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石芭蕉
媚娘看二人情状大怒:“你们果然认识!你和这小白脸,是更高级的仙人跳。害得我白费口舌!都是同行,何必砸自家人饭碗呢?”
“是吗?你就当成我们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吧!”
燕山景挽了个剑花,只听得林中马蹄声疾,她神色微变,媚娘他们没有她那么好的听力,操起家伙便上了,燕山景抓起小司的手,毫无恋战之心。
小司初始时还想挣脱,但发觉她的手越捏越紧,也不废话,跟着她狂奔起来。朱大哥和媚娘则是不明所以,以为他们怕了:“花把式!哪里跑?!”
燕山景拽着小司一齐倒地,二人压倒一片绿玉芭蕉。而姬无虞直接压到了她身上,他慌忙地翻开身,燕山景捂住他的嘴,两个人呼吸相贴,姬无虞不知该如何自处。
燕山景理睬不了他的脸红,趴到地上侧耳倾听,她忽然笑了:“你的心,跳得好大声。”
砰砰的心跳阻碍了隆隆的马蹄,燕山景止住笑容,因为她的心也在狂跳,跑得太快了。
……还好他听不见。
燕山景松开了他,她再度抓起他的手摸索她的口型:“有追兵。马、马、马。”
燕山景不等他反应,继续拽着他狂奔,二蛇三蛇都不适合骑马,四蛇的平地和林子多,如果被对面的兵马撵上,他们两个,一个没内力没轻功,一个没视力没听力,马上就会落网,落网的命运不得而知!
而媚娘和朱大哥则得意地追上了他们:“未战先怯?!”
燕山景回头,她轻蔑一笑:“我劝你们赶紧走。”
“偏不走!!!”
燕山景不管他们,她和小司必须要跑,跑得越快越好,胜过山羚羊,胜过苍鹰,胜过滚石山落。
又是一次生死追逐,她快要把她的心吐出来了,在一蛇时的狂奔,他们躲过了,而这一次,那追兵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媚娘抓住了同伙的手:“别追了!!!你听啊!好多马蹄声!那是什么人?”
她惊恐道:“这两个人恐怕是武林中人,仇家极多!我们不能去。”
朱大哥则是拒绝放弃:“未必我们不能从中获益。走!”
有人正在俯瞰他们,那人转了转手中的乐管。他自称尺八,也是现任北辰们口中的轻王侯大人。
他看向身边的人:“她都这么大了,十八还是十九?”
身边人身穿黑色袍子,面容难辨:“为什么还有北辰在追她?”
“那不是我的北辰,是现任斋主的北辰。现任斋主脾气很不好,我如果插手,斋主说不定把我这个老东西的头砍下来,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我很惜命的。”
黑袍人嗤笑一声:“现在倒是很顾家嘛。”
“跑到五蛇就行了,五蛇的丹樱花海对寻常人来说是剧毒,对她来说不是。”尺八轻快地说着,他平庸的脸因为语气而生动起来。
黑袍人皱眉:“进了丹樱花海,那个青年必死无疑。”
尺八蔑笑道:“生死有命。”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崖之巅,而下方的逃亡并没有放慢速度。
小司的眼睛和耳朵一点恢复好转的迹象都没有,燕山景虽然牵着他的手,他却很难跟得上,几次他都想放开她的手,可燕山景在两个人之间绑了几道粗布,打了个结,手捆在一起,他就休想离开。
北辰之刃穷追不舍,燕山景浑身上下像从水里刚捞出似的,四蛇的路快到了末端,再往前就可以到达五蛇。
燕山景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何处为五蛇,全然无措时,她闻到了一缕幽幽的花海香气。她皱眉,难道人生的跑马灯还带嗅觉的?不是橘花的香气,是一种她从来没有闻过的花香。那花的气味转瞬即逝,不知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
前方忽然出现了断崖!燕山景立刻刹住了脚,姬无虞则几乎被甩了出去,只有抓住了她的肩膀,才稳住脚步。
媚娘二人也遇到了断崖,他们两个同样止住了脚步,却没有机会回头了。北辰的人马围攻过来,媚娘大惊:“怎么办?”
四个人团聚在此,燕山景翻了下眼睛:“说了让你们走,你们就是不走。”
赤膊男子却胸有成竹似的,原来姓朱的骗子,他也是摘月斋的人,他认识北辰,只是品级太低,连探子都称不上,还是研生。
朱姓研生往前行礼:“在下供职于密探井井条麾下,是井井条的研生。”
媚娘在他背后深深叹气。
北辰之刃个个骑着高头大马,领头人没动作,左护法却上前,讥讽道:“打狗要看主人面,你的主人在我们眼中也只是狗。你知而不报燕山景在此,我们连你一起杀。”
朱研生目眦尽裂:“你们!”
“滚开。”左护法的马蹄差点从朱研生的头顶上过去。
媚娘拉住同伙,赔笑道:“这位大哥,他没有蓄意不报,我们正要把燕山景献给你们呢。”
虎翠翠要献她,媚娘也要献她,燕山景感觉自己像条鱼,被人放在托盘里,献来献去的。
左护法冷笑道:“我们已追查燕山景下落几天几夜了,兄弟们累了个半死,你说是你们献的,有证据吗?谁看见了?是蚂蚁看见了,还是蝴蝶看见了?”
朱研生大怒:“我也是摘月斋的人,你何苦对我语言讥讽?”
“你是研生,我是北辰。我们天差地别,要不是北部欺人太甚,把南部精锐全部调走,斋主不得不打人海战术,轮得到你这蠢猪进摘月斋?”
燕山景皱眉,这左护法说话太难听了,就算不是同级,也是同门,身居高位,却德行有愧,摘月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跟你同门,我都嫌摘月斋的牌匾脏了。”左护法仍然不过瘾似的,继续道。
领头的人毫无反应,右护法和其他人都很捧场,左护法说什么,他们也就笑起来。好刻薄的一群人……
媚娘拉了拉朱研生的胳膊:“老朱,服个软。”说着,媚娘又笑了,“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我们绝对不是要功劳的意思,小的这就滚,这就滚啊。大侠饶命……”
媚娘能屈能伸,说着就跪到左护法的马前,磕了几个头。老朱大怒:“媚娘!不准跪他们!”
媚娘回头冲他一笑,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媚娘却立马被左护法一脚踹翻在地:“跪我?也要杀你。”
媚娘蜷缩在地,领头的还是毫无反应,右护法则饶有兴味地观看着。
燕山景冷淡出声道:“摘月斋品格如此低下,不怪本部听风楼不重视你们!”
领头的终于说话了:“燕山景,跟我们走。”
燕山景扭过脖子:“我就是从断崖上跳下去,也不会落入你们这样的人手里。落入摘月斋的手里,我怕弄脏了我的鞋底。”
放放狠话而已,燕山景疯了才从断崖上往下跳。天大地大,都没命大。她绝不自杀。
而且小司还在她身边呢,她要是跳,就得带小司一起死。那被人发现,还被人说是殉情。
老朱回头看了她一眼,满脸感激,燕山景叹了口气,哎,可怜的自尊心啊,别人帮着说一句话,也许能挽回一些。
左护法嗤笑道:“你娘找个瘸子,你呢,找个瞎子。你们母女俩,口味很一致啊,就喜欢残疾。”
燕山景不怒反笑:“你倒是不瘸不瞎,有人看得上你吗?”
“像我和我娘那样的女人,你一根手指也够不上。”
左护法愣住了,他没想到看起来文静柔弱的燕山景到了绝境,居然这么能骂人。他还真被说中了,当年燕山景的娘何止是没看上他,而是根本就没看见他。从生到死,她娘都没记住摘月斋里还有这个人。
好美的脸,好丑的心!
左护法大怒:“你娘那种货色,给我我都不要!你娘长得丁点不美,要不是你爹残疾,她能嫁到他?”
燕山景冷笑:“是吗?你个老狗,你个没人要的老狗。这么不积德,没有老婆,没有孩子吧?混了这么多年,混到头头了吗?进斋主堂了吗?新斋主认识你吗?你死了也是同事帮你收尸吧?住哪块坟都不知道吧?死了以后有人给你烧纸吗?”
左护法气得啊啊大叫:“你!!!你!!!”
姬无虞一个字也听不见,但是他诚恳地问燕山景:“是不是有人心碎了?”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燕山景吸引了,媚娘悄悄地从东端爬到了西端。
右护法幸灾乐祸,他正笑着,就看到媚娘的动作:“你,你这贱妇,你在做什么?”
媚娘身下就爬出许多黑色的虫子,她两手在青苔上一划,湿润的青苔上显出一个“一”,这个“一”马上就爬满了虫子,密密麻麻,媚娘仰起脸:“贱妇送你去死呢。”
一时间人仰马翻,燕山景扯着小司,他摸她的口型,她重复着:“蛊虫、蛊虫、蛊虫。”
趁他们应对蛊虫,媚娘火速爬起来,而老朱也反应了过来,前方是断崖,也拦不住他们。一道铁索从老朱的裤管中飞出,短短粗粗的,可在空中飞出后却是一道长索,勾住了对面的老树,足以带他们飞跃天堑。
燕山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老朱:“带我们走。”
老朱拍着他的胸脯:“放心吧!!!你仗义执言,老朱我记得你的恩情!”
媚娘先行,老朱断后,燕山景拉着小司,两个人被飞云索甩到了对面,摔了个龇牙咧嘴,她找了媚娘,而很快老朱就赶了上来。
第17章 你瞒我
骑马在林中有优势,但是过山崖,绝对是劣势。四个人结伴而行,互相帮扶,在五蛇的山道上东躲西藏,速度又极快,很快就到了一处芭蕉幽林,二人带路,把他们带进了林中一小小屋子。
老朱介绍道:“这是我和媚娘的地盘。四蛇我们也有屋子,我们专门在四蛇五蛇行骗的。”
媚娘哈哈大笑:“我们只在四蛇五蛇当坏人,其他地方我们可是大大的好人哦。”
燕山景眨了眨眼睛,行吧。那你们不也是差点把小司给仙人跳了?
说回小司,他坐在椅子上,媚娘给了他一碗饭,他正安静地吃着。怎么这么乖?
燕山景坐了过去,他往旁边退了一点。燕山景又凑过去,他让了让。燕山景实在忍不住,她弹了弹他的脑瓜崩:“喂。”
小司摸了摸他的额头:“为什么弹我的脑壳!”
“你不是好了吗?怎么不告诉我,在五蛇,从断崖赶来这里的路上,你能看见也能听见了?”
小司埋头扒饭,燕山景叹了口气。她骂完左护法后,心情舒畅,好些年她都是宽和忍让,没这么快乐地骂过人,足可以人呢,能出气的时候还是要出气,长了嘴就要用的。
燕山景决定好好利用她的嘴,她又凑近他:“你是不是害羞了?”
姬无虞猛地站起来,大怒:“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装着眼睛耳朵没好的样子?是想逃避吗?”
小司面颊都红了:“我……我还不能觉得丢脸了吗?”
是有点丢人,跟她吵了一架,所以一言不发就跑路,结果还要她救。
“你觉得丢脸,所以害羞了。”
“你!我汉话不好,我听不懂。”
小司又坐下来,背对她,面对墙。
“汉话不好是吧?你是丑八怪。”
不理她。
“你的守宫砂飞了。”
小司怒而回头:“守宫砂怎么会飞?而且我没有守宫砂!和你说不清!”
燕山景撇撇嘴:“你总该和我说谢谢吧,我又带你逃了一命。”
小司头拧到一边:“谢谢……下次一定不要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