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等?到了设宴的春华阁,方才蹴鞠的两个女队均都落了座, 只?是?不见沈椿的身影,五皇子乐呵呵地跟谢钰打趣:“表姐应该是?被那些?痴迷蹴鞠的郎君绊住脚了,我瞧今日来观赛的小郎君不乏相貌俊俏的, 表姐夫难道就不怕她被人拐走??还是?去球场那边接她回来吧。”五皇子是?沈贵妃所出?,和沈椿算是?表亲, 俩人和离的消息尚未传开,在五皇子眼里, 俩人仍是?夫妻。
蹴鞠一向是?长安城里达官贵人最狂热的运动,只?要球踢得好?, 哪怕是?个平头百姓,也会有无数贵人愿意砸钱将他捧为上宾,方才的蹴鞠赛上沈椿可谓是?大出?风头,这会儿怕是?有不少人围着她送花献果的。
听了五皇子这句无心之言,谢钰有些?心神不定,对这位五殿下说的绊住脚,俊俏小郎君,拐走?之类的言辞听得颇不顺耳,说的他似乱吃干醋的妒夫一般。
不过他面上还是?淡淡的:“殿下多虑了。”
五皇子有意和他亲近才随口玩笑?一句,见他端严,讪讪一笑?不说话了。
又过了会儿,沈椿还未回来,谢钰忽的起身,自顾自地道:“不过宴会将要开始,我也确实该去接她回来。”
五皇子:“?”
在春华殿内,谢钰还是?步履从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儿,等?走?到殿外,他脚步渐渐加快。
他才到马场门口,就见里三?层外三?层堵了一圈人,这群人还在议论纷纷。
“方才沈娘子那一脚踢得实在是?精彩,女子蹴鞠都多少年?了,还是?第一个这么?快进球的!”
有人一脸如痴如醉地附和:“非但球踢得好?,人长得也是?貌美惊人,要是?我能娶她...”
“快闭嘴吧,沈娘子早就嫁人了,人家嫁的还是?谢钰。”
人群一声失望的‘嘘’。
宫里便不该办什么?蹴鞠比赛,劳民伤财,大肆铺张!
谢钰眉头聚成山川,掩唇咳了声,方才还聊得兴冲冲的几个闲散郎君见到他来,立马噤若寒蝉,不敢吭声,还主动让出?一条道儿来。
他走?进去一瞧,就见球场也被围得水泄不通,这帮人吵吵嚷嚷地挤着献花掷果,沈椿怀里抱了一大把鲜花,被挤在中间动弹不得,这儿的人实在太多,幸好?谢无忌带领女卫在旁边尽职尽责地护着,不然这会儿怕要出?乱子了。
看着这一幕,谢钰脚步停顿了下,很快走?了过去。
大概是?天生气场使然,他所过之处,周围人都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他径直走?了过去,冲谢无忌颔首:“劳烦长兄了。”
他向沈椿伸手:“我接你去春华殿。”
谢无忌是?知道俩人在闹和离的事儿,故意扬了扬眉,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倒是?不必谢我,就看弟妹肯不肯跟你走?了。”
谢钰看向沈椿:“昭华她们在等?你。”
沈椿犹豫了下,这才点头:“好?吧,先去春华殿。”
她又转向谢无忌,客气地道谢:“方才多谢你了。”
这说的不光是?现在,更是?谢无忌方才送她的那一球。
谢无忌并未说话,懒洋洋地冲她挥了挥手。
回到春华殿之后,沈椿就主动跟昭华她们坐在了一起,离谢钰远远儿的。
等?宴会散了,谢钰本想送她回沈府,没想到沈椿早就坐上马车走?了,生怕跟他扯上什么?关系似的,他难得气闷,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回谢府的时候,长乐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小公?爷...”
谢钰目光转向他,他犹犹豫豫地道:“您有没有觉得,谢参将对夫人有些?关心太过了?”
谢钰眸光微动:“怎么?说?”
长乐举例道:“蹴鞠赛那第一球,分明是?谢参将故意喂给夫人的,就是?方才,谢参加也对夫人多有维护。”他越说表情越古怪:“自谢参将年?纪渐长,就和家里少有走?动,跟国公?和您都不大亲近的,他总不会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才照拂夫人吧?”
他边说边瞠目:“他,他不会是对夫人有意...”
对于情爱之事,谢钰一向迟钝,但方才看见谢无忌和沈椿站在一块,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长乐不过是道出他的心思。
谢钰双唇微抿,须臾,他才道:“长兄自小便喜欢用这般手段作弄人,我读书练字,他即便不喜,也总要上来抢我纸笔,他对她,并非出?自真心。”
说着,他神色松了松,垂眸道:“何况他们的名?分既定,他有什么?逾越之举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莫说我和她并未和离,就算我们真的和离了,他也断无可能。”
长乐一想也是?,大伯哥和弟妹在一起,除非谢无忌敢不要前程了!
......
那头哥舒苍也在和谢无忌闲聊此事,他若有所思:“你似乎对你那个弟妹颇为关照?”
谢无忌在突厥做过多年?细作,皇上索性派他来明着照料暗里监管哥舒苍,这倒方便了两人来往。
谢无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胸口,扬眉反问:“是?又如何?”
他对沈椿,要说多有好?感也谈不上,只?是?第一眼见她,就想起了一位故人。
七八年?前他在山林里走?失,无意中救下一个干干瘦瘦的小丫头,小丫头长得不漂亮,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命也哭,一看就没人管,十来岁就被卖成了童养媳。
谢无忌并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物竞天择,对于这种不能自保的弱者,意外死去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但再次路过那处坑洞的时候,听到她还在奋力地折腾呼救,鬼使神差的,他把她拉了上来。
他不光帮她治了伤,背她走?出?林子,还顺道儿帮她解决了那个买下她的泼皮。
到分别的时候,小丫头死活拽着不让他走?,非要问他姓名?。
谢无忌倒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那个时候,人人都唤他‘十七奴’。
他被问的沉默了会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我叫谢钰。”
他手指在沙地上写下‘钰’字:“明金旁的玉。”
忆起往事,谢无忌的眼神有刹那浮动,不过很快神色如常。
他当然知道,沈椿和那个小丫头不是?一个人,单说长相,沈椿可比她漂亮多了。
哥舒苍好?奇道:“你是?为了惹谢钰不快?”
谢无忌岔开话题:“特地叫我来,你有什么?事?”
“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军户的下落,”哥舒苍展开图纸,上面画着一精巧弩机,甚至标注了各处的名?字和尺寸,只?是?细看之下,有小半的地方未曾注明。
他脸色慢慢转冷:“汉人擅技巧,研制出?了这等?神机弩,专克我部重骑,若非此物,我们这次岂会败得这般惨烈。”
他看向谢无忌,压低声音:“等?年?后,汉人的皇帝会率领宫嫔和众臣去行宫举行春耕,顺便看一看军演,你到时帮我打听一位军户的下落...”
他细细说完,又问谢无忌:“能办到吗?”
谢无忌唔了声。
哥舒苍知道他这是?应了,也不多言,他低头咳嗽了几声,又抬眼,温声道:“等?这事儿结束,你便随我回突厥,王父仅有姑母这一个女儿,对你也是?记挂得很。”
他知道谢无忌心里在想什么?,微微笑?道:“在这里,只?要谢钰在一天,你便永无出?头之日,瞧着他荣光加身,肩挑全族的荣耀,你心里就不膈应吗?他对你再好?,也不可能把手头权势分你一半。”
谢无忌出?神片刻,挪开眼,撇嘴一笑?:“再说。”
......
等?宫宴结束,承恩伯和万氏却在宫门外被宁王叫住了,他笑?吟吟地道:“趁着承恩伯和夫人都在,咱们不如把信芳的事儿定下了。”
他道:“信芳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
宁王面白无须,原本眉目也算是?英挺,但近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双目浑浊,脚步虚浮,看着便让人作呕。
万氏听他叫女儿闺名?,胃里不免翻滚起来,抢在承恩伯之前婉拒道:“信芳年?纪还小,尚不懂事,更不敢高?攀王府,王爷实在抬爱了。”
承恩伯对沈信芳也是?寄予厚望的,当然不甘心让她给一个老?迈的亲王做侧妃,便附和道:“是?啊是?啊。”
谁料宁王直接拉下脸:“若本王偏要让她高?攀呢?”
宁王酒色财气俱全,在长安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可谁让他辈分高?呢?就是?皇帝见了也得喊一声皇叔,承恩伯府这种毫无实权的伯府实在开罪不起,更不好?明着拒绝。
这宁王有自己的封地,只?是?位置不大好?,按照规矩,各地亲王只?得过年?的时候来长安面圣一回,元宵之后便得动身回藩地,承恩伯和万氏本想熬到他回藩地,没想到这还没出?年?,宁王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承恩伯左右为难,万氏却灵机一动,微笑?着道:“并非我和伯爷推拒,只?是?信芳实在年?幼,我们不忍她太早离家,倒是?我们的长女阿椿年?岁正?值碧玉年?华,王爷今日当也目睹了她的风姿。”
宁王心里一动,很快冷笑?了声:“承恩伯和夫人莫非欺我是?外地藩王便出?言诓我?令爱早就嫁与谢家三?郎为妻,夫人和我提她做什么??”
那沈椿生的的确貌美,且有一股与长安淑女迥异的蓬勃生机,十分明媚耀眼,但他再好?色,也没胆大到敢动谢钰之妻的地步。
万氏神色无奈:“王爷有所不知,椿娘任性,在谢家过得也不大如意,前几日谢钰便提出?了和离,如今和离书还是?热乎的呢,我和她爹也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她边瞧宁王反应,边微笑?道:“女子和离本就是?羞人事,如今她正?为今后发愁呢,若王爷肯在这时为拉她一把,她定然会感激不尽,日后尽心侍奉王爷的。”
第048章
每年十五之后, 皇上都会去一趟都城的行宫,先观看龙武军的一场军演,然后在行宫住下,举办一场长?达七日的春耕大?典。
这日看完军演, 皇上龙心大?悦, 等入了夜, 他索性在行宫的重华阁办了场规模不大?的家宴, 除了还在长?安的几位皇子王爷之外?, 就连沈家也因着?沈贵妃和五皇子的缘故,得了参加家宴的殊荣。
五皇子擅武,今天军演的时?候, 五皇子表现得颇为出?众,这让皇上的心情着?实不错, 还特地赏了沈家一壶三羊酒,沈家人齐齐起了身,一边向皇上道?谢,一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椿酒量一向不大?好,刚喝了两盏, 她?脑袋就晕晕乎乎的。
她?也没多想,对着?承恩伯道?:“阿翁,夫人, 我好像醉了,能不能先回?去?”
承恩伯捋了捋须, 正要开口,万氏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微笑道?:“也好,你回?去歇着?吧。”
她?说完就请来?一个侍女, 让她?扶着?面色酡红的沈椿出?去。
侍女扶着?沈椿走进了一处暖阁,她?头脑越发?昏沉,几乎要睡死过去,忽然听见暖阁的门‘吱呀’响了一声,一道?沉重的脚步声重重向她?袭了过来?。
宁王看着?醉倒在榻上的小美人儿,心下喜不自胜。
他这人称得上好色如命,那日在蹴鞠场上看到?沈椿的明艳风采,而?他后院竟无一姬妾可与之比拟,他自然意动,只是碍于她?是谢钰妻子,他才不敢打她?的主意,后来?又听承恩伯夫妇说,她?和谢钰已经和离,两边儿再无牵扯,宁王自不想放过此?等绝色。
不过沈椿毕竟曾为谢家妇,承恩伯府和宁王都不想开罪谢家,便干脆设下了一个局,在方才家宴之上,他们给沈椿的酒里下了一种能让人意识昏沉,情潮暗涌的药粉,再让侍女扶着?她?到?了一处早就布置好的暖阁。
这样一来?,即便宁王和沈椿发?生了什么,他也大?可以?说是沈椿醉后失德,勾引了他,错在沈椿,谢家即便不满,也不好多说。而?且皇亲贵眷都在宴会上,这事儿一旦传开,他也可以?顺水推舟让皇帝把沈椿赐给他,她?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至于沈信芳,他又没答应他沈家要了沈椿便不打沈信芳的主意,如今姐姐已经是跑不了了,等过上几日,他再向皇上开口求娶妹妹为侧妃,不过顺手的事儿。
他是宗室里一等一的不要面皮之人,想着?今后姐妹共侍一夫的场面,已经在心里乐开了花,搓了搓手,上前要剥沈椿衣领。
他也顾不上沈椿听不听得见,眯起浑浊的三角眼?,连连笑道?:“这样花容月貌的美人儿他谢三郎也舍得和离,真是不解风情,正好,让本王来?好好疼疼你…”
要是寻常贵族女子,这会儿只怕已经昏死过去,沈椿的体力要比一般女孩好上不少,这会儿勉强留了一线清明,昏昏沉沉间,她?听到?有男子的脚步声靠近,立马警觉起来?。
尤其是这人言辞放肆,语调下流,她?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强压着?颤抖,手指不着?痕迹地四下摸索,摸到?了床头摆放的玉如意。
等人靠近,她?勉强借着?一线月光,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好像是方才宴会上的什么什么王爷。
她?根本就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不过沈椿也来?不及多想,等那笑的一脸猥琐的宁王靠近,她?勉强攒起一丝力气,抄起手边的如意就冲着?他脑袋来?了一下狠的。
宁王没想到?她?人还醒着?,一时?不察,脑袋嗡了声,就见血花迸溅了出?来?,他额头剧痛,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沈椿这会儿身上隐隐发?着?热,趁机重重推了他一把,跌跌撞撞地从后窗逃了出?去。
宁王捂着?脑袋呻 吟了一时?,等慢慢缓过这阵剧痛,他心里发?着?狠,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