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拓跋珠这回用的方法十分?奏效,面对沈椿,她根本不需要撒娇弄痴地争夺什么宠爱,直接身份碾压便是了。
沈椿脸色都?变了:“阿姆...”
“娘子别慌,郎君现?在到底还没?答应呢。”春嬷嬷见?她手背发凉,忙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有些犹豫地道:“婢这里有一个法子,或许能解了咱们眼下?之困。”
沈椿忙道:“你说。”
春嬷嬷想了想:“娘子有没?有想过...给郎君生?个孩子?”
沈椿一脸愕然,春嬷嬷忙道:“婢瞧着,郎君近来对娘子颇为?宠爱,娘子过完年也十八了,孩子早晚都?要生?的,不如就趁现?在,郎君心意未决,娘子若是此刻怀孕,以郎君的性?子,怎么也不会放任娘子不管。”
春嬷嬷是在高门大户长大的下?人,这法子也是标准的内宅争宠之法。
在她看来,沈椿没?有任何退路,她也不能和离,一旦和离,沈府那?边儿必然容不下?她,没?准儿过一阵就悄没?声地把她送去家庙关?着,同样的,她也不能任由拓跋珠嫁进来,她一旦被?贬妻为?妾,还不是由得拓跋珠拿捏?
她能依靠的只有谢钰,所以她必须得牢牢占稳这正妻之位!
假如谢钰真是对沈椿十分看重,春嬷嬷也不用费这般手段了,但这些日?子谢钰都?没?回来过问一句,他这看重只怕也有限。
沈椿简直匪夷所思,想也没想就摇头:“不行,这样算计...”
春嬷嬷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娘子。”她放柔声音:“您莫怪婢说话难听,除了那些本领出众的天才人物,女子这一世,一是靠娘家,二便是靠子嗣了,沈家和您一向不亲,就算亲近,在这等家国大事面前他们也说不上话,您能指望的,只有血脉相连的孩子了。”
“这可不是算计男人的事儿,一旦郎君改了主意,您的身家性?命可就难保了!”
谢钰纵然厉害,到底也是朝臣,沈椿不就是他被?皇上逼着娶的吗?
这话简直正中靶心,沈椿瞳孔微缩,口舌发干。
沈椿这一路过来,实在是不容易,春嬷嬷怜爱地看着她:“您也不必为?此觉着歉疚自责什么的,孩子的事儿,国公爷和长公主都?催了好几次,您若这时候有孕,称得上皆大欢喜。”
沈椿心脏砰砰乱跳,过了半晌才道:“阿姆,你让我?想想...”
谢钰有段日?子没?回来了,春嬷嬷也不忍心迫她:“您慢慢想,不急,咱们也得好好筹谋。”
她心下?不忍,说了句推心置腹的:“您在这世上,称得上是无亲无故,但就算别人都?不在乎您的命,您自己也得在乎。”
沈椿当然不想死?,她无言了半晌,迟疑着开口:“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俩人之前没?打算要孩子,谢钰也都?是掐着日?子行事,偶尔情动的时候,他也会尽量弄在外面,绝无错漏的。
春嬷嬷犹豫道:“您要不要试一试...引得郎君不能自持?”
......
谢钰最近的确很忙——他成功笼络到了回鹘可汗拓跋敏。
回鹘是游牧民族,常年被?突厥欺压,也是需要和晋朝联手,才能对抗突厥,更别说晋朝物产丰富,上到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均都?安乐富足,回鹘有马匹骑兵,晋朝有钱,两?边儿是互惠互利,又不是晋朝上赶着和回鹘联盟。
更别说回鹘男子凶暴,晋人多儒雅爱洁,也因此,对回鹘女子来说,嫁给晋朝人一向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归宿。
拓跋敏膝下?有近四十个子女,拓跋珠是其中最得宠的一个,不然这种好差事也轮不到她头上,本来她安分?嫁给一个旁支的王子皇孙也能两?全?其美,既然她既然觉得嫁旁支宗室委屈了自己,非要无故生?事,那?便釜底抽薪,换一个听话的便是。
他近来和拓跋敏私下?多有书信往来,一手威逼一手利诱,拓跋敏对拓跋珠也渐生?不满。
谢钰娶沈椿,只是因为?他想娶,那?日?他瞧了她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理应负责,再加上他不欲娶宗室女或者高门女子为?妻,干脆就势应下?,也摆脱了昭华的纠缠。
同样的,他如今不想娶拓跋珠,那?么谁逼迫不了他。
又一封书信寄出,谢钰合上双眼,屈指轻揉眉心片刻,才问长乐::“今日?是几号了?”
长乐答道:“已经到腊月十七了,还有十来天?便是年关?。”
谢钰
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在心里算起有多少天?没?见?过自己那?个小妻子了,他居然后知后觉浮上一些思念情绪。
他出神片刻,方才道:“你替我?去府里传话,我?今日?下?差之后回家。”
吩咐完之后,他难得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屋里的沙漏,刚到下?差的点儿,他便带头出了府衙。
春嬷嬷带领下?人在院里候着,端上早就准备好的汤羹,笑道:“天?儿冷,娘子早就让厨下?备好了汤,您先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谢钰扫了一眼,端起汤盏便一饮而尽了,他想尽快见?到沈椿,也未曾觉察到那?羹汤味道有些怪异。
他推门而入,未曾见?到沈椿人影,倒是浴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他撩袍入内,隔着一扇屏风问她:“怎么这个时候沐身?我?方才不是使?人通传过了吗?”
屏风内的人一字未答,只能听到她往身上撩水的声音,屏风当中镶着的琉璃映出一道儿朦胧的窈窕身影,谢钰神色不免异样,但今天?日?子不对,他嗓音微哑,轻轻侧过脸:“罢了,你先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他正要退出,就听沈椿嗓音有些紧绷地道:“先别走,我?忘记拿小衣了,你,你能不能帮我?把小衣拿进来?”
虽然答应了春嬷嬷要试一试,但她心里也没?什么底,谢钰并不是以情乱智的人,而且他把她不安全?的日?子都?记得很牢。
谢钰短暂的沉默之后,居然真的拉开了柜门,缓缓问:“你喜欢这件赤色的,还是秋香色的?”
沈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亵衣,他问她喜欢什么颜色的亵衣!
她第一次做勾引人的事,脸上臊得慌,支吾着回答:“都?,都?行...”
“那?便选这件赤色的吧,”谢钰很自然地帮她做了决定,语气还是那?么冷清:“赤色衬的你气色极好,肤色莹润,骨肉匀称。”
这话对于谢钰来说,已经算得上露 骨了,沈椿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你快拿进来吧。”
谢钰这才绕了进来,他如玉手指勾着那?件赤色亵衣,站在池边,慢慢地半蹲下?来与她平视,却一点也没?有把小衣递给她的意思。
沈椿心里有鬼,都?被?他看的不自在了。
她下?意识地往池子里缩了缩,再次催促:“你倒是拿给我?啊!”
谢钰顿了顿,忽的问了句:“需要我?帮你穿上吗?”
他慢吞吞地问:“或者不穿?”
沈椿紧绷得别过脸,他俯下?身,眉眼一寸一寸放大,神色清正,偏动作极具侵略性?。
微凉的气息吐在她耳畔:“你想从哪一步开始?”
轰的一声,沈椿脑子要炸开一般:“你,你这是做什么…”
谢钰如玉的手指端起她的下?颔,语调平静:“教你怎么引诱人啊,昭昭。”
沈椿手足无措,他眸光渐渐锐利起来:“如果我?没?猜错,方才那?个嬷嬷端上来的是助兴的汤药,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椿身子一软,心知瞒不过了,强撑着道:“父亲母亲一直催促孩子的事,所以我?...”
“说谎,”谢钰眯起眼,神色更冷了两?分?,竟似在公堂之上:“若真是为?求子嗣,你大方跟我?说便是,使?这些手段做什么?”
沈椿不敢开口,谢钰居然直接起了身,冷声道:“主子犯错,一定是下?人教唆,我?这便命人拖那?嬷嬷去审问。”
沈椿慌了神,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他:“不要!”
她忍不住呜咽了声:“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最近拓跋珠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我?怕你当陈世美,真娶了公主,所以,所以我?想要个孩子,让你有所顾忌,不敢动娶公主的念头...”
这话说出来,她都?觉得自己又蠢又坏,像话本子里膈应人的反派,她沮丧透顶,忍不住伸手抹了把脸。
谢钰脸色微凝,渐渐露出几分?匪夷所思,斥道:“愚不可及!我?几时说过要娶公主了?!若我?真有异心,又岂是区区一个孩子能拦得住的?我?自有的是法子逼你拿掉孩子!”
说到后面,他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竟这般不爱惜己身!”
他厌烦拓跋珠,就是厌她心术不正,如今瞧见?妻子也开始走歪门邪道,她为?了权势地位争这种没?影儿的宠,甚至还不惜设计了他,他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
失落,恼怒,还夹杂着一丝丝伤心。
他闭了闭眼,努力?和缓情绪,又给了她一次机会,沉声问:“这下?作法子是你想的,还是那?嬷嬷教唆的?”
沈椿当然不可能把春嬷嬷供出来,她这把年纪估计两?板子下?去人都?没?了。
她垂下?眼不敢看他:“是我?,你要罚就罚我?吧。”
她这话谢钰一个字都?不信,见?她还执迷不悟,谢钰已是失望至极,连道了三个好字。
他冷冷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他甚至不想和她在多说一句,转身拂袖而去。
他这一走,直到临近年根儿都?不曾回来。
第039章
沈椿穿好衣服, 抱膝坐了会儿,春嬷嬷进来之后,有些慌乱地道:“娘子,郎君他...”
沈椿看她一眼, 摇了摇头。
春嬷嬷恨不得扇自己耳光, 懊丧道:“都怪婢乱出主意, 竟惹了郎君和娘子生隙!”她忙道:“婢去向郎君请罪。”
沈椿这才开口:“嬷嬷, 我不怪你。”
她没有娘家, 不能和离,也不能真?的等拓跋珠嫁进来,她去当谢钰的小老婆, 不想坐着等死,春嬷嬷给?她出的主意, 已经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
这个法子,她自己也默许了,又怎么?能推到别人头上呢?
有件事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些天她过的非常焦虑,她几?乎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一睁眼, 谢钰就扔下一封和离书让她滚蛋,或者?干脆端来一杯毒酒,直接送她归西。
她脑袋上好像悬着一把剑, 不知道什么?时?候利刃会落下来。
她盼望过谢钰能抚平她的焦虑,告诉她自己不会另娶他人, 告诉她他坚定地选择了他,但是没有, 她这些日子根本?见不到他,方才他又识破了她的打算, 说不定谢钰真?的在考虑要不要休了她。
谢钰走了之后,沈椿头脑空白地在家枯坐了一天,等到第二天才开始寻摸到了一些事情做——反正谢钰怎么?想也不是她能左右的,还不如?找点事儿干呢。
之前在乡下的时?候,那个道人给?她留下了一本?医书,她当时?不认字,所?以?也就放着没管,最近她把字都认全了,还在学一些古文,就把医书取出来认真?翻阅着,遇到不会不懂的地方就去学校里请教周先生。
她还给?沈青山夫妇写信询问他们的近况,得知沈青山在咸阳的县城里做吏员,俩人还邀请沈椿去咸阳转转,沈椿心?情终于松快了点儿。
快到年关,长公主要忙着交际应酬,便把沈椿带在身边时?不时?提点着,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些不太打紧的小宴她就放手让沈椿独个去了——反正谢家的名声在外,大家瞧在谢家的面子上,也得对沈椿多担待着。
腊月二十六这日,沈椿赴宴回来,马车忽的颠簸了一下。
她撩开车帘,正要细问,居然?就见两匹骏马长嘶了声,猛地人立而起,一下甩开了驾车的车夫,拉着马车狂奔而出,就连车后跟着的仆婢护卫都抛在了脑后。
沈椿脑袋磕在车围子上,痛叫了声,本?想跳车逃跑,眼见着这两匹疯马在长街上越跑越快,她只能勉强翻出软枕褥子垫在身边,免得被甩出去的时?候缺胳膊断腿儿。
两匹疯马越跑越快,径直冲进一条暗巷里,也不知道撞到了谁家的车架,车身剧烈震动起来,有人呵斥有人大骂,最终一把有点耳熟的嗓音
传了进来:“谁敢冲撞本?王的车架!”
“把这两匹疯马给?我杀了,马车里的人给?我拖出来扒光衣服,吊起来抽五十鞭!”
这人话音刚落,就听‘嗖嗖’两声,拉着谢家马车的两匹马哀叫了声儿,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了。
方才那人不耐烦地开口:“车里的人还不赶紧滚出来!”
沈椿心?口狂跳,她听出马车外的那个绝非善茬儿,哪里敢出去?她反手把门窗都锁好,待在车里一动不动,祈祷谢家的护卫快点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