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台金阙
“而且清霜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容华虽位份只有从五品,但近来深受陛下喜爱,这‘宠妃’的面子,容华可不能没有。”
虞亦禾观那金花花瓣极薄,扶娥动作间的微风都叫花瓣花蕊颤颤,实在精巧,她不禁点头,又见扶娥从匣子中拿出一对耳铛,同样是金玉材质,极有水头的小玉珠坠得极长,近乎垂到肩上,立刻多了几分华贵清灵之气。
再在额间点上粉色花钿,配上苍葭,欧碧色的宫装,又添了几分典雅,实在是令人眼前一亮。
“扶娥,你的审美极好。”
扶娥淡淡一笑,她之前在储秀宫看了那么多年的秀女,那些秀女各个争奇斗艳,她哪能不积攒些经验?
要不是因为王会权的逼迫,她还在储秀宫呢,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看了看镜子里美貌的主子,野心在心底蔓延生长。
谁不想做女官呢?
大家都很满意虞亦禾的妆造,唯有一人撅着嘴,那就是宁宁,她抱着来福眼巴巴地望着娘亲,但没用。
这种宴会本来是可以带着宁宁去的,只是虞亦禾早就觉得不太妙,如何愿意把她也牵扯进去?
在宁宁不舍的目光中,虞亦禾带着扶娥清霜前往皇后宫中请安。走出后殿前,她与门口的文竹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就此别过。
正阳宫正殿前,低位嫔御三三两两站着,各个皆是用了十二分心的打扮,毕竟对于许多无宠妃嫔来说,今晚是难得的见到帝王的日子。
虞亦禾到了立刻在人群里寻到了奚昭仪,带着人走了过去。
通常来说位份越是高来的愈晚,奚昭仪从不摆这样的架子,她早早来到,身穿紫红妃色昭仪品级的宫装,带了金头面,与平时也很不相同。
见虞亦禾来了,立刻向她招手,两人见礼后就着宫人准备的矮凳坐下,另一边的惠安见虞亦禾身后没有宁宁,小脸上很是失望。
奚昭仪瞧见了虞亦禾没带宁宁,也疑惑道:“怎么不带孩子来?”
旁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太后娘娘是绝对不会介意宁宁参加宴会的,今日带来了也叫太后欢喜。
虞亦禾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头一次参加宫宴,还不熟悉,不敢轻易带孩子来。”
奚昭仪理解地点点头,又看了看身边的惠安,无奈道:“惠安倒是不好缺席。”
惠安郡主是正经皇家宗室,比她还名正言顺呢。
“希望今年一切安好吧……”
两人没唠多久,最后几位几位高位妃嫔也陆陆续续来了,皆是穿着品级颜色的宫装,只在绣花纹路形制上各有特色,但俱是华贵不凡。
二品是朱樱色,三品是紫红色,四品是更灰一些的紫梅色,四品以下的倒是随意,可也就此看出其中鸿沟般的差距。
四品以上记入皇家玉碟,四品以下不过能在彤史上留个名字罢了。
只是这般倒是显得虞亦禾“万种红中一点绿”,格外地有些显眼。
淑妃昂首走过不曾在意,荣妃倒是看了她一眼,挑眉也没说什么,虞昭媛微微一笑,向她点头,虞亦禾也微微颔首,权做回礼。
纯贵嫔就比较直接了,直接剜了虞亦禾一眼,轻哼一声,趾高气昂地进去了。
落在她身后的兰嫔扫了虞亦禾一眼,似笑非笑。
对此,虞亦禾一直淡笑回应,跟在万婕妤后面进了正阳殿。
皇后已端坐在上首,金线绣制的黑红凤袍华美无比,头上层叠的凤冠宝石显得分外雍容。
虞亦禾觑了一眼,觉得不太相配。
皇后的年纪尚轻,眉目间虽有几分养出来的端庄大气,但这么戴依旧显得头臃肿了些,身子单薄了些。
不过这都不是她该管的事,虞亦禾敛眸听着皇后讲述等会祭月流程,安静地等候吉时,想着陛下应该已经念完了祭月文稿。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气氛沉闷之时,方有小太监前来禀报。
“启禀皇后娘娘,陛下已经祭月完毕,正在回宫的路上!”
“好,那众位随本宫祭月。”
虞亦禾老老实实地跟着众妃嫔起身,到了外头,太阴星已经升到了东方上空,很有几分明亮,西边却依旧些残余橙紫色夕光。
拜月的祭台向东设在正阳宫外,早有尚仪局的人摆好了一大块月饼、各色瓜果。
在这一天,所有天下百姓都会拜月许愿,男则愿早步蟾宫,高攀仙桂。女则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皇后持香站在香炉前往着太阴星拜了三拜,依旧在心中许下来年得子的愿望。
虞亦禾站在人群中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了去年今日,她还与女儿,清霜在山上,不过一年,她们就住进了天下最华美之处。
这一切竟如梦一般……良久她也慢慢闭上了眼眸,在心底默默许愿。
只是今年她有些贪心,虞亦禾双手交叉攥紧拢在了胸前。
一愿 人间俱欢颜,年年如今夜。
二愿 长如此,吾身吾女吾友都常健。
三愿…愿君千万寿,岁岁如春酒。
第64章 替父祝酒
中宫祭月后,众人终于来到了“海晏河清”。
中秋宴是皇室的家宴,不过并不是所有宗亲都能参加,不过是与帝王同辈的两位亲王,王妃,三位长公主,驸马及他们的子嗣能来罢了。
帝王坐在上首正中间,左边是太后,右边是皇后,在皇后座位的左后侧还设了一个桌,那是惠贞郡主的位置。
作为怀仁太子留下的唯一子嗣,惠贞郡主会出席每一个重要宴会。
宗亲都按照地位尊崇坐在右边,后妃则坐在左边,第一排不过六个座位,这么一排,虞亦禾竟排在了第二排第二个位置,左前方是淑妃,右前方是容妃,左边是万婕妤,右边是李容华。
几排位置间错开来,倒也不至于看不清前面的歌舞。
皇后带着众妃到场时,宗亲已经都来了,少不得有几个人目光或明或暗地放在了虞亦禾的身上。
毕竟她可是这两个月来后宫的风云人物。以二嫁之身带着女儿入宫,成为帝王宠妃。
不过虞亦禾早做足了心理准备,是以她从容地落座于自己的位置,然后有意识地观察四周,看见扶娥等人站在最后一排,她才转首回头。
刚刚拜月时的宁静已然消失无踪,那股隐隐的忧虑又浮现心头。
没要一会儿,太后刚落座,帝王便带着夜晚的凉气从紫禁城外进入殿中。
众人起身行礼,帝王免礼,而后便是常规的后妃宗亲祝词环节。
首先皇后说话敬酒,其次再是两位亲王,虞亦禾抬眼看去,觉得两位亲王和陛下并不太像,夺嫡时的风采傲气已不可见,此时皆低眉顺眼,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臣愿九州太平,愿天下百姓团圆,愿陛下万岁常健。”
“好。”
卫景珩看着这两个兄长,唇角微勾,举杯抿酒。
虞亦禾觑着这一切,敏锐地觉得他的心情其实并不大好。
再看那两个正值壮年的亲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难怪。
两个亲王坐下后,惠贞竟端着酒杯从皇后的身后站了出来。
这倒是叫众人一愣,那边淑妃都站起半个身子了见状又被迫坐下,直愣愣地看着惠贞郡主站到了中央。
太后的眉头也微微蹙起,进而看向皇后。
皇后展颜一笑解释道:“臣妾想着今年是怀仁太子薨逝的第七年,惠贞作为怀仁太子唯一的后嗣,也七岁了,可替父祝酒。”
按照怀仁太子的排序,确实要排在两位亲王后面。
虞亦禾下意识地看向帝王,发现他的唇角的弧度已经消失,正面色淡然地看着这一幕,不知喜怒。
惠贞的小臂有些颤抖,但在皇后的眼色下,她还是举起酒杯躬身道:“侄女在此替父亲以茶代酒祝皇伯,中秋欢喜,如月长在。”
不知是一息还是两息,上方的帝王终于开口道:“好,你有心了。”
说罢,把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惠贞也连忙把茶水喝光,退下时就忍不住频频看向皇后,她终究只是七岁的孩子,纵使有些小心思也藏不住。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不愧她悉心教导。
可她一侧首就对上了帝王冷淡的目光,皇后的心立刻一跳,再想看清帝王眸中情绪时,帝王已经转过头去。
太后把这一切收入眼底,不住摇头。
儿子娶妻时,她虽为妃位,但仍旧不得宠,先帝先后一手操办的婚事,她一个字都说不得。
先皇后给儿子指了个家世不显的皇后,太后并不在意,自己就不是什么高门贵女,哪里会在这里嫌弃儿媳妇?
只一件,她盼着儿媳妇能成为儿子的知心人,也不叫儿子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只是七八年过来,太后也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儿媳妇在揣度人心方面实在是有些差劲。
连帝王的喜恶都看不出来,如何能叫帝王舒心?
若是悉心调查了解一下先帝后宫就会知晓,先皇后和太后的关系并不好,甚至说极差,帝王幼时在绮清园居住就是先皇后一手造成,帝王哪里会喜欢任何关于怀仁太子的话题?
惠贞由皇后抚养的原因,不过是为了顾全皇家面子,且两人并不打算把旧怨波及到一个幼儿身上罢了,难道还真的是喜欢惠贞吗?
就算是惠贞代父敬酒,也不见得帝王愿意在中秋想起这个死人。
太后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抿了一口酒,第一次觉得皇后无子也是好事,就这样糊涂的娘亲能教出什么好孩子?
想到这里,太后不由得看向台下的虞亦禾,她正看着帝王,柳眉微蹙,显然也不理解此间状况。
卫景珩压下心中涌起的烦躁,又等淑,荣二妃祝酒后,便高声道:“今日是中秋家宴,便不必再像一样繁琐了,祝词就罢,月饼螃蟹尽可享用。”
话音落下,他扫视全场,看到第二排那个女子时,卫景珩心中的烦躁淡了些去,又缓声道:“奏乐吧。”
话音甫落,教坊司的音乐响起,舞姬自殿外鱼贯而入,翩翩起舞。
纯贵嫔看着桌案上的螃蟹,微微蹙起了眉头。
螃蟹寒凉,孕妇不宜多食。
可她迟迟不动,便叫人有所怀疑,隔壁的兰嫔边解螃蟹边侧首询问:“贵嫔为何不动?今年这蟹闻着比往年还要香呢?”
“我记得去年贵嫔用了五六只螃蟹呢……”
纯贵嫔尴尬地扯了扯唇角,被迫赶鸭子上架解起蟹来,只想着略用一两只应该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