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玉郎 第13章

作者:七杯酒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实在是夹枪带棒,就差没指着鼻子说他是吃软饭的,别说其他人了,就连沈椿都怔住,谢锦笑容有些发苦,景平气不过想要开口,被谢锦轻轻一拉衣袖。

  谢钰他爹谢国公不管啥时候都是乐呵呵的,忙招呼家人入席,谢锦还不死心同谢钰搭话,指着席间的一道炙羊肉笑道:“我记得三郎小时候爱吃炙烤羊肉,他三岁的时候贪多吃了几块羊肉,口舌还为此生了疮,祖父恼他定力不够,还罚他去宗祠反省...”

  谢钰甚至懒得再开口,冷淡地闷嗤了声。

  谢锦连着碰了两回钉子,只能好脾气地笑笑,景平公主倒是想发作,但仿佛理亏似的,也硬是咽下了这口气。

  沈椿瞧的一愣一愣的——反常,太反常了。

  谢钰几乎不会把喜怒表现在脸上,旁人永远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便是面对代王那样的奸邪之辈,他手段再如何厉害,当着对方的面儿都不会有分毫失礼,更不可能直接给人难堪。

  二堂哥两口子怎么得罪谢钰了?

  她疑惑至极,忍不住抬眼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看她一眼,低声淡淡道:“三郎和二郎僵持多年了,你有机会可以帮着劝劝他...”

  她三言两语说明了原委。

  谢家这一辈儿除了谢钰天纵之才之外,谢锦在水利上也极具天赋,为官没多久便解决了当地的洪灾水患,眼看着前途大好,没想到有一次外出公差遇到山贼,侥幸被景平公主带着护卫救了,从此便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但是圣上忌惮谢家,当初是国朝初定,迫于无奈才让长公主嫁与谢国公,等到了谢锦这儿,圣上是怎么也不肯许亲的,没想到谢锦居然是这世上少有的情种,直言愿意放弃权势爵位,只求做驸马尚主,圣上听他肯自断前程,龙心大悦,一下子松口允婚了。

  两口子在公主府逍遥快活,谢钰可就倒霉了,谢锦的天资对谢家也是大有裨益,谢钰和祖父自然对他寄予厚望,已经为他安排好了日后前程,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出儿爱情戏,谢钰多年筹谋付之一炬。

  他盛怒之下,直接开宗祠将谢锦撵出谢府,还让他纵身不得归宗,让谢锦彻底成了无家无宗之人,备受冷眼奚落,甚至于过年想见父母都只敢在府外偷偷相见,这惩罚实在是太重,与流放砍头何异?

  沈椿听得两眼发直,她抬眼看了看恩恩爱爱的谢锦两口子,忍不住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可是二堂兄真的很喜欢公主啊,你看他现在多高兴。”

  这话恰好戳中谢钰逆鳞,他淡漠地瞥了眼沈椿:“若是人人都凭喜好行事,那还要纲常伦理做什么?”

  沈椿现在手头有钱,胆子也见长,小声道:“人和人不一样吗,有的人愿意当大官,有的人就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飞快地抬眼瞄了眼谢钰。

  谢钰眼底泄出一丝锋锐,淡淡问:“你的意思是...我不近人情?”

  他问出这话,足见已然动怒。

  他指节轻敲桌案,不重,却透着几分森然的威逼意味:“你觉得我的处置有错?”

  沈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有些求饶意味:“给我点面子吗...”

  谢锦一向是谢钰的禁忌,谁提了都要吃挂落的,沈椿话里话外为谢锦说话,本来让他颇为不快,谁料沈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让他的火气都不知向哪儿出。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睨了她一眼,到底是没再追究。

  等到宴散,长公主把谢钰单独留下来,揉着额角一脸头疼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二郎吗?”

  当初要不是族人拼死拦着,谢锦险些死在谢钰的剑下了——从此谢家嫡系婚嫁都得由他一手安排,要长公主说,谢锦固然有不当之处,但谢钰这控制欲未免也太强了。

  她今儿没打招呼把谢锦夫妇叫来,本来是想和缓一下二人关系的,没想到谢钰竟当众拂她颜面。

  谢钰神色冷淡:“不过是个为情乱智的凡庸之物罢了,犯不着我为他费神。”

  为了做好谢家立出来的一块玉碑,他早已摒弃了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对他来说不过是草木蝼蚁,他无法低下身去共情这些草木蝼蚁视为生命的‘情爱’。

  长公主见他油盐不进,恼道:“别忘了,你可是有妻室的人,你现在说得高高在上,小心以后自打自脸。”

  谢钰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可能。”

  目前看来,沈椿单纯良善温驯,他对她的性情很是满意,他也愿意护着她,给她作为妻子的尊荣。

  他不需要她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不,她根本不必有自己的想法,她只需要在他的指点之下,按部就班地当好谢氏夫人就好,他要的是这上下事务的绝对掌控,似谢锦那样为情乱智的例子,他不想再见到第二例了。

  长公主给噎了个半死,又随意扯了个话头训人:“行行行,你有你的主意,我说不过你,但你既然认定了沈椿为妻,今天宗祠也拜了,亲戚也见了,你们是不是也该早日圆房了?”

  面对母亲的质问 ,谢钰几不可查地抿了下唇。

  其实昨夜就是水到渠成的好时机,但不是他不想圆房,而是...他做不到。

  从少时起,他习惯性地压抑自己的各种欲望,这包括了性 欲食欲权欲贪欲等等,小时候多吃一块羊肉都要被祖父严厉处罚,等日渐长大,他已经无需外力惩戒,自己就能把自己规束得极其完美。

  他确定自己的身体完全正常,但跟旁人不同的是,他极难动情欲,当初在军营里的时候,形形色 色的荤话儿听多了,他对女子却没有半点渴望,只觉得污秽肮脏,不可理喻。

  过度压抑的后果就是,面对自己年少貌美的妻子,毫无反应。

第017章

  谢钰这辈子少有的感到为难,轻蹙着眉回到了寝居。

  沈椿已经松了头发,换了寝衣,坐在桌前练字,基础的三字经和千字文她已然习完,面前正摊开一本诗经认真抄录,谢钰走过去,随意问她:“在抄录哪篇。”

  沈椿只能勉强认字,还理解不了意思,便回答道:“齐风.敝笱。”

  谢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

  沈椿虚心请教:“这篇是什么意思啊?”

  谢钰喉结上下滚了滚,一板一眼地直译:“讲鱼儿在鱼篓里游来游去的场景。”

  虽然说的是鱼篓和鱼儿,其实通篇都在描述男女合 欢,沈椿专挑这篇来问他,颇为微妙。

  沈椿听得一知半解,还得不懂装懂:“啊啊?哦。”

  他合上书页闭了闭眼,又扫了她身前一眼——她因是在内室的缘故,身上只着了寝衣,里面没有穿兜衣,柔软饱满磕在桌沿。

  那寝衣虽然不透,但总归还是能看到隐约轮廓。

  他视线避开,尽量让声音镇定:“你慢慢抄写,我有事先出去了。”

  谢钰就这么镇定着往外走,直到出了门,他才加快了步伐。

  他非常确定,妻子是在向他暗示什么——不然诗经三百首,她怎么偏偏选了那首《齐风.敝笱》。

  还是那样一副打扮...

  俩人大婚将近一月尚未同房,妻子因此催促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家主来说,绵延子嗣传承香火亦是重中之重,何况他为人夫,总不好一直冷落妻子,虽然谢钰遇到了一些障碍,但他还是愿意尽力一试。

  但他之前冷落了沈椿那么久,如今想要和她同房,总该有个说法儿,谢钰想了想,十分有仪式感地提笔,写了一封致歉加求欢的书信,骈四俪六,洋洋洒洒精彩至极,这文章若是流传在外,必能千古流芳。

  谢钰一气呵成地写完才想起来,沈椿目前的文化水平恐怕连上面的字儿都不一定能认全,不过聪明人总有法子,他从窗外折下一只并蒂海棠压在信笺一角,又把并蒂海棠和骈文一并放在了沈椿枕下。

  ——并蒂海棠是求爱之花,这也是他对她的回应,他相信沈椿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一天都在为同房做准备,身上难免多了丝燥意,等到了晚上,谢钰自认为已经和她心照不宣,便主动提出留宿。

  入睡的时候,两人像以往一样分了两床被子,谢钰还十分体贴地吹熄了床边仅剩的两盏烛火,他放轻呼吸,等着

  她给出暗示。

  她之前一直用牛乳沐浴,经常弄的床帐内都是一股甜腻奶香,谢钰对此颇不自在,有一回跟她提了之后,她便改用清水沐浴了。

  床幔间多了一股草木清香,应该就是她本身的味道,谢钰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有一次走在乡间杂草丛生的小路上,柔嫩的草尖细细地抓着挠着他的身周,让他渐生出一缕异样,他不再像之前几次同床共枕时那般无所知觉,甚至罕见得有些沉不住气,心里隐隐期盼着她的主动亲近。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刻,身畔忽然传来小猪哼哼一般的声音。

  谢钰:“...”

  睡着了?

  难道不是她暗示他要同房吗?

  她没有看到他留下的信笺和并蒂海棠吗?

  她就这般敷衍她的夫君?

  谢钰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些微不满,在睡下和行动之间踌躇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稍稍侧身,右手探了出去,隔着绢被,轻轻握住了那一把细腰。

  睡梦中的沈椿似有所感,本能地动了两下。

  掌心传来的触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约莫是在乡间劳作的缘故,她并不是那种很柔软的身段,纤细中又带着一股柔韧,在他指下就像一尾有活力的鱼,弹跳着得鲜活。

  但她好像真的睡了。

  趁她睡着时胡作非为并非君子做派,谢钰一时踌躇不动,不知该不该继续。

  倒是他这么磨磨蹭蹭的,沈椿终于恢复了点意识,朦胧中感觉到腰间搭着一只手臂。

  她在乡下有差点被人咸猪手的经历,本能地鲤鱼打挺坐起,意识还没恢复,反手一耳刮子就抽过去了。

  幸好谢钰反应及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略有无奈地道:“是我。”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你不打算跟我同房吗?”

  沈椿声音十分困倦,有些迟钝地回答:“啊?什么同房?”

  谢钰:“...”

  他忍不住道:“我在你床边放了一只并蒂海棠,你没有看到吗?”

  “跟那张纸放一块的?”沈椿搞不懂一朵花儿和同房有啥关系,嗓音含糊地回答:“那花儿放在床上多招蚊子啊,我搁一边儿了。”

  谢钰:“...”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他以为两人的心照不宣,其实只是他自作多情?亏他一天都在思索这事儿,甚至反复温习房中秘术,原来都成了白费功夫。

  他现在起了反应,她却懵然不知?

  他抬手揉了揉眉棱,低声道:“还记得你白天问我的那篇齐风.敝笱?”

  沈椿哈欠连天,脑袋连他想讲什么都分辨不出,只想快点睡觉:“鱼儿和鱼篓的那个?”

  “那是直译,”谢钰嗓音很轻,声音却似一把拉满了的弓弦,宛如箭在弦上:“鱼儿指的是男子性 器,鱼篓意指女子阴 户,敝笱通篇讲的是男女合欢。”

  温热的气流擦在耳畔,犹如实质,沈椿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脸上热的能烫熟鸡蛋。

  这谁写的破诗啊,既不正经又不要脸!

  “既然你知道这篇是什么意思了,”谢钰指尖轻轻摩挲她的衣带,感受到她的清醒,他居然极轻地笑了声:“可以吗?”

  他的嗓音越来越低,带着点不可言说的引诱,让她头脑空白了一霎。

  即便在床笫之间,他眉眼依然分毫不乱,照旧是容色清绝,高不可攀。

  食色性也。

  沈椿点了点头。

  谢钰行事迅速,沈椿很快感受到了刀斧凿身的痛楚,幸好没有持续太久,匆匆就结束了。

  结束之后,谢钰毫不犹豫地抽身而出,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好像在掩饰什么。

  他很快整理好衣带,甚至没有看她,调开视线:“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我先去书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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