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石芭蕉
姬无虞又不耐烦了:“你有完没完?”
媚娘捂嘴一笑:“呵呵。其实世子的理由很简单吧?你只是过来逛逛,不是真心要和燕姑娘厮守终生的。风花雪月一场,我懂。”
姬无虞皱眉:“你懂什么你懂。”
“雪廊世子,有位未婚妻。南理人皆知世子对未婚妻情深一片……”
媚娘话音未落,姬无虞就从秋千上站了起来,立刻拔刀挥向媚娘:“再说一句!我杀了你!”
媚娘讶然:“世子,你不是情深一片吗?南理都知道您有未婚妻啊,您常年挂念她,近几年还挂了画像,日看夜看,您……”
“闭嘴!!!”姬无虞恼怒万分,“我准许你说了吗?”
媚娘看他神情,似乎是恼火了,原来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在南理他是痴心世子有情郎,可到了九蛇山,他遇到了剑仙燕山景,就把未婚妻抛之脑后。痴情,哼,根本就是世家编出来的吧,只是为了博取个好名声。天下乌鸦一般黑!不黑的那只是染色的!
媚娘这种性情中人,对姬无虞的行为极其不屑,他用假身份瞒着对面,所以是想在九蛇山养个外室?好恶心……媚娘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我要价值连城的宝物,才肯为你保守秘密。”
姬无虞也瞧出了媚娘的鄙夷,媚娘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她那神情,简直就在骂他陈世美。
这辈子,他还没受过这种侮辱,他收回刀子,想了半天,也没什么话好说,直接挥手道:“你爱说不说吧。也不能瞒一辈子,你去吧。”
总有东窗事发那天,他和燕山景这样互相瞒着当然不是办法,就算他扯下面具,告诉她真相,又能怎么样啊?谁把谁吃了不成?!反正双方都没把对面当情人,大不了一拍两散,还能如何?
媚娘大怒,好抠门啊!所以燕山景在他眼里,连个宝物都不值?难道他把小剑仙拿捏了,就算身份暴露,他也有办法让她做小老婆?天呐,真心没有,还一毛不拔!
媚娘恼火道:“我现在就去说!我看你怎么办?”
燕山景一大清早就被身边的人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小司睡在她身边,然而却是媚娘,她眼下青黑,显然是一夜没睡好。媚娘在这,那小司,岂不是和老朱睡一床?
媚娘思考了一夜,在见钱眼开和姬无虞那种狼心狗肺的男人继续周旋下去捞点好处,和义薄云天告诉美貌动人小剑仙她的同伙是个有未婚妻的大骗子之间,来回纠结,最终义气战胜了贪财,她大义凛然道:“妹子,姐跟你说件事。”
燕山景一头雾水,还挂记小司睡得怎么样,但那边的床铺上空空荡荡,老朱和小司一个不在。
媚娘严肃极了,又担心极了,这傻姑娘,对那个死骗子,很上心啊。
所以她的决定果然没错,姬无虞那种情圣名声,在南理当地流传了小十年,足可见他多么居心叵测,多么老谋深算,他拿捏燕山景这种久居深山的圣女,还不是手到擒来?说不定除了未婚妻以外,他的女人遍天下!
媚娘于是清了清嗓子:“我告诉你一件事,那个人,他是有未婚老婆的!”
燕山景看媚娘这么严肃,还以为是什么事,她刚睡醒,头昏昏的,便应声:“我知道啊。”
“啊?你知道?”
燕山景在床上躺着,迷迷糊糊又要进梦乡:“他不喜欢他的未婚妻,说要退婚。他居然和你说了这件事?”
媚娘大惊:“你从到尾都知道?你不介意?”
燕山景梦中疑惑她为什么要介意,难道媚娘觉得她喜欢小司?不,他们之间是坦坦荡荡的同盟友谊,毫无男女缠绵……就算之前有那么些许苗头,那根本不能算……燕山景来不及细想,她实在太困,她又闭上了眼睛:“我一点都不介意。”
媚娘对燕山景大为改观,好家伙,原来是一对一拍即合的狗男女,一个装深情道貌岸然没钱没感情养小老婆,一个身为长老色欲熏心完全没有道德廉耻,她真是错看了她!
媚娘还不敢置信,所以确认道:“真不介意?为什么啊?”
“这……不算什么啊……我也有未婚夫……”燕山景彻底睡晕过去,到了九蛇山,她真是睡不成好觉,老有人要在她做梦的时候和她说话。
她不知道,媚娘在心中骂了她和小司一万遍。
燕山景还没睡醒,就被连人带被子扔出了屋子,媚娘拍拍手,看向老朱:“这么一收拾,屋子里干净多了。”
燕山景终于醒了,她被小司扶了起来,小司面如死灰,而她不明所以。小司正若有所思地看她,而媚娘则怒气冲冲地叉着腰:“滚,赶紧滚!我还没见过你们这样的!”
老朱正在摊煎饼,他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了?”
燕山景也有相同的问题,她问小司:“这是怎么了?”
“她说我们是奸夫淫妇,是狗男女。”小司面无表情道。
燕山景转了转眼珠子,她尴尬道:“媚娘姐,你误会我们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哪有狗男女像他俩这样的?
“我不信!赶紧滚!!!”
小司转身就走,燕山景没办法,只能抓起剑,跟着他。
姬无虞背着弓筒,燕山景在后面抱着胳膊,思考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怀疑地看向小司:“你跟她说什么了吗?你无缘无故为什么和她提你有未婚妻?”
姬无虞看看天看看地看看燕山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聊天说到了而已。谁知道她怎么反应那么大,还骂我。”
燕山景不大高兴:“你不要到处跟别人说你有未婚妻。你见人就说啊?越这样,越显得你很在意。”
“我不在意。”
“倒霉死了……她肯定是误会我们的关系了。肯定是误会你我不顾各自的婚约,寡廉鲜耻,私奔出逃。”
燕山景顿住脚,很认真地看他的眼睛,“你真的不应该和他们说未婚妻的事,和其他人也不要再说了。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虽然不知道你和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我相信你的话,其他人未必信。男子汉大丈夫,老背后说女孩子坏话,多少显得心胸狭窄。”
姬无虞想,他从来没背后说过燕景坏话,他都是当她面说她坏话。他心胸狭窄吗?那确实有些狭窄。姬无虞沉默了,他深吸一口气,讷讷地赶路,一路无话。
燕山景也很郁闷地向前走,一大早就被人当成道德败坏的人被赶出来了。但也有好处,好歹她不用再担心在小司面前暴露身份的事了。
她昨天又想到暴露身份的一个巨大坏处,小司这种脑筋不会转弯的死心眼,万一真看上了她,岂不是要尾随她去净山门,不负责任他就不走?不管小司怎么嘴硬,燕山景都觉得,他多少还是有点意思的。她虽然也不是一点意思没有,但一想到日后万一的诸多麻烦,还是知难而退。
这个假名字,就用到底吧。
两个人在林子里走了一会,二人谁也没说话,只听得林中一声声的鸟叫,小司忽然开口了:“其实我们如果不是相逢在九蛇山,我们俩这样,真的在南理会被烧死。”
燕山景眼睛瞪大了:“什么?”
“婚约就是婚约,只要有婚约,就代表忠贞。不可以勾三搭四,不能一心二用。哪怕再喜欢别人,也得等解除婚约,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落到一些保守古板的祭司手中,你……亲我那两次,足以使你我二人烈火焚身,永堕地狱。”
姬无虞说着,也就忘了他和燕山景根本就是名正言顺。谁也没资格把他和未婚妻烧死,但他在司青松的身份里久了,一些话也就冒出了嘴巴。
燕山景有点懵,她今天从醒来开始,就在发蒙:“你别告诉别人,我也不告诉别人。那我们就不用被烧了吧。”
“就我们俩知道?”
“你还想让谁知道……”
姬无虞拽了抓树叶,那叶子也叫他不顺眼了,他闷声道:“你不告诉你的未婚夫吗?你不是说他心胸宽广,他不在乎的吗?”
燕山景都快不记得她随手扯的谎言,没想到小司记得这么清楚。她老觉得他酸溜溜的,酸她的未婚夫?
她同样闷声道:“我并不打算嫁给他。”
“为什么?!”小司的声量陡然提高了。
“我不喜欢他啊。”燕山景后半句,本该接上“我也不喜欢你,你别误会”,但不知为何,她没说出口,大约是担心他又恼羞成怒,拔腿就跑。
“因为他很古板,很严肃?”姬无虞追问。
燕山景真不想提姬无虞,她搓了搓她的肩膀:“我有愧于他。我没见过他,我不知道我见过他以后能不能喜欢上他。但是,我想,人是很难喜欢上,见证了自己错误的人吧?每见一次,都要想起来犯错的那件事,如果对面又真的被伤害到了,每次见面都要道歉……我不是不愧疚,但如果只有愧疚,我要怎么爱上他呢?”
姬无虞抓紧了他的刀柄,攥得很紧,可又松开了,他低声道:“假如你道歉了,他就原谅你呢?”
如果燕景道歉,他会原谅她吗?姬无虞自己都不知道。
燕山景没觉察出什么,沉思道:“也许吧。不过如果他的性格和你一样,那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放过我了。”
“其实,我也退婚了。”燕山景回忆起离开山门前,她将婚书递交给掌门师兄。背后是她的歉意,以及退婚的想法。但愿姬无虞可以接受。
她想到这,便有些负气,南理的风俗实在奇怪,一纸婚约就把两个没见过面的人拴在一起,脾气和性格合不合得来,全不管了吗?遇到了更喜欢的人,就得被当成狗男女,这算什么?
燕山景生着气,直头直脑往前走,而身后的人则情绪明显不对劲。原来她也退婚了。
她说,不会喜欢一直让她带着歉意相处的人。
姬无虞撇了撇嘴,明明犯错的人是她,但为何不被喜欢的是他?
燕山景浑然不觉,只是回头向他笑了笑:“小司,你有没有闻到花的香气?”这阵花的味道,萦绕在五蛇的山道上,谁都会闻到。
姬无虞顿住了脚。他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就在燕山景着急地走过来确认他的眼睛时,他才捉住了她的手。
他比她更清楚这是什么花的香气,他同时清醒地知道,去了那片花海,就有很多事无可挽回地会发生。本来花就开得很不寻常。祖母的话很模糊,他只是凭借直觉行事。无论是他死,还是什么别的严重的后果,都会无可挽回。
燕山景忽然被他捉住手,睫毛轻轻扇动,她沉默着抽出手,随后道:“你怎么啦?”
“我不能容忍我们被叫狗男女和奸夫淫妇,我要回去说个明白。”
媚娘和老朱正在吃煎饼卷菜,远远地就看见两个人影又走了过来,是剑仙和世子。
第20章 过日子的人
媚娘正要说什么,就被姬无虞拉住了胳膊:“借一步说话。”
不久后,媚娘便回来了,她神色诡异,眼睛在燕山景和姬无虞之间滴溜溜地转,随后便笑了:“乔姑娘,我那么冤枉你,真是对不起,该向你赔罪才是啊。”
燕山景啊了一声:“哦……好。”
这么简单?小司的口才何时这般好了?
媚娘朝老朱招手:“收拾东西,给人家腾地盘,我们先走了。”
老朱啊了一声:“什么个意思?”
姬无虞从他的箭筒里倒出来了几颗珠子,对他来说几乎没用,却让媚娘眼前一亮,上古时期的古董,价值连城!她想要,他就给了。
“司公子将这里买下来了。”
等媚娘和老朱风风火火收拾了东西离开后,燕山景才走到他身边:“你为什么要买这里?”
“我没买,她收了我的东西不安心,说把这送给我们。”
“什么东西?”
“破烂吧。”他把珠子递给她,“地上捡的,她觉得很值钱,捡了大宝贝似的就走了。”
似乎是……玉髓珠子……值钱还是值的,只是媚娘为何走得那么干脆?
燕山景丝毫不觉得他从背篓里倒出来了玉髓珠子这件事很奇怪。她也是随便放值钱财物的人。
“你跟她说什么了?”
“实话实说。”
从危险上考虑,二人的身份都已经暴露。司媚娘和朱颜落二人要通风报信,还是招来追兵,都随他们。他只是告诉了她,他南理人尽皆知痴心一片的未婚妻就是燕山景,至于为什么不用真实身份,他就是想这么谈情说爱,不行吗?
没想到那个女人眼睛珠子滴溜溜的:“所以……需不需要说话的空间?”
然后她就欢天喜地收下了珠子,带着老朱走了。媚娘自认为很会看眼色,世子肯定是需要空间的,她绝不可能猜错。她要是和老朱在这,多碍世子的眼啊。
在这休息两天也好。反正走也行,留也行,怎么都行。燕山景真的随遇而安,只是老朱走得太快,这就很可惜,因为他做饭手艺还不错的。
他还留了两张煎饼。
燕山景吃了饼,烧了壶水,泡个脚,就上了床,裹上铺盖,万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