被月光浸泡过,温凉疏离。
他自然不会是孤身一人前来,从踏入这令人恶心的之地,他便想过要杀了这些人。
可是,他不能吓到袅娘,她见不得血。
万一也怜悯这些人,为他们流泪,他该怎么办?
他转过头,压抑迷乱的眼底浮出担忧,温情苍白的面容显出不正常的悲天悯人。
她的怜惜,笑与泪,皆是属于他的!
如同她人一样,完全、绝对的属于他。
而此时,屋内的唐袅衣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脑中还回荡着那一声毫不犹豫的同意,耳边翁鸣,周围的一切都好似都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