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中剑
这话倒是真的,就如当初她做了送出去、却又被方嬷嬷的侄儿拿去卖了的那个小弩摆件一样,一入了当铺,便被当铺掌柜的报了官府,可不是严防死守么?
毕竟民间最忌讳的就是私藏这些武器,谁晓得你藏这些东西是不是怀了什么不轨之心?
所以一经发现,下场就是带去衙门严加审问。
而姜姒之所以能免了这遭,一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二么,则是因为除去少数的几人之外,并不知晓她在做什么。
包括姜府的丫鬟们,只知她们的二小姐经常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也不让人进去伺候茶水,古怪得很。
姜姒沉吟片刻,小心试探道:“那这关外的人也太厉害了些,能做出这么精巧的东西,怕不是比军器署里造的也不差了。”
这话一出,崔十三娘笑吟吟地瞧过来,眸中戏谑。
“你是想问那些关外贩子手里的那些货是从哪里来的罢?”
她一惊,没料到十三娘如此敏锐,下一刻却听见那娇柔的嗓音继续道:“不用拐弯抹角,姐姐我高兴,告诉你也无妨。”
姜姒不自觉略微坐直了身子。
“其实这在关外也不是个秘密了,早在……唔大概六七年前的时候?外边儿就出现了一拨蛮夷,专门兜卖武器,其中便有各式各样的弩。不过那时候蛮夷人卖的武器虽也趁手,却不像后来那么精巧,也就是你手上正在看的那一把。”
姜姒垂眸看向掌心捧着的手.弩。
那道娇柔的嗓音继续道:“当时那些蛮夷人自称他们有精通制弩的大师,钻研了好些年才出的成果。可谁不晓得关外是个什么地方?蛮荒之地还能培养出个什么劳什子的大师?鬼才相信。”
崔十三娘不屑地哼了声,明显很是瞧不上关外的那群蛮夷之徒。
姜姒听在耳中,虽略有不适,但因为大晋和关外天然的对立关系,也不好为敌人说话,只静静地倾听。
“后来呀……”
崔十三娘压低了声音,凑近了神神秘秘道:“后来据说他们压根儿不是有什么大师,而是偷了咱们的东西,所以之后的这么些年,才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修修改改,最多称上一句锦上添花罢了。”
说完这番话,崔十三娘眯了眯眼,仔细地瞧了她半晌,似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片刻后,忽而一笑,又懒懒散散地坐了回去,倚在圈椅上像是没了骨头,一开口,却是直接送客。
“天色不早了,小美人回去罢,你表哥该等急了。”
姜姒将手里的弩还了回去,起身道谢。
临出门时,却又被唤住。
“记住,姐姐我叫崔十三娘,要是小美人嫌你那表哥不中用的话,欢迎随时来云州找我,姐姐给你换个魁梧能干的~”
猝不及防被抛了个媚眼,姜姒无奈地笑了笑,只温声说好,随即离去。
人走后,一袭艳丽红裙的女子瞧了眼对面桌上那杯只余一半的茶,又瞥了眼旁边开得极盛的桃花,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第65章
从崔十三娘的房间出来后, 姜姒站在走廊里估摸着时辰,听着一旁房间内隐约传来的水声,想着人洗澡应该没那么快, 便打算去楼下大堂坐一坐, 过会儿再回去。
之前入住客栈时,她便注意到了, 一楼的大堂三面环窗, 视野开阔, 且恰好临着护城河,白日里便见到有客人坐在床边一边赏河景一边喝酒吃菜。
而且客栈后厨的手艺确实不错, 这么一想,她竟也觉得有些饿了,胃里一阵阵的空虚感漫上来, 登时让她加快了脚步,决定点个宵夜再赏些夜景风光。
但刚下楼梯,便碰见了刚才给他们送水的伙计。
“客官怎么下来了?是水不够吗?”伙计殷切询问道。
面对人家如此热情的招呼,姜姒总不能说是她不好意思待在房间里所以才独自出来,便含糊地唔了声, 只说自己下来透口气儿。
伙计听见这个理由,恍然大悟的同时, 也松了口气。
两人背道而行。
姜姒继续往一楼大堂走, 伙计拿着抹布往楼上走。
身后传来小声的嘀咕。
“我就说嘛, 六桶呢,都够洗个鸳鸯浴了, 怎么会不够。要是不够, 那就是办事不力,掌柜的要骂人咯。”
“就是那公子也忒快了些, 看着一表人才的,却原来……”
后面的声音她没听清了,但总归不是什么夸赞人的话。
姜姒微默。
裴珏的名声在一晚上间接被她连毁两次,虽说是无心的,但也终究因她而起。
嗯……莫怪莫怪。
她在心中真诚地说了句抱歉,提着裙角来到了大堂。
略扫一眼,其余客人估计是上楼歇息了,大堂里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位散客。
姜姒坐到了白日里瞧上的那临河的空位置,唤来伙计点了两道后厨的拿手小菜。
许是夜里点菜的客人不多,没一会儿的工夫菜便被端了上来——
麦鱼脯、莼菜笋。
她并未指定菜色,所以这两道菜都是伙计倾情推荐的。
伙计指着桌上不过巴掌大的精致小碟儿无比自豪道:“一看客人您就是从外地来的,咱这落霞镇上最出名的一是这护城河里的小麦鱼,二便是镇外三水湖里的嫩莼菜了。”
姜姒瞧了瞧窗外夜色映照下波光粼粼的小河,奇道:“就是这条河么?”
伙计挺了挺胸,点头说:“就是这条,里面游的小麦鱼自幼长在石头缝里,滋味儿十足,就是老难捞了,得是那种老渔民编的极细的网撒下去十回,才能捞得那么一斤半两的呢!”
她闻言朝桌上看去,
白瓷碟子里的小麦鱼不过麦子大小,很袖珍,若是拿普通的渔网去捞,看起来确实很容易便让它顺着网子的缝隙钻出去逃之夭夭。
她挟了一筷子放入口中,赞道:“果真鲜味十足。”
伙计见她如此给面子地夸奖,挺着的胸更是向上昂了几分,接着又卖力地介绍道:
“还有这莼菜,虽然瞧着有些黏糊糊的不大好看,但可谓是入口即化,只有每年春天时候才能吃到的美味呢!客人您今个儿算是来咱们这里来对啦!”
伙计脸上的笑容真诚而又爽朗。
小镇上的人好客又热心,今日从她见到的那姓徐的掌柜、方才那送水的伙计、还有面前这位伙计介绍自个儿家乡特色时分外热情的模样,都让姜姒感到无比温馨。
于是,也笑了笑道:“好菜缺好酒,不知店里可有什么劲头不大的果酒么?”
虽然她甚少喝酒,上次还是在汾阳姜家祖宅的那回洗尘宴上,当时喝的是祖宅里专门有人酿制的杨梅酒,味道甘甜,入口满是杨梅清香。
只是当时喝着不觉得什么,后来宴散时却渐渐劲头上来了,乃至于让她在回房后丢了好大一个脸。
也是忆起了之前的事儿,所以姜姒才特意跟伙计强调了要劲头不大的果酒。
毕竟她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伙计闻言将手里的布巾甩到肩上,哈哈一笑,“您算是问对了,我这就给您拿去。”
片刻,一小壶白瓷瓶装着的樱桃酒就被送到了姜姒的桌上。
“这酒是我们掌柜的亲自酿的,坛数不多,只有掌柜的觉得聊得来的客人才给呢,”伙计望了望周围,悄悄道,“您慢用。”随即退下了。
很明显这“聊得来的客人”中间,包括了白日里只见过一面的姜姒。
难道是白日里她说了什么话得了徐掌柜刮目相看?
她纳闷了一会儿后也不再过多纠结,免得负了这良辰美景。
麦鱼鲜香,莼菜滑嫩,再配上一盏澄澈透亮的淡红樱桃酒。
窗外小河荡漾,岸边苇草摇晃,再配上一轮皎洁明亮的圆月。
就是总觉得少了一人。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道清隽身影,姜姒晃了晃脑袋。
不知是月色醉人还是果酒醉人,才饮了两杯,姜姒便觉得头有些热,身上也有些热,还想倒第三杯的时候,却有一只骨节如玉的手先一步拿起酒壶替她斟好。
“我说怎么等了许久不见表妹回来,却原来躲在这里。”
她愣愣地抬头,便见到一身霜白衣衫的青年在对面施施然坐下,乌发未束,垂落肩头的发丝尚带一丝水汽,坐下拎起酒壶替她斟完后又翻手替自己也斟了一杯。
白瓷酒杯在修长手指间打转,澄红透亮的酒液微微晃动,被手指的主人优雅地递到了唇边。
明明还未曾饮一滴,那薄唇却早已透着水润嫣红,很想让人狠狠地咬一口。
裴珏轻啜了一口樱桃酒,还未放下杯子,眼前忽而袭来一只白皙柔夷——
温软的指腹在他的唇上轻轻来回碾过,似流连忘返。
青年只怔了片刻,并未拂去唇上作乱的那只手,只无奈地看向对面神情认真地盯着他的少女,轻声问:“醉了?”
少女并未回答,但两颊上浮起的微红还有双眸中的迷离,都表明了答案。
甚至在他开口询问时,唇上那恋恋不舍的手指还趁着说话的工夫试图从空隙钻进去。
“……”
裴珏眸色深了深,捉住了那猖狂的细腻指尖,眼角余光快速扫过大堂。
庆幸的是,晚上留在一楼的客人本就不多,再加上灯笼里的烛火并不十分明亮,故而无人注意到方才发生在大庭广之下的暧昧一幕。
不然,怕是明早某人清醒得知后又要恨不得缩进壳里当个小乌龟了。
姜姒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钳制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那她自是不肯,使劲儿地挣扎,那人似是叹了口气,轻声哄道:“既醉了,便回去歇息罢。”
谁醉了?她才喝了两杯酒怎么可能醉?
上次在汾阳祖宅的时候她且喝了整整一壶都还没到醉的地步呢。
姜姒感觉自己被人小瞧了,想与之理论,但意识漂浮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不着地儿。
虽能看清眼前的一切,那所有的画面都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纱般,虚无缥缈,让人怎么也抓不住,除了那个蹙眉担心看她的青年。
此刻,在她能看到的世界里,很神奇的,其余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乏味无趣,只有青年身上的色彩是鲜艳明亮的,且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像是绿洲于沙漠之中的徒步行者,令她忍不住想再靠近一些。
于是,她干脆放弃了挣扎,反其道而行之,直接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抓住了青年的腰间的束带,用力攥紧。
正牵着少女的手带她上楼回房休息的裴珏便突然察觉腰上一紧,紧接着一松,身上原本整齐的衣衫霎时变得松垮,很有春光乍泄的危险。
而罪魁祸首还一幅懵懂无辜的样子,低头看着她手里捏着的腰带,继续使劲儿地拉了拉。
裴珏心底叹气,趁着楼下大堂的人们还未发现这里的异常之前,将少女一把抱起,快步回了三楼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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