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尾兔
所以她会让阿染进花楼,她会多?看阿染几眼,在她身上找熟悉的影子,把姜十一给她差遣……
——这也是她对阿染的谎言,她早已知晓阿染身份。
阿染垂下眼眸,声音轻轻:“你不是要隐瞒吗?为什么?又说出来?”
她已知晓全部?真相,在刚刚却没有说出来,也没说玉娇娘还?活着,这人为什么?要自己走出来?
要知道,圣女和姜长安的关系,足够她再也做不成厢族圣女。
当初在玉家的时?候,她为了继续压制厢族,维持圣女身份,所以不义罪一个字也没透露。
萧和青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她不承认自己喜欢姜长安是为了圣女身份,那由此推论,她也必须隐藏不义罪真相和自己是玉娇娘、与姜长安有过一段情意之事!
这也是她维系身份必须隐瞒的部?分。
“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这是我欠他的,既然要翻案,就该公开全部?真相,让他清清白白,我也能堂堂正正为他服丧。”玉娇娘轻轻抚摸过牌位,在心里,她早已嫁给姜长安。
她看向皇帝与满朝文武,扬声道:“我乃玉娇娘,曾化名‘柳娇娘’在大雁历练,协助柳宽探听消息,后我来京都,与姜长安相识、相爱,私定终身。”
下方,又是一片哗然,低低的议论声不断。
阿染看着她的背影,曾经那些细节全都串起来,“折荛娘子”是姜玉楼楼主,花船顶上那间像服丧一样的简陋小屋,才是她的住所。
花团锦簇的花楼之上,玉娇娘只有一个小屋,她以自己的方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安静服丧十三载。
那江山图旁边被取走的画像,恐怕……与姜长安有关。
玉娇娘继续:“后来,两族大战,长安临危受命,我知道那次厢族来势汹汹,怕他出事,想要拦下他,所以跟去了凉州,污蔑其‘奸污’,想阻止他上战场。
“但长安很坚决,而且,我也是那时?候才知晓他已学成姜氏一刀,天?下无敌,玉宽着急将这个消息送回厢族,漏了马脚,被敏锐的长安察觉……”
姜长安连夜出去调查,在确定柳家身份之后,将自己关了一天?,而后,提刀灭门柳家。
在国与私情之间,他坚定选择了大雁。
大战在即,如何还?能留探子在后方作乱?不想引起动荡,所以什么?也没说,干脆利落灭门柳家。
“但他到?底没杀我,只是让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要踏入大雁,与我一刀两断。”
玉娇娘仰着头,闭上眼睛:“我返回厢族,成为大战的第?三位将军,玉将军,但我没有参战,后来,长安以一当万,重创厢族,我前?去与他谈判,确定战场合约,此后,两族再无战事!”
阿染曾经的怀疑没错,姜长安怎么?会随随便便信任一个人?
但这个人是玉娇娘,他们曾经相知相爱,立场不同,对对方性情的了解却并不会减少。
姜长安相信她会压制厢族。
此后,玉娇娘重诺,死?死?压制厢族,为此,可以放任阿染他们灭傀儡军一半。
可她内心煎熬,她的爱人七罪定下,被人害死?,满门被灭,她鲜少再回厢族,她在公开身份与不公开之间,反复痛苦。
一边是可以兑现承诺的身份,是她身为圣女的责任,一边是深爱的人……
她就像是被劈成两半,拉扯着她。
所以,很矛盾,她在姜玉楼先说自己有不义罪证据,在玉家,她是圣女,又说自己在说谎,只是为了逼迫他们重审姜家案……
可哪怕告诫自己身份,哪怕守着圣女的责任,她还?是放任他们进神庙,没有提前?收走“玉宽”的牌位。
或许,她内心深处一直盼望他们发现什么?,才有赎罪的机会。
如今,姜家翻案,阿染单枪匹马入厢族抢走族谱与牌位,真相已经被人知晓,她再也不想隐瞒。
她要为姜长安正名,也要赎罪,从此以后,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提起姜长安这个名字。
玉娇娘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大战之后,朝廷官员皆要害姜长安,何丞相却想救他,所以邀我前?来京都,以轩辕九山和拓跋延指控姜长安,之后,再让他假死?脱身。”
她还?是柳娇娘的时?候,姜长安带她见过何丞相,何丞相知晓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相信,在姜长安绝路之时?,玉娇娘一定会救他。
所以,厢族有很多?人能陷害姜长安,他只叫来玉娇娘,目的并非害人,而是救人。
玉娇娘的话众人只是半信半疑,而这时?,她手指勾动,原本躺着的轩辕九山和拓跋延,就像是活人一般站了起来。
她说的竟是真的!
“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
“这才是不义罪真相,大将军分明杀得好?。”
“这女人真是过分,姜长安放过她,她却反过来害他。”
“你没听到?她其实是想救人吗?”
“那也是害了人。”
……
玉娇娘看向段元立,咬牙切除:“但有人棋高一招,所以,我们失败了,姜长安被害。”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段元立,然而他安静垂手,一言不发,始终平静。
还?有什么?比玉娇娘,当年的“柳娇娘”亲到?现场更好?的证据?
不义罪真相,已经全部?展开。
姜长安七罪,自此便全部?翻了案。
姜十一看着台上,为当年的真相震惊,为楼主竟然是“柳娇娘”震惊。
她还?有很多?的疑惑,阿染与萧和青到?底什么?时?候怀疑柳宽可能是厢族奸细的?又是什么?时?候制定计划,让阿染假死?,直奔厢族取证据?又为什么?要假死??
但现在,还?没人给她解释。
在众人哗然的震惊当中,萧遂缓缓放下族谱,喃喃:“原来不义罪全部?真相,竟是如此,姜长安……冤枉啊。”
张向彦靠着高台跌坐在地上,双目呆滞,手脚剧烈颤抖,苍白的华发都在跟着颤动,看着委实可怜。
阿染走到?高台旁边,在他斜上方蹲下,看着他,眼神无波无澜,此刻,面对过去张向彦一次又一次质问?,她终于可以问?他——
“张大人,现在,你还?敢说你了解柳宽吗?
“那些年你们书?信往来,那一句句问?候,那‘不知兄长近日如何’的每一个字,那对兄长在朝遇到?烦心事的一份份关怀书?信里面……
“张大人,你到?底告诉了玉宽多?少朝中隐秘?那些被他送来为官的文人,又到?底给他送了多?少情报?”
阿染拾起“柳宽”与张向彦的书?信,抛上天?,被珍藏的每一页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她在纷纷扬扬的书?信中站起来,垂下眼眸:“张向彦,自诩清流、不与世人同流合污的你,为官一生,究竟做了多?少年的卖国之贼呢?”
第90章 翻案(四)加更
一封封书?信,多?少年?的来往,互相?倾诉烦忧,张向彦以为是惺惺相?惜的知己,结果……是一个带他做卖国贼人的厢族细作!
十三年?来,他一直为柳宽痛惜。
十三年?来,他骂了多?少次姜长安不仁不义?。
十三年?来,他自诩站在公道之上,刚正不阿,清清白白。
到头来,大梦一场,全都是错!
一张信飘到面前,张向彦捡起来,是柳宽关心他的近况,吏部向来是六部之首,但在这?两朝,兵部尚书?段元立与户部尚书?管永志,还有上面的何丞相?,都很强势。
他当时回了什么?
好像是大骂段元立和管永志,一个奸一个贪,难免就还说到了边军要粮和兵部那边的得意……
他颤抖着手放下,又捡起一张。
这?张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是明昭十一年?后,柳宽在凉州坝决堤一事上立了功,他想要调他回京都。
柳宽拒绝了他,他想,这?人镇守苦寒凉州,不肯回京,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啊。
还有这?张……
“哈哈哈哈哈!”张向彦突然大笑,又笑又哭,不断磕头,“为官数十载,到头来,我才?是对不起大雁,我才?是不忠不仁不义?之辈!”
他涕泗横流,捶打自己的胸口,扬天哭嚎:“玉宽!你害我好苦!”
下一刻,这?个七旬老人迸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朝着高台之角,狠狠冲撞过去。
“砰!”
巨响使得周围一静。
“大将军……吾来谢罪……”张向彦满脸血,身体软软瘫下去,没了呼吸。
搀扶他来的人泪流满脸,却不敢上前去收尸,什么叫晚节不保?这?便是。
自此以后,他是史书?记载的罪人。
姜阿染没说错,他们所有为柳宽说过好话的人,都将被世人痛骂,唾弃!
即便死了,也?无颜面见?祖宗。
柳宽不管是什么问题,都不至于这?么严重,他们都可以说是被蒙蔽。
可他是细作啊!
所有人为他说话之人,都成了不忠不义?之辈。
萧遂皱眉,抬手挥了挥。
大内的人立刻将尸体抬下去,没给任何体面,几十年?相?处,其他人没察觉不对,张向彦作为吏部尚书?,统管官员调度,也?没察觉“柳宽”问题,已是失察。
这?么多?年?,他定了姜长安不义?罪,还要积极为柳家?正名,糊涂至极!
阿染盯着那摊血,久久没有说话。
她没觉得愧疚,也?不觉得解气?,反而格外平静,张向彦不是坏人,甚至还算是一个好官,有自己的坚持,但是,他糊涂。
将一个贼人当成知己,酿成大错。
她又看向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管永志、蒋毅,还是玉宽、玉娇娘,他们都有错,可是,重来一次,他们还是会这?么做。
玉宽是大雁罪人,却是厢族忠臣。
人,真?是奇怪的存在。
萧和青察觉她的走神,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阿染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皇帝——
“陛下,我二叔七罪,已经?全部澄清。”也?该给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