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笑够后,季阿厝眉眼还是染上了愁思。
旋身走到窗前,趴在上面,失神地看着角落的百合。
“我为何不能如百合一样,来生我想当百合。”
唐袅衣坐在她的身边,双手撑着下颌:“百合向阳而生,哪怕长在阴暗的角落,只要能见到阳光,都会竭尽所能地往上生长,意为顺利、高贵,纯洁,姐姐为何不能是百合?”
季阿厝摇头:“我做不了这样的人,我的心思见不得光,有时候我觉得我像是行尸走肉,连爱慕人都心思都是阴暗的,我不应该存在这样肮脏的心思。”
她爱了出家的和尚,在出阁之前曾去找过他,想要问问他能不能还俗,能不能与她在一起。
却见他在神佛之下闭着双眸,温声祝她今后百岁安康。
那人是天边的月,是人间的佛。
她不敢去玷污这样的人,便压下心思在他的禅院外,听了一夜的木鱼声。
唐袅衣对她的话不解,转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眼神真挚:“没有谁是见不得光,只有看你想不想见光,其实谁都想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去,凌霄花也一样有旺盛的生命力,哪怕不是百合也能是凌霄花,世上那么多花,就像是某一种事物,既然存在便是真理。”
季阿厝脸埋进手臂,听着少女纯粹的话,声音闷出迷茫。
“他是天边月,而我是淤中泥,分明知晓得不到,却还是要去影响他的道心,我有时觉得自己有罪,可有时有觉我应该自私些。”
“我也想像那些人一样,可无论我如何伪装,改变,都还是无法改变本质,袅袅,我很害怕,害怕一切都失去…”
她忍不住靠近一束光,靠在唐袅衣的手臂上。
唐袅衣伸手触及即将消失的光,垂下眸:“姐姐说得对,谁都害怕失去,但人的一生短暂又璀璨,若是一直活在害怕中,将无法释怀,那我们会多难过啊,不如就让它顺其自然,就像是种花,开出一簇簇灿烂的花,那便是意外之喜,若是只开了零散几朵,也没有可失落的,那是应该开的花,那怕没有开花,我们也先享受的过程,更加没有可失去的了。”
她说的道理季阿厝似懂非懂,抬起红红的眼,凝望眼前的少女。
她的目光真挚,半边身子沐浴在晚霞中,身后的云霞像是泼墨扎染上的浓色。
这一刻,少女身上具有一种独特的神性,让人情不自禁听进去她的话。
季阿厝定定地看着她白皙的脸,忽然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都喜欢她了。
生在光下的她并不会对黑暗不解,一视同仁地认可。
第48章 (加更)
“袅袅。”季阿厝眨眼看了半晌,抱住她的双手,“我懂他,那日他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也知道我在门外等了他一夜,但他没有出来。”
她顿了顿,声音微哽地道:“他是选了佛,我都知道……”
“我应该将这份,没有结局的感情放下。”
唐袅衣对感情之事并不了解,眼下只能陪在她身边陪着她。
将心中之事诉说了干净,季阿厝心情稍好些。
待到她睡下,唐袅衣带上门出去。
此时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有阑珊的灯火。
她站在门口眺望半晌,垂下眼睫,转身回了房间。
.
清晨。
她正要出门,忽然看见季玉山带着,那日见过的嬷嬷往前面走。
季玉山迎面见少女若桃李,腻白的肌肤在梁顶的光照得隐约生辉,娉娉袅袅地行来。
定睛一看,原是唐袅衣。
季玉山眉眼染欣喜,躬身道:“妹妹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唐袅衣抿唇笑道:“出府买点东西,二哥哥这是去什么地方?”
“出了些事情,正赶往祖母的院子,请她老人家做定夺。”季玉山道:“碰巧也遇见了袅袅,袅袅也与我一道来吧。”
他身边跟着那日见过的金氏。
唐袅衣见他神色严峻,便点头跟随。
待几人走至老夫人的院中,恰听见有人在禀告。
“回老夫人,没有人……”
唐袅衣还没有听清楚,是什么人没有了,身边响起季玉山的冷笑。
“自然是无人。”
季玉山撩开帘子进去,站起身对老夫人道:“玉山拜见老祖宗恭安。”
老夫人没料到他来了,挥手让跪在下面的人下去,亲昵地拉着人,脸上带着和蔼的笑:“玉山怎么来了?”
季玉山坐下道:“就在前不久药膳大夫,被人无缘无故地追杀,恰巧央王殿下路过救下了,现在还在孙儿的院中,人不在才是对的。”
老夫人看过去,不解他话中何意。
季玉山对老夫人行礼:“祖母请容许我派人前去请雪表妹前来。”
老夫人面色犹豫,最后还是点头。
吩咐完去请人,大厅周围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下人急匆匆地走进来,跪在地上回禀:“回老夫人、二公子,表姑娘的院中没有人。”
老夫人站起身:“表姑娘不是重病之中吗?为何没有在?”
下人也解释不出来,只道去时里里外外都派人找过了,的确没有人。
“怎会没有人?”老夫人不肯相信:“前儿个雪儿还与我说最近病得厉害,过段时日到我跟前来侍奉。”
季玉山旋即看向老夫人:“祖母,你瞧,定是那女子见事败露,转而收拾东西跑了。”
老夫人转头看他:“胡说,雪儿就是阿扬的女儿,这怎么可能会有错!”
她不敢信,这段时间对自己孝顺万分的外孙女,竟是假的。
季玉山撩袍,单跪在老夫人的面前,语气愧疚道:“孙儿知晓祖母素来爱惜雪表妹,但雪表妹的确是冒充的,其身份存疑,可能是从苗疆来的人,而且那从南江传来汴京的那些证明亦是假的,是管事嬷嬷与她勾伪造的。”
“所以当我从外面寻到表妹的其他嬷嬷,带过去想要试探她时,她称病得不能见风,避而不见,我当时便有所怀疑,就在前不久央王的人,恰巧救下将要被人杀害的药膳大夫,我才确定,雪昧是苗疆的人。”
“可她何苦来骗我?”老夫人仍旧不信,被身边的人扶着坐下,抚着喘不过气的胸口。
季玉山垂首道:“祖母,我来时听父亲说,地牢中的人已经不见了。”
地牢中的人……
老夫人倏然站起身,先前还百般不信,此时忽然变了脸。
她摇摇晃晃地扶着桌角,勉强回过神后,急急招手道:“快去派人请家主回来,还有尽快将那女子抓住,不要让她带走了人。”
从得知地牢中的人不见了,此事便已经水落石出了。
除了苗疆的人会来将地牢中的人带走,旁人根本就不知道地牢中,关押了一个女子二十几年。
唐袅衣抿唇看向急得呼吸不畅的老夫人,跟着那些人出去。
几步追上季玉山:“二哥哥。”
季玉山转头。
唐袅衣抬着明媚的眸,想起刚才在里面老夫人截然相反的态度,犹豫地问道:“二哥哥,刚才在里面丢的那个人是谁?”
人丢了,这秘密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季玉山见她问起,也没隐瞒:“是我大姑姑,当年得罪了苗疆的人,被毁容后疯了,这些年众人都保护着大姑姑,所以对外那些人都以为大姑姑已经去世了,实际是关在地牢中,现在大姑姑不见,除了当年大姑姑得罪的苗疆人,没有谁会将大姑姑偷走。”
“大姑姑?”她只听说老夫人只有姨娘一个女儿,怎会又冒出来一个大姑姑。
季玉山见她不解,解释道:“是祖父小妾带来的女儿,算来其实与季府也无甚关系,按照辈分,算得上是大姑姑。”
“原来是这样。”唐袅衣点了点头。
如此,那雪昧便极有可能是苗疆人。
苗疆人……
她忽然想起了,当时给自己下蛊的那个苗疆少年,再回想此前,心中霍然明朗。
怪道不得,她总觉得雪昧有古怪,原来是怪到这里。
季玉山正要去吩咐府中的人去寻人,便与唐袅衣分开而行。
她朝中小道往院中走,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倏然一下推进无人的地假山中。
“妹妹……”
女子矫揉造作的声音响起,似裹着缠绵的情意。
后颈落下冰凉的水滴,唐袅衣冻得身子哆嗦,错愕抬眸,看见身后眼儿魅人,穿着艳俗华丽的‘女子’。
季玉山在派人捉拿的人,正懒洋洋地倚在假山石上,笑得分外无害。
见来人是雪昧,她眼神警惕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雪昧盯着她俏脸上的警惕,歪头露出笑,尖锐的虎牙让他伪装的女气看起来稍减,反而多了几分少年的意气。
他在她的面前,从不伪装自己究竟是谁,坐姿散漫地扬起凤眼睇她。
“妹妹别每次见到我,怎得都像是老鼠见猫,我又不会吃你。”
“你……”唐袅衣正要说话,忽然被他捂住唇,身子欺压过来。
“嘘。”
浓郁的香熏得她有些头晕。
此处无人,也没有伪装成矫揉造作,他的语气很甜:“妹妹别说话,那些人正在抓我这个冒牌货呢,万一叫出声音被人听见了,误会我与你是一伙的可不好了,妹妹冰清玉洁,实在没必要受这等污蔑,就像上次一样,差点就要哭了,我听后都不舍得妹妹受苦了。”
唐袅衣身子发软,勉强撑着假山,抓住关键的话:“上次那人陷害我杀人,是你做的?”
上次被人陷害杀人之后,她回去想了很多,根本就没有人会想,那般漏洞百出的陷害计谋。
反倒像是年纪不大的恶劣少年,刻意设计出来玩乐的。
雪昧眨了眨眼,殷红的唇勾起,“妹妹终于发现了,本以为妹妹会顺着线索过来主动找我,谁知道,啧。”
他有些不满她的态度,像是根本就不在乎,有谁在背地陷害她,整日对着别人笑得灿烂纯粹,半分忐忑的惧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