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意识到?她在赤 身和?自己说话这件事儿之后,谢钰也不觉面上?发烫,他低头轻咳了声,尽量平静地道:“我这就让春嬷嬷给你送来。”
没多久,春嬷嬷便拿了套衣裙入内,从兜衣亵裤到?鞋袜一应俱全,她小心把衣物叠好放到?床边儿。
沈椿要伸手去够,见谢钰还在旁边杵着,她又忍不住道:“你,你能不能先出去?”
谢钰眉眼一顿,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昨天可?不是这样的。
就是之前,她在他面前也没有?这么别扭过。
他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莫名生出一种被冷待的闷意。
他唇瓣动了下,总不能厚颜无耻地非要留在此处瞧她更?衣,便只?得打起帘子绕到?了屏风外。
沈椿赶忙穿上?兜衣,只?是两点几乎被他吮破了皮儿,新做的兜衣料子有?些硬,摩擦而过的时候,她忍不住‘哎呦’了声,伸手捂住胸口。
两人同床共枕那么多次,谢钰对她的身体?实在太过熟悉,一听动静便知出了什么事。
他有?些不自在,沉吟了下,在外道:“是我疏忽了,你一向?习惯穿半旧的小衣。”
半旧的衣裳宣软,他挑起一件她穿过的小衣,搭在了屏风之上?。
他想?了想?,又翻出清凉膏,搁在屏风上?头:“把这个也涂一些吧,活血化瘀的。”
沈椿面红耳赤地过来拿东西,谢钰无意一眼掠过,就见一道窈窕身影打在了屏风之上?,丰胸细腰一览无余。
他抿了抿唇,有?些狼狈地挪开眼。
她给胸前上?好药,又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然后才对谢钰道:“你进?来吧。”
谢钰一眼掠过,就见她穿的一丝不苟,衣领谨慎地拉到?了最高,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整个人透着一股局促和?生疏,半点没有?昨日向?他撒娇求欢的娇态。
他轻轻皱了下眉:“昭昭,”
沈椿却和?他同时开口:“小公爷...”
谢钰微微愕然,拧眉道:“你叫我什么?”
“小公爷,”沈椿抬眸看了他一眼,语速飞快地道:“昨晚上的事儿我就当没发过,沈家我也不打算回去了,你也只?当没见过我,以?后咱们俩再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也不会出去乱说的。”
昨晚上?的事儿让她无比羞耻,但想?了想?,到?底也是谢钰救了她,她也不能说他不是,思来想?去,还是当没发生的好。
她仔细想?了想?,昨天她又是被下药又是被设局的,沈家那一伙不是东西的肯定逃不了干系,她惹不起总还躲得起,也幸好她在咸阳房产田地已经买齐全了,可?以?偷跑去乡下住着。
但昨天晚上?,她看到?了自己小时候送出的那枚荷包,所以?她临时改了主意,最起码先找到?谢无忌,弄清楚当初救下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总之,她的两个选择都跟谢钰无关,俩人还是趁早撇清关系最好。
谢钰彻彻底底地僵住了。
就在不到?十个时辰之前,眼前的娇人儿还趴在他怀里撒娇弄痴,一句又一句地说着窝心话,逼着自己承认思念她,喜欢她,口口声声说离不开他,要和?他好好过日子。
但现在,就在他对未来满怀憧憬的情浓之时,她却告诉他,两人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他神情短暂空白?了片刻,用一种难以?置信地语气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哪里说得不够清楚吗?沈椿有?些疑惑,一脸认真地跟他解释:“我的意思是,咱们已经和?离,这事儿让人知道了不好,所以?就当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这几个字在谢钰舌尖重重碾过,他怒极反笑?:“你安敢如此愚弄于我?!“
沈椿惊呆了。
虽然这么联想?很奇怪,但谢钰的口气,就像一个被负心薄幸的无情郎玩弄之后抛弃的怨妇似的!
明明她昨晚上?才是遭罪受累的那个,他哪来这么大的怨气。
她忍不住反驳:“我才没有?,我怎么愚弄你了!”
谢钰声音不高,却隐含雷霆之怒:“昨日是你唤我名字,字字句句说仰慕我,思念我,要与?我重新开始,不过一夜,你又说和?我再无瓜葛,这分?明是你想?一走了之,为自己不想?负责找的托词!”
俩人成婚以?来,她还没见谢钰如此动怒过,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沈椿不自觉开始心虚。
见谢钰这般,她也不敢说自己拿他当成了心上?人,她有?些委屈地辩解:“我中了药...”
“你是中了药,”谢钰目光锐利,一寸寸刺向?她:“但你分?明知道我是谁,口口声声喊得都是我的名字,你还想?抵赖?!”
沈椿瞠目结舌,简直百口莫辩。
谢钰见她手足无措,努力深吸了口气,他背过身去,极力克制着怒火,沉声道:“我已近命人去收拾谢家的别院了,你且去别院小住几日,等此间事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到?底还是解释了句:“昨夜宁王闹的动静太大,我担心牵扯到?你,所以?送你去别院暂避。”
承恩伯府对她凉薄至极,他也不会把她继续留在伯府,还是尽早接回身边儿。
不管是宁王还是承恩伯府,他这次都不打算轻纵,承恩伯府毕竟是沈椿母家,他不想?牵连到?沈椿,就算两人没有?这番争执,他也是打算把她送去兴元散散心,等过两日之后,他会去兴元陪她,两人敞开心扉地长谈一次,以?后便能摒弃前嫌,好好地过日子了。
他甚至没给沈椿拒绝的机会,直接唤了部曲近进?来,冷淡道:“送夫人动身。”
沈椿走了之后,谢钰胸腔似燃着一团火,有?越烧越烈的架势。
她昨夜中药之后,一声一声唤他谢钰,分?明是认得他是谁的,那字字句句情意绵绵,分?明也是说给他听的。所以?他实在想?不明白?,两人昨夜还抵死缠绵,今天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如此负心凉薄!
谢钰在内室来回踱步,就这么反复思量到?了黄昏,他忽的听见一阵极轻的叩门声。
他反应了片刻,才道:“进?来。”
等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是她身边的春嬷嬷,他随意扫了眼:“你有?何事?”
春嬷嬷下午见到?沈椿被谢钰派人送走,她就知道两人又吵架了。
她犹豫了下:“婢有?一桩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昨夜沈椿被谢钰救下,她本以?为两人能趁机复合,没想?到?又闹到?不可?开交,她作为下人,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但又实在见不得沈椿这般委屈。
谢钰神色淡淡:“你说。”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一件事儿...”春嬷嬷谨慎地看了他一眼,小心道:“七年前,您路过山林的时候,曾经救过夫人的命。”
谢钰顿住。
他对自己记忆还是足够自信的,他可?以?肯定,在七年前,他人还在长安为祖父守孝,又怎么可?能分? 身去泸州救她?
她没留神谢钰神色,抹了抹眼睛:“那时候夫人小腿受了伤也没人管,是您把她从捕兽夹子里救了出来,是您把她背出了山里,后来您和?夫人还互赠了信物,约定长大以?后再见,您还告诉她,您的名字叫‘谢钰’,她心里一直惦念着您呢,哎,也是天赐的缘法?儿,来到?长安之后,她侥幸被圣上?指婚给您,在见您的第一眼,她就把您认了出来。”
她絮絮道:“嫁进?府之后,夫人虽然有?许多不周全的地方,但待您的心意却是实打实的,她一颗心全扑在您身上?,是真
心地喜欢您,仰慕您...”
这些事沈椿和?谢钰未曾提及,倒是和?春嬷嬷念叨过许多回。
谢钰的神情有?短暂的空滞。
沈椿心心念念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
所以?和?她许下海誓山盟的人是谁?她一直惦念一直喜欢的人是谁?
她昨天与?他痴缠的时候,声声念念的谢钰,又是谁?!
而他呢?他又算是什么?!
难怪她会急匆匆地与?自己和?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屋漏偏逢连夜雨,春嬷嬷话说了一半,屋外再次响起叩门声,长乐有?些发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小公爷,大事不好,夫人她,她跑了!”
第052章
谢钰是天之骄子, 是在无数人的希冀和喜爱中?降生的,自?出生起,便有无数人赞他钟灵毓秀,身怀高世之智。
随着?他日渐长大, 他也不负所望, 读书入仕, 直至大权在握, 无一不是万众瞩目。
他这一生, 有无数人爱他,所以沈椿对他的爱意和体贴好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儿,他也从?未追根究底, 来刨问沈椿为什么喜爱她?。
直到如今,从?她?的嬷嬷嘴里, 他听到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从?头到尾,她?都拿他当?做另外一个人,昨夜她?口口声声说的喜欢,是对着?另一个‘谢钰’说的,她?抱着?他恩爱缠绵的时候, 心里想着?也是另一个谢钰。
昨天他抱着?她?坐在自?己身上,两人面对面赤 身相贴,她?之前怎么都不肯的, 昨日竟也允了,怕也是拿他当?成?了她?的心上人。
从?头到尾, 她?喜爱的另有其人。
她?从?未爱过他。
难怪她?今天一早便神色古怪,处处和他避嫌, 分明?是发现自?己睡错人了,急于撇清干系。
骗局,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说喜欢他是假的,对他好也是假的,那些倾慕依赖,仿佛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模样,都是假的!
这桩桩件件,对于谢钰而言,都是一场莫大的羞辱,他出生二十余载,他在官场朝堂无有不利,独独在她?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她?安敢如此折辱他!
谢钰几乎想要冷笑了。
他从?前觉得她?单纯柔善,现在瞧来,她?分明?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小?骗子!
仿佛有一把利刃在脏腑之中?翻搅,他五内剧痛,尚未来得及开口,外面长乐又说:“不好了小?公爷,夫人她?跑了!”
谢钰仿佛被人迎面重击了一下,甚至微微眩晕。
即便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巨浪,他仍下意识地问了句:“找到了吗?人可还好?”
长乐道:“已经找到了,派人偷偷跟着?呢。”
走到半路,沈椿便说要解手,却死?活不许人跟着?。
谢钰之前屡次敲打过家里人,对夫人不得违拗不得忤逆,她?执意不准人跟着?,底下人也无可奈何,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却迟迟不见夫人回?来,当?即派人四下搜寻。
沈椿还是把逃跑的事?儿想的太简单,以为雇了辆马车就能跑开,结果?谢家部曲拿出腰牌知?会了当?地官员,调动差役,没多久就把人找到了。
长乐欲去请人,又担心夫人不肯跟他们走,他们也不能强行把沈椿带走,只?能命人暗中?保护,长乐连忙回?来请示谢钰。
长乐又问:“跟着?夫人的人来回?话,说夫人往咸阳去了,小?公爷,可要去把夫人接回?来?”
谢钰面色冷冽:“不必,她?想走,让她?走便是。”
长乐和春嬷嬷齐齐一怔,就见他冷着?脸调开视线,又道:“不用时时跟着?,隔三差五去瞧一眼。”
长乐欠身应了,春嬷嬷看了眼谢钰,也不敢再多言,跟着?一块退了,转眼屋里只?剩下了谢钰一个。
今天的倒春寒出奇厉害,湖面都封了一层冰,谢钰临窗站着?,却似乎不觉得冷,他腹腔之中?似乎有把火在烧,烧的心口滚烫,烧的双目灼痛。
他缓缓地吐了口气,白?雾转眼被屋外的凉风撕碎了。
是啊,她?本来喜欢的就不是他,所以她?可以说走就走,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