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鹭成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日的手气好像很差,想压牌没压住,送过去的牌还老是给陈宝香喂在嘴边。
几轮下来她不但没赢,反而输给了陈宝香二十多根筹子。
“太多了吧。”陈宝香眨巴着眼朝她道,“陆姐姐,咱们不如赌小些?”
陆清容原是想这么说的,但话都被她抢了,她这个输家反而架着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道:“这算什么,再来。”
“我走完了~”
“哎呀,陆姐姐这牌好,我又接上走完了~”
“不好意思,这把又是满筹~”
陈宝香接二连三地赢,一边赢还一边道歉。
岑悬月和裴如玫还好,愿赌服输,家里也不差这点钱,可陆清容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再这么打下去,岂不要输她一间小院?
她左看右看,朝个人轻咳了两声。
陈宝香正要出牌呢,就见陆清容身后突然来了个丫鬟,开口道:“主子累了先歇会儿,让奴婢来帮您看牌吧。”
陆清容立马将牌递了过去。
这两人的债是算一家的,陈宝香倒是不介意她们换位。
但没想到的是,这丫鬟居然是个高手,顶着坏手气逆转了局势不说,还一上来就赢了好几把满筹。
陈宝香看了看她的衣袖,觉得不对,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着。
“怎么,输不起?”陆清容扬眉吐气地叉腰,“输不起可给张家丢人喽。”
“我是看时辰不早了。”陈宝香看了看自己剩下的筹子,“不如今日就打到这里?”
“少来,你赢我那么多,怎么也得把这满盒子的筹都输完了才能走。”陆清容一示意,几个丫鬟就堵在旁边拦她的路。
陈宝香愣住。
牌面落桌扇起清风,拂过喧闹的窗台,吹向高高的明珠楼。
张知序早已熄灯就寝,但睡一半突然就睁开了眼。
他坐起来摸了摸床边放着的木佛,皱眉问:“隔壁的人还没回来?”
脚踏上的小厮揉着眼睛道:“没呢主人,一点声响也没有。”
这得是玩得有多尽兴。
没好气地翻身,他想,才不要管她呢,喝死也拉倒。
但眨眨眼,又想,万一真喝死了,明日谁去衙门里报到?如今朝野里武将稀缺,若没有她这么天赋异禀一眼就能让人欣赏的人来替代,什么时候才能扳倒程槐立还真不好说。
烦躁地下床,张知序恹恹地吩咐:“更衣,备车。”
“主子想去哪儿?”
“今晚月色不错,去街上转转。”
上京月色共一斛,明珠台一处就能占八斗,还用去别的地方看?
小厮也不敢问,躲着熟睡的嬷嬷叫醒九泉管事,陪着这位祖宗偷偷从后门溜出去。
陈宝香坐在牌桌上,已经快哭了。
方才赢的筹子全输回去了不说,自己兜里的还给出去十几个。
对陆清容而言这没有多少钱,但对陈宝香,那简直是拿刀在刮肉。
对面这丫鬟绝对在出老千,好几次她都瞧见了小动作,但又抓不着证据,还被按着不让提前走。
她哀嚎着摸了摸荷包里的佛像,摸完又觉得好笑,大仙都说了这个没用了,又怎么可能闻讯来救她。
“这就输不起了?”陆清容得意地道,“不打到明日卯时,谁也不准走。”
“卯时?”陈宝香皱眉,“卯时我还要去造业司报到。”
“你这吹着枕边风上去的官儿,谁管你报不报到。”
陆清容说着,前头的丫鬟就又出完牌了。
她笑得直拍手:“拿钱,满筹,这盘也是满筹。”
裴如珩原还在生陈宝香的气,看着这场面都有点不忍心了,劝道:“放她回去吧。”
“少来!”陆清容眯眼,“在座的谁还输不起这几个筹子钱,今日就得打到底。”
“可你换人了。”陈宝香不服。
陆清容哼道:“谁规定不能换人?我就换了,你有人你也可以换。”
这三更半夜的,她哪有人能换,再说,她这么好的牌技都输成这样,换人来只会更惨。
手指僵硬,陈宝香一个没捏稳,手里最大的牌晃晃悠悠地就朝地上落。
“哎哎,落地就算出牌!”陆清容兴奋地喊,“我丫鬟一张小牌,你拿最大的来压,好——”
最后一个好字没来得及落音,那张牌就被人接在了手里。
陆清容不满地抬眼,刚想喊裴如珩别捣乱,抬眼瞧见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一双俊眼浑如点漆,两道偃月曲似春山,神凝秋水,衣剪薄烟。那人捻牌站直身体,目光落下来,像腊梅枝上压着的雪。
自他身后,七八个随从安静地列开,将席间喝醉了横冲直撞的人温和地挡在了离他半丈之外。
厢房里慢慢安静下来,众人都惊诧地看向他。
裴如珩起身,刚想问这是谁的客人,却见那人越过他走到陈宝香身后,迎着陆清容的目光云淡风轻地道:
“我来替她。”
第65章 你好厉害啊!
厢房里一时寂静得落针可闻。
陈宝香原还在看牌,被人一提醒跟着看过去,眼睛都睁圆了:“大……你怎么来了?”
“还不快起来?”他垂眸看她,啧了一声。
陈宝香立马起身让开,还给他擦了擦凳子。
张知序接过她的牌坐下,扫一眼,有点嫌弃:“你什么手气。”
“手气好我也就不会输了。”她嘟囔,看着他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小声道,“你真听见我喊你啦?”
摸着腰间装佛像的袋子,她感动不已,“我那一百文原来没白花。”
“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抿唇,“我不过是饿了出来寻些吃的,顺便瞧见了你。”
一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定又是被这些人欺负了。
张知序扫了对面一眼。
陆清容一抖,下意识地往后缩,桌上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大气都不敢出。
这人穿的衣裳跟裴如珩身上的很像,都是青桀色,裴如珩那套已经很贵气了,毕竟是为着生辰提前了好几个月用上等的料子做的。
但跟来人这套放在一起,众人才惊觉好衣裳贵不在料子,而是在剪裁。裴如珩那套略显死板紧箍,这人穿着的却是自然又垂顺,手腕起落间,不用任何花纹和金银装饰也透出十成十的矜贵。
什么人能比裴家公子还矜贵?
没人敢出声问,但不问好像也能猜着一二。
原本酒气横飞的席面突然间就变得清风朗月,没人敢大声喧哗,连陆清容都闷着没再找茬。
对面的丫鬟又出了两张牌。
张知序看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嗤了一声。
丫鬟手一抖,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张知序慢条斯理地抽牌,出了两张旁人显然能接上的。
陈宝香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你会不会啊,我这筹子可是五两一个的。”
出息了,还敢在外头赌大的。
他没好气地道:“再吵我把你这一盒子全输出去。”
陈宝香立马闭了嘴。
说来也是奇了,她这把牌前后不连贯,牌面也小,原是想着少输几个筹子就很好了,谁曾想出着出着,张知序居然出完了。
“方才那两个对牌就该接的呀。”陆清容抱怨。
前头的丫鬟冷汗涔涔,她哪知道这人是在诈她,还以为他手里留着大牌想跟她抢牌权,谁料竟是在装腔作势。
“四个筹子而已。”她不服地道,“再来。”
先前说过,因着自己的儿子天赋异禀,张元初唯恐张知序少学了东西,一天能给他排近二十节课,其中有一课就是赌术。
张知序很讨厌这门课,他觉得一点用也没有。
但一连赢了七八把满筹之后,陈宝香捧着筹子,满脸兴奋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怎么连这个都会!”她双眸璀璨如星辰,“太厉害了吧!”
张知序面上嫌弃地推开她,说着“这有什么”,嘴角却偷偷勾了勾。
陈宝香的坏处是总不顾仪态,大呼小叫,夸张无礼。但她的好处也是这个,他只要展现出一点点过人之处,她就恨不得将他夸到天上去。
总受夸奖怎么行,会让人骄傲自满、止步不前。
但他可真开心啊,连带着觉得学这些东西也不是那么没用,至少那些因为上课而耽误错过的满天繁星,全在眼下看回来了。
他愉悦地拿起下一把牌,却见对面那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又开始动作了。
支着下巴看着,张知序没出声。
但等一把牌出完之后,他突然道:“录事,查一查各自的牌面。”
旁边的录事一愣,拨着各家的牌看了看。
那丫鬟把偷换的牌又换了回去,理直气壮地坐着等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