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台金阙
季晴虽然出宫的早,但先顺路回了一趟娘家,等回到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虞藏已经下值,就站在门口等她。
她的马车一停下,虞藏就凑了过去扶她,一边叫季晴注意脚下,一边埋怨道:
“天天往宫里跑做什么?贵妃又没叫你进宫。”
原本季晴的心情极好,一听到这句话眉头就蹙了起来。
她不明白贵妃到底哪里不好了,能叫虞藏这么避之不及,明明和贵妃多相处几日,就会发现她是个好的不行的姐姐呀。
虞藏依旧碎碎念着,“你如今有身子,那宫里处处严谨,往来间都是主子娘娘,你的身子如何经得住这样跪来跪去?”
听到这一句,季晴倏然停下,平日里的耐心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了,忍不住怼了他起来。
“没人要我跪。”
虞藏本是自顾自地说,突然听到妻子回答,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我说没人叫我跪。”
季晴转过身来,正对着虞藏说,“贵妃娘娘未曾叫我行礼,连撞上陛下,陛下都知道我身怀有孕免了我的礼,在宫里我好极了,娘娘还特意叫了太医为我诊脉。”
虞藏哑然,须臾才结巴道:“那……那也不好总是去……免得旁人以为我巴结着贵妃……”
季晴一直知道自己这位丈夫总是不想让旁人认为他是靠着贵妃裙带关系如何的,她以前假意顺从他是不欲与他多费口舌,现在却有些忍不了他这个态度。
“贵妃是爹的亲女儿,相公的亲姐姐,这是切割不了的关系,我不明白相公你为何对贵妃避如蛇蝎?贵妃对你有没有特别关照,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季晴自嫁与他之后一直是温柔端庄的性子,还是头一次与他争执,虞藏又是惊讶又是憋屈,竟然连自己的妻子也不理解他吗?
“是,贵妃是对我没什么特别关照,但是别人都不信,他们觉得我总有一天要接受贵妃的优待的,我不想让别人这般议论我!”
可虞藏这番话在季晴耳朵里简直和笑话一样,许是怀了孕,脾气也见长,她扬唇讥讽道:
“你是能说出不靠贵妃的话,你自有文人之清高,可十五年后,父亲从位子上退下来,我们的孩子又靠谁呢?只靠你吗?”
她现在也看得出自己的丈夫绝不是做官得的料子了。
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尖锐了,虞藏愣了愣,有些接受不了。
“为什么不能靠我……我难道还能一辈子就当这七品官吗?哪怕就是如此,也定不会缺了孩子们的吃穿。”
季晴只觉得虞藏太幼稚了,她摇了摇头,边往里走边道:
“我们孩子的舅舅是伯爷,姑姑是贵妃,表哥是皇子,然后你只能承诺少不了他们的吃穿……相公,你太天真了……”
可是季晴越说这些,虞藏越不屑,他追着妻子辩驳道:
“这些很重要吗?能吃饱穿暖不就行了,重要的内心丰盈呀,多读读书就好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听着他这些不事生计的话,季晴觉得有些疲惫,扶额撂下了一句:“因为这些你都有,所以你不知道没有时又是何种感觉。”
少爷和少夫人在外的公然争执瞒不过虞老爷,如今他已经升任了吏部尚书,比从前更加位高权重,他听下人的禀报,不禁对自己这个儿子更加失望。
读书读得一股酸腐之气,自命清高,根本不知道他占有了怎样让旁人羡慕不来的资源。
自以为下一代也会如此,却不知道没人喜欢上门打秋风的亲戚。
好在儿媳妇还是聪慧的,以后担得起主母的担子,他也悉心培养孙子就是了。
虞尚书原本没想插手小两口之间的拌嘴,谁想没几日,儿媳妇那边就出事了。
原本好好的,这突然淋漓不断地见红了,等医者请到府里诊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季晴的胎流了一个,好好的双胎变成了单胎。
虞尚书当即抄起了东西就往儿子身上打。
“我叫你和儿媳妇吵架!我叫你管不住嘴!你这个孽障!谁家做相公做成你这样!简直是造孽啊!”
这下虞藏也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做错了事,他跪在地上任由父亲责打,目光紧紧地盯着内室的床铺,可躺在那里的人始终没起身看他一眼。
季晴摸着腹部,眸中点点眼泪随着闭目被挤了出来,可她还得告诫自己不能太过伤心,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
ps:怀多胞胎有的就会自然生化的,属于正常情况,季晴第一次生宝宝,还是不太适合直接生双胞胎,而且她可以用这个拿捏虞藏了。
第203章 发现
虽然还有几日就是除夕,宫里已经封笔,但该看的折子照旧得看。
待看完吏部递上来的折子,他又翻起了年底各地官员送上来的请安折子,李福海在一旁静候着,忽听帝王哼笑了一声。
卫景珩撂下手中的折子往后一倚,自然而然地与李福海谈起折子中的内容。
“这杨清真是的,朕看他也不像从前那么老实了,竟然写起请安折子来提醒朕他的存在了。”
李福海可是深深地记得这位杨清杨大人呢,若不是当年他从中助力了一把,说不定现在贵妃娘娘就成杨夫人了。
帝王语气里全然是笑意,揉了揉眼角话锋一转,“不过他今年在吏部的评价是优等,朕就勉强看看吧……李福海,你给朕说一说他写了什么。”
李福海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拿起了折子,边读边一目十行地看起来,这不很快让他瞧到了重点。
“……这杨大人竟然在就任地与一位女子喜结连理了!信上写着目前杨夫人已经怀胎三月了,杨大人在信中表达了对陛下的感谢,感谢陛下让他到那处任县令,方才遇到了杨夫人。”
只能说不愧是大总管,准确地把握到了陛下的心思,帝王虽然表面上对当年之事并未表现太大醋意,但心底里始终是记着的。
他欣赏杨清的本事,但不代表他不在意杨清曾经觊觎过贵妃之事,现在听见他也成家生子,并且十分恩爱,心底最后那一丝芥蒂也就彻底消失了。
卫景珩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他挥手吩咐道:“你有空替朕写份回复,就说朕知道了,让他好好干,吏部评分明年还是优的话,朕升他官。”
两人正说话时,司宫台首领太监刘公公踏步而入,两人的目光瞬间落到了他的身上。
司宫台专注于帝王的部门,说白了便是帝王在宫里的爪牙,替帝王做点脏事,平时并不会特意往帝王身边靠,一旦来了,就是有事了。
“启禀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说。”
“近日,司宫台在宫里埋下的探子发现淑妃与虞嫔来往甚密。手底下的宫人往来也就罢了,两位娘娘也暗中会面,行止之间似有蹊跷。奴才等不敢擅自揣测,特来禀报陛下,请示陛下圣意。”
刘公公也不多赘述,三言两语便把话说了清楚。
自贵妃有孕以来,沉寂已久的司宫台终于有重新恢复荣光的趋势,他自然事事小心,务必把事情办的妥帖,不然可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他虽然不是贴身伺候陛下的太监,但他也晓得这宫里谁最要紧,谁被陛下放在心上,这不,一发现后宫有后妃举动异常,刘公公便来主动禀报。
淑妃和虞嫔,这两人以前从未有过交情,突然凑在一块确实叫人起疑。
卫景珩微微眯起双眸,指节缓慢地在御案上敲击,思忖了片刻后道:“此事不要声张,加派人暗中监视,务必查清她们往来所为何事。若有任何异常举动,即刻来报。”
司宫台首领太监连忙应道:“奴才遵旨。” 随后躬身退下。
卫景珩则陷入了沉思。
其实给司宫台放权后,淑妃以前的所作所为已经隐隐被察觉,卫景珩并不觉得淑妃是什么良善之人,只看在长子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虞嫔也是,满月宴西阁内的动静他岂会不知?他倒也没瞎了眼看不到虞嫔等人面部的异状,只是他不在乎。
卫景珩也知道虞亦芙是什么样的人,她在绮清园中对酒动了手脚,把那时并无准备的阿禾引到自己的身边就是自私狠毒。
勾引帝王,帝王被勾到了就是风流韵事,不成那就是御前失仪,是会掉脑袋的!
这两个品行不佳之人凑到一起,卫景珩不会天真到觉得她们只是单纯的谈天说地。
帝王的目光落到了李福海的身上,沉声道:“此事你怎么看?”
大总管也觉得此事必有内情,但他也拿不准,觑了主子一眼只道:
“如今贵妃娘娘盛宠又有双生皇子傍身,无疑是很多人的眼中钉,淑妃与虞嫔娘娘的到底想做什么……陛下不妨去亲自问一问贵妃?贵妃作为局中之人想必也有些猜测。”
总归陛下见到贵妃便不会抓着他问了。
第204章 预料之中
虞亦禾知道虞亦芙和淑妃接触密切后的第一感觉是——预料之中。
紧接着便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怅然。
好像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自入宫就知道她们姐妹必有相争的一日,可是当这一天来临,心头还是难言。
明明是同胞姐妹,本该相亲相爱,可是却成了敌人,要争个你死我活出来。
“她……想要我的孩子。”
虞亦禾望着被雪映照的极亮的窗子轻声道。
“她当初设计想让我入宫就是想要借腹生子。”
她的视线转回了对面之人的身上,恰好看到了他眸中的疼惜。
两人之间煮着雪梨,一如去年的冬日。
纵使是帝王,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一个被亲人伤害的人,他能做的只是安静地倾听。
“陛下想来应该也能猜到几分吧?”
卫景珩犹豫了一瞬,而后点了点头,宫妃为了巩固地位引荐亲近之人献与君主自古以来都是常事,只是……
“只是她实在不了解朕。”
他垂眸轻轻一笑,这笑里也有说不出讽意。
“朕幼年时被先皇后逼得母子分离,又如何愿意自己的儿女也遭受这样的罪?”
只能说虞亦芙第一步便想错了,即便她引荐的不是虞亦禾而是什么旁的女子,有了身孕的,以帝王的性格经历,也不会把孩子养在她的膝下。
听到他说起幼年这件事,即使虞亦禾不是第一次知道也忍不住心疼,那时的陛下也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呀。
她不由得又想起柳家的那个外甥,他也只是七岁。但只一息,虞亦禾内心的那一丝丝愧疚便消散了。
那孩子固然在山上,可自己也没禁止虞亦薇去看。
若是虞亦薇真的那般疼爱自己的孩子,搬到山上住不就行了吗?可在她眼里,显然有旁的东西比孩子更为重要。
两人沉默中,煮着雪梨的紫砂罐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