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 第5章

作者:白鹭成双 标签: 古代言情

  陈宝香垮了脸,泄气地拨弄桌上的东西:“我攒了半年,统共攒下两千文钱,这又是学舞又是买行头的,早就一点不剩了。”

  “那就把万宝楼的首饰拿一个去当掉换吃的。”

  “不行。”她连忙护住自己头上的东西,“本来就只一个步摇和两个花钿,够寒酸了,再少就不像话了。”

  “不过大仙你别急,我有办法能吃饱肚子。”

第6章 她的意中人

  人在没钱的情况下,要怎么才能填饱肚子?

  张知序看着,就见陈宝香出了摘星楼,七拐八拐地走到一处正摆流水席的门户,十分自然地就将她的假货当贺礼递给了门口。

  “我是主人家娘家那边的。”她从容地跟人打招呼,甚至还寒暄了起来。

  张知序:“……”

  这不就是骗吃骗喝么,而且看这熟练程度,想也知道不是初犯。

  爱慕虚荣也就罢了,她怎么还道德败坏!

  “哎,那不是宝香姑娘么?”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陈宝香转头,就见裴如玫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宝香姐姐,你也来吃裴家姐姐儿子的满月酒啦。”

  居然恰好是裴家姐姐的酒?

  她连忙顺着看过去,果然,裴如珩就站在旁边,青玉冠都压不住的好眉眼正遥遥朝她看来。

  -这就是缘分吗?

  陈宝香双手捧心地默喊。

  -随便出来混个饭都能遇见真命天子!

  张知序很是无语:不该是因为你不识字?外头的贺板上分明写了主家名姓。

  她装作没听见,整理了衣裙就快步过去见礼:“真是巧了,我同家人过来吃席,没想到能遇见你们。”

  “正好我们这桌还空个位置。”裴如玫热情地道,“姐姐不妨跟家人说一声,与我们坐一起玩酒筹?”

  陈宝香正想答应,旁边的裴如珩却道:“没多的位置,你数错了。”

  “啊?”裴如玫看看桌子再看看陈宝香,有些尴尬,“那,加一张凳子大家应该也不介意吧。”

  “我介意。”裴如珩眉目冷淡,“你不要随便什么人都拉过来。”

  “……”

  张知序看着,终于是忍不住问:这就是你说的,他对你也挺有意思?

  陈宝香不觉得尴尬,反而理直气壮的:大仙你不懂,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他越这么说,越表示心里有我。

  -还有这种说法?

  -真的,你等着瞧吧。

  陈宝香拉着裴如玫就在桌边坐下,十分厚脸皮地道:“裴姐姐喜得麟儿,公子没必要扫兴吧?来来来,倒酒。”

  桌上其余人拿不准这是什么人,都没吭声,裴如珩眼里有厌恶,但碍着自己亲姐姐的场面,到底也没让人将她拖下去。

  有玉炷录事捧了酒筹上来。

  陈宝香一侧头就看见了那尊银鎏金缠枝纹的器具,上面篆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鸟,形似烛台,下头还压着一只金龟。

  “好东西啊。”她赞叹。

  玉炷录事正想夸她有眼光,却听她下一句道:“寓意可真好,金龟,金龟婿么不是。”

  桌上响起一阵哄笑,裴如珩也终于朝她的方向转过脸。

  -大仙,他看我了!

  -他这好像是在瞪你。

  张知序这辈子都没被人用这种眼神瞪过,人家脸上就差写着:像你这种大字不识粗鄙浅陋的人怎么敢来我们孔孟门生的酒席。

  陈宝香什么都不懂,还搁那跟着乐呢,张知序却忍不下这口气,抽出一根酒筹,扫了一眼便念:“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任劝两人。”

  “不好意思各位,我抽到劝筹了,那就劳烦裴公子与对面那位笑得甚欢的公子同饮吧。”

  席上笑声戛然而止。

  对面坐着的周言念愣了愣,上下打量陈宝香:“姑娘竟玩过这论语酒筹?”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张知序用陈宝香的嘴道,“四五年前就玩过了。”

  “四五年前?”裴如珩冷声开口,“这龟负玉烛酒器四五年前只在宫里供用。”

  她怎么可能进过宫。

  陈宝香有点冒冷汗,张知序却很从容:“这筹子还要往后抽呢,公子不喝便脱了外裳去院子里跑两圈。”

  话里话外,对规矩当真熟悉得很。

  裴如珩狐疑地扫了陈宝香一眼,而后与周言念碰杯,一饮而尽。

  他饮完接着抽了一根酒筹。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自饮七分。”张知序替他念了,笑着拍手,“公子好运气。”

  裴如珩蹙了蹙眉,却也只能再饮大半。

  接下来,陈宝香贡献出了她前所未有的好手气,一连抽的都是:

  “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任劝意到——那这杯我劝裴公子喝。”

  “乘肥马,衣轻裘。衣服鲜好处十分——这杯还得裴公子喝。”

  “苟有过,人必知之。新放盏处五分——裴公子,又是你。”

  酒没过几轮,裴知序先喝得迷蒙了双眼。

  陈宝香目瞪口呆地看着,就见先前还对她颇有微词的众人,眼下已经是个个都目露欣赏。

  “姐姐好厉害!”裴如玫兴奋地揽住她的胳膊,“劝罚规矩反应得比那掌宣令行酒的律录事还快。”

  大仙不吭声,似乎是累了。

  陈宝香连忙接过话来:“这算不得什么,占些熟练的便宜罢了。”

  说着,又凑到裴如珩跟前去,眨巴着眼问他:“公子可是醉了?”

  裴如珩真是醉了,不但没将她拂开,反而有些恼地瞪她一眼。

  浸水一样的黑玉眸嗔怪间又带些迷蒙,瞪得她心肝都颤了一下。

  “我扶你去旁边歇歇吧?”她轻声问。

  张知序瞧着,就见陈宝香不顾人家的挣扎反对,愣是将人架去了花园散心。裴如玫一开始还跟着,但到了花园门口,小姑娘十分识趣地道:“我在这里歇歇脚。”

  陈宝香对她嘿嘿笑了两声,便扶着裴如珩进去了。

  张知序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真要光天化日强抢贵男。

  但寻着凉亭坐下之后,陈宝香只是问他:“你还好么?”

  裴如珩皱眉看着她,不明所以。

  陈宝香叹了口气,犹豫地道:“昨儿乐游原里的烧尾宴,我遇见了你舅舅程槐立,想着他一向待你好的,便主动去给他敬酒。”

  “谁料有刺客闯了进来,你舅舅他……我怕你难过,又怕你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事,会怪在我头上。”

  “裴郎,咱们两情相悦,万不能有这种误会呀。”

第7章 蠢笨的陈宝香

  裴如珩听着前头还若有所思,听见最后一句,脸色又冷了下来:“谁与你两情相悦。”

  陈宝香似乎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说着:“虽然衙门已经还了我清白,但我仍旧愿意去给你舅舅守灵,自证我无愧于心。”

  “守什么灵。”他抚着心口瞪她,“你休要咒我舅舅。”

  “这不是什么咒不咒的,我亲眼看见他——”

  “昨儿午时,我舅舅遇刺,就近送到裴宅时,的确是伤势严重命在旦夕。”裴如珩忍无可忍地道,“但我家里有神医,他如今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陈宝香和张知序一起问出了声。

  裴如珩只能听见一个声音,看她一眼,没好气地答:“不然我姐姐哪里还有心思办满月宴。”

  张知序眉头紧皱,没有再说话。陈宝香不知怎么的,居然也沉默了。

  死一样的寂静显得凉亭的气氛分外古怪。

  裴如珩眯眼看向她:“你该不会真盼着他死吧。”

  陈宝香闻言一愣,呆呆地与他回视,没一会儿,竟红了眼眶:“你这人,从见第一面就对我出言不逊,平日里也不理我,遇见这样的大事我命悬一线吓都快吓死了,你不安慰也就罢了,还要挤兑我。”

  说着,眼泪当真掉了下来,落在他膝盖上轻轻溅起。

  裴如珩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

  张知序也回过神来,心想这就是心悦于人吗,人家一句话,她就哭成这样?

  不过等等,他为什么没有悲伤的感觉?

  正想着呢,他就听见陈宝香在心里喊:大仙大仙,事到这儿了,您快想想办法,接下来该咋办呐!

  张知序:……

  女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收定心神,他略略一想:你站去他背后。

  陈宝香依言照做,哭着起身,装作跺脚的模样凑到了裴如珩身后。

  -然后呢?

  -然后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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