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鹭成双
谢兰亭撇嘴:“我办案一向严谨,岂会因为这几句话而多疑。先前对她有所怀疑,也不过是因为今日恰好在此处说过陆守淮的出城时间。”
陈宝香拉下张知序的手:“我专心煎着茶呢,哪能注意到你们说了什么。”
是的,她也没有什么非杀陆守淮不可的理由,先前与程槐立那点小仇怨,完全不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险。
比起陈宝香,那些被陆守淮害得家破人亡的农户嫌疑还更大些。
谢兰亭焦头烂额地走了,继续去查其余有嫌疑的人。
陈宝香撑着下巴看着他的背影道:“谢大人有时候还怪吓人的。”
“吓着你了?”张知序抿唇,“他那人打小就那样,别的同窗在一起都是玩斗鸡或者扮大王,他非拉着我们升堂。”
“尹逢时和徐不然迫于他的淫威,被他从小当犯人审到大,就连我也被他安排了个师爷的位置,每天都在写口供。”
陈宝香转头看着他,目光有些呆滞。
张知序摸了摸鼻尖:“不好笑么,我就说我幼时无趣得很。”
“没……”她歪了歪脑袋,想说什么又停住了,转开话头道,“大仙,当录事可太无聊了,一直遇不着什么大差事。”
张知序想了想:“近来许多地方都有暴民,武吏衙门照理说应该很忙,明日我帮你去问问,看他们是不是漏了你了。”
“好呀。”陈宝香甜甜地笑起来,又掰半块茶饼继续泡。
陆守淮的死讯在她这里激不起什么波澜,却是在上京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程槐立发了疯似的推着轮椅进宫面圣,话里话外都说张家图谋不轨,张知序也不甘示弱,自证张家清白之后又力求圣上解除两家婚约。
大长公主就乐得在旁边看热闹,看得新帝满嘴长燎泡。
“陆守淮的死只是一个意外。”新帝对程槐立道,“大理寺已经查过了,说不排除是他自己跌在水里淹死的可能。”
“陛下,陆守淮是被流徙的人犯,他如何能在过了淮口驿站之后自己回到半途失足淹死?!分明是张家那些人,他们先前就找人扮鬼来吓我抢走了我救命的药,还让麾下的人到我的铺面里打砸——”
“爱卿。”新帝重重地打断他,“张家与你有姻亲。”
张程两家必须和睦,闹得越大,越会让长公主有可乘之机。
程槐立发现了,只要一遇见张家,圣人就不会让步,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什么,圣人都想这两家能为他所用,不生嫌隙。
阴阴地垂下眼,他拱手:“微臣明白了。”
第97章 早有预谋的刺杀
上京的风雨持续了好几日都没停歇,新起的花苞落了一地。
马蹄从泥上踏过,陈宝香对旁边车厢里的人道:“今日只再去一趟制药署就歇了么?”
“是。”张知序点头,却又不解地道,“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们?”
“二哥哥你这就不懂了。”银月伸出个脑袋,“我跟宝香姐姐关系好着呢,今日走马上任,她可不得来送送么?”
经过好几日的磋磨,大哥终于同意了让她去制药署做个小文吏,升不升得上去全凭自己的本事,绝不回张家哭闹。
一想到能自己赚俸禄,还有机会跟张溪来再多见几面,银月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陈宝香笑着点头:“是,我来送银月的,最近上京里乱成一团,身边人多些总不会有错。”
陆守淮遇害,又抓不着凶手,着实让上京的贵人们心惊胆战,出门都多带了几个随从护院。
宁肃原也打算多找两个功夫好的跟着主子进出,但还没提出来,陈大人就开始跟主人寸步不离了。
白日主人去造业司她跟着,送人进了司内才自己去兵部;黄昏归家时她就守在造业司门口,高大的走马往那儿一立,附近的地痞都躲远了些。
今日说是来送银月姑娘,但陈大人的目光却一直在自家主人身上,警惕得耳朵都快立起来了。
宁肃又满意又觉得踏实。
“陈大人。”路走一半,有传令官突然策马过来,拱手与她道,“衙门里下了委任状,请您速回。”
陈宝香哇了一声:“大仙,你说话就是好使,这就来活儿了。”
张知序两指挑帘:“机会难得,你去吧。”
“这里离制药署还很远。”她看了看,“我先送你们过去。”
传令官欲言又止,一脸为难。
张知序摆手:“你不好开罪上头的人,先去吧,我这里还有宁肃。”
车在城里,宁肃也带了七八个人,料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陈宝香似乎很不放心,细细叮嘱了宁肃好一会儿,才调转马头跟着传令官走。
张知序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感慨:“这人办正事的时候还真挺像样。”
“是吧?”银月双手捧心,“我也觉得宝香姐姐英姿飒爽。”
“算你有眼光。”
“彼此彼此。”银月转头看向他,意味深长地道,“二哥哥的眼光也一向是差不了的。”
张知序一愣,折扇遮了半张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哪能呢,我二哥哥是天上地下第一聪明的人,只有你不想懂的,哪有真听不懂的。”
张银月打趣,“大哥昨儿还审我呢,问你和宝香姐姐是怎么认识的,我哪儿知道啊,这还得你自己去交代。”
“不过二哥哥你可千万别在大哥面前夸宝香姐姐,他像拿着金簪的王母娘娘,就等着机会好在你俩中间划一道呢。”
“你多余担心。”张知序轻哼,“我从不轻易夸人。”
张银月斜着眼眸揶揄地看他。
这人绷着脸,像稳稳兜着水的荷叶,不肯泄露丝毫情绪。
但想起陈宝香看着他时那分外担心的眼神,张知序以扇遮面,还是轻轻勾起了嘴角。
也就她会这么放心不下他,仿佛他不是一个被重重护卫着的习武之人,而是块轻轻一磕就要碎掉的玉。
完全不至于,但别人也没这个待遇。
若真要夸她的话,也确实有许多地方能夸,大哥只是不了解陈宝香,一旦熟识,定会知道她的好处。
张银月愕然地瞧着,就见自家二哥哥走神地盯着某处,嘴角微抬,黑眸里粼粼有光。
她瞥了一眼,很是唏嘘地捧心:“二哥哥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宝香姐姐。”
张知序回神,微恼地掀帘地朝外头问:“还有多久,快些把这人扔进制药署了事。”
“前头好像是陆家送葬的队伍把主街给堵了。”宁肃拱手答。
原本要流放的人,在程槐立的权势干涉之下,居然就这么风光大葬了。
张知序摇头,放下车帘:“换一条路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从另一条街道借路。
许是城中戒严的缘故,好几处街道设了路障,马车过不去,只能一绕再绕。
在绕了半个时辰的路之后,银月急了:“还不如打西凉街绕一圈去制药署,都比走这里快。”
“可那样要出城。”
“也好过让我第一日就迟到吧。”她很着急,“岑大人已经很照顾我了,我岂能再让她难做。”
宁肃为难地看向自家主人,后者想了想,点头。
“行,您二位坐好了。”车夫扯起缰绳。
宁肃和九泉带着人策马在后头跟着,警惕地打量四周,随时做着防备。
可没想到的是,四周没什么动静,那原本一直正常行驶的马车却突然发难,撞开前头两个护卫,调转方向就朝城外狂奔。
“停车!”宁肃大喝一声。
前头那车夫置若罔闻,不但没停,反而往西郊外越走越远。
巨大的冲力让银月的后脑勺差点撞上车壁,张知序一手扶稳窗弦一手拉住她,抬眼看过去,就见车辕上坐着的“养马小厮”捏着匕首躬身进了车厢。
“连这人都替换了。”他紧了紧手指,“想来是预谋已久。”
那人冷笑:“可惜你毫无防备,今日有你张家二人陪葬,我们死也不亏。”
像是响应他的话一般,车厢之后,一大群贼寇蜂拥而至,白花花的刀刃亮成一片。
疾驰的车轮碾过溪水,雪白的水花溅起来,映着日头闪闪发光。
第98章 救你一次
滴答。
陈宝香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水珠。
她怔怔地看着兵部屋檐上积夜的雨水,突然问身边的副官:“宁肃那边回话了吗?”
副官摇头:“还没有。”
算时辰应该早到制药署了才对,宁肃分明答应了她抵达之后会让人来送信。
无意识地摸了摸装着佛像的荷包,陈宝香突然有些不安:“留人在这里守着,我过去看看。”
“可是大人,他们还没把委任状拿出来。”
“真想给我就该让传令官直接送到我手里,何至于让我在这里一直干等。”她刷地起身往外走,“你去叫赵怀珠他们,有多少人叫多少人,都跟我走。”
“是。”
外头还有几个武吏想打官腔留她,陈宝香脸色越来越难看,把人一掀干脆出门上马,急急地往大仙和银月走的方向追。
“西城门处有人说看见了张家的马车出城。”赵怀珠追上来回话,“城里太堵了,他们可能绕去了城外。”
陈宝香一扯缰绳就往西城门外疾驰。
“大人,那边是小路,鲜少有人走的。”赵怀珠跟在后头喊。
“我知道。”陈宝香加快了速度,“但他们很有可能就是走的这边。”
旁人不熟悉的路,她却很熟悉,径直冲过树林踏上泥路。
远处隐隐有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