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枝一桂
陆埕仍坐在席间,拿过她的碗,一点点夹起里边的剩菜吃着。
他不说浪费的话,只默默把她吃不了的吃完。
“婧华,怎么不走了?”谢瑛问。
“没事,走吧。”
咬了咬唇,萧婧华扭头上楼,眼不见为净。
云慕筱的屋子在萧婧华和谢瑛中间,二人进屋时,她正怔怔望着窗外发呆。
见了人,她忙起身,“你们怎么来了。”
谢瑛道:“来陪你啊。”
萧婧华笑,“一个人在屋里也无趣,来找你说说话。”
云慕筱浅浅牵唇。
有谢瑛的场子很难不热闹,加之萧婧华有意带动氛围,总算是让云慕筱脸上露出了笑。
说起边关轶事,萧婧华惊讶,“当真有拿着刀当街追着丈夫砍的妻子?”
“有啊。”
谢瑛干脆道:“那姑娘和她夫家算是门当户对,偏生她那婆母规矩多,整日磋磨她,甚至以她犯了七出之罪为由,要给她儿子纳妾。”
“那姑娘硬气,直接拿着刀架在她丈夫脖子上,说是纳一个她砍一刀。”谢瑛幸灾乐祸地笑,“她婆母当时就变了脸,要把她休出家。”
云慕筱唇畔含笑,“她当即留下和离书收拾嫁妆搬回娘家,还说了不少……”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面色有些不自然。
谢瑛自然而然接话,“说她婆母见不得儿子儿媳和和美美,让想嫁他的姑娘好生掂量掂量,哦,对了。”
她哈哈大笑,“她还说她丈夫不能生,不然怎么她家人丁兴旺,兄弟姐妹足足有六个,嫁进他家门就怀不上?”
云慕筱补充,“她丈夫是独子。”
萧婧华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后来呢?”
谢瑛不屑道:“那老婆子看上的看不上他家,想嫁进门的她又看不上,思来想去,最后硬着头皮想把那姑娘迎回府。谁知道那姑娘已经二嫁,肚子都大了。”
萧婧华噗嗤一笑,“那她前夫不能生一事岂不是被坐实了?”
“是啊。”谢瑛道:“他们一家的名声算是坏了,不过也是活该,谁让他们心肠这么黑。”
谈至半夜,萧婧华索性让箬兰把被子抱来,今夜就在云慕筱屋里睡。
谢瑛熬不住,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儿,转头一看,闭眼睡得正香。
萧婧华本就失眠,如今换了个环境更是难以入眠。
躺在松软床榻间,她往右转,借着月光看了眼闭着眼的云慕筱,小声道:“筱筱,你睡了吗?”
云慕筱睁眼,偏头面向她,同样小声道:“没,怎么了?”
萧婧华向她挪动,轻声问:“对太子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云慕筱瞳孔一颤,清丽小脸上满是震惊,仓皇道:“你、你知道了?”
“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萧婧华笑了,“太子哥哥怕我把你吓跑了,一直让我瞒着。”
云慕筱咬住唇。
“若你对他无意,我一个字都不会开口,可你分明是有意的,我便忍不住想为他说句好话。”
从被中探出手,萧婧华握住她的,认真道:“他是个好兄长,好储君,虽不知未来会不会是个好丈夫,但他这人很护短,被他放在心里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会护着。”
“我给你说个秘密。”
萧婧华小声道:“我有个堂兄,名唤萧长昀,你可知道?”
“谋逆的端亲王的世子?”
萧婧华小幅度点头,“昀哥是我们这一辈最大的孩子,因他不喜小孩,又少年老成,总是板着一张脸,乐宁端和每次见了他就躲。偏生我和太子哥哥粘他,昀哥对我们也十分亲近。”
她目光悠远,陷入回忆,“兵变时我正在东宫,躲在太子哥哥书房里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他说要把昀哥从王府里抢出来。可没等他行动,昀哥已经葬身火海。”
说起往事,萧婧华难得回忆起这个被她遗忘多年的堂兄。
太子哥哥和昀哥自小就忙,忙着习君子六艺,史学传奇,但他们会特意抽时间陪她。
太子哥哥陪她踢蹴鞠,昀哥坐在树上,眉目含着浅笑,手里拿着……
拿着什么?
萧婧华记不清了。
云慕筱怔住,“……他胆子这么大?”
“是啊。”
萧婧华回神,勉强压下心底骤然翻涌而出的哀绪,“我不能保证他会待你如初,但他一定会一直护着你。”
“筱筱。”她轻声问:“和他在一处时,你开心吗?”
云慕筱缄默许久,默默点了下头。
“那不就行了?”
萧婧华笑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世间万物,都不及自己开心最重要。”
云慕筱也笑,眼里似有碎光荡漾,“那你和陆大人呢?”
萧婧华嘴角笑意一滞。
或许人在夜半时分总会有几分感性,她启唇,将她和陆埕这十多年来的纠缠一五一十道出。
“你现在是如何想的?”云慕筱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与他和好?”
“我不知道。”萧婧华摇头。
她茫然,“他为救我受伤,为了不让我远嫁北夷,在擂台上险些去了半条命。他对我笑,对我温柔体贴,事事关怀,我仍会触动。可内心深处又会生恨,恨他那般无情,恨他在失去过后才会珍惜。”
“知晓缘由后,那恨去了一半,可我一时半会儿做不到毫不介怀。”
云慕筱拨开她额上碎发,柔声道:“被心爱之人伤害过,哪能这么快心无芥蒂。”
“就像你问我一般,你和他在一起开心吗?”
萧婧华轻轻点头。
不仅开心,看着他痛苦,她心中甚至有股隐秘的,带着报复的快意。
她不是圣人,真心被践踏后做不到心如止水,云淡风轻地来一句我并不恨你。
相反,她骄纵任性,报复心强,她要亲眼看着他深陷痛苦的沼泽中无法自拔,才能以解心头之恨。
可那之后呢?
心中又生起无边空虚,让她迷茫无措。
“算了。”
萧婧华叹气,“不想了,还是睡吧。”
她偏头看了眼身边睡得正香的谢瑛,无不羡慕,“若是像阿瑛这般就好了,什么情情爱爱的,根本沾不了她身。”
云慕筱忍不住笑,怕吵醒谢瑛,她捂住嘴,用气音道:“快睡吧,明日还得赶路。”
萧婧华点头,缓缓闭上眼。
翌日晨起,谢瑛根本不知这两人背着她互诉了一整晚的衷肠,精神奕奕起身下楼舞枪。
萧婧华和云慕筱眼下青黑,萎靡不振地吃了早膳,和她形成鲜明对比。陆埕走来,低声问:“昨夜没睡好?”
萧婧华恹恹看他。
这不明摆着?
“太医开的药呢?”
萧婧华有气无力,“赶路呢,谁有心思喝药。”
而且在客栈里煎药,她总觉得不安全,若是一个不慎被人下了什么东西,把她吃坏了怎么办?
“行了,别唠叨了,我上车去补。”
萧婧华语气不耐推开陆埕,转头钻进马车。
陆埕在原地静立片刻,蓦地回头问孟年,“我很唠叨?”
孟年咧嘴笑了笑,毫不犹豫点头。
陆埕:“……”
他冷声,“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孟年撒丫子跑了。
走了半个多月,总算到了营州地界。
庆县和营州府城间隔了好几个县,且因位置偏僻,算不上繁华,城墙虽高,但颇为老旧,倒是有些古朴。
一行人在城外歇脚。
萧婧华开了窗,瞧见路边简陋茶棚,瞬间打消了下去的念头。
茶棚内响起一道清脆稚嫩的嗓音。
“是漂亮姐姐!”
萧婧华循声望去。
那是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髻上插着两朵珠花,一身水红色襦裙,小脸蛋精致又可爱,眼睛明亮似葡萄,与简陋茶棚格格不入。
萧婧华皱眉思索,脑中闪过一道身影,迟疑道:“你是……糖葫芦?”
小姑娘蹦蹦跳跳来到车下,小手兴奋地挥啊挥,“姐姐还记得我,是呀,我就是糖糖。”
萧婧华露出笑,“原来你叫糖糖?所以才那么爱吃糖?”
“姐姐说错啦。”
小姑娘一本正经摇头,“我姓薛,大名薛唐。是因为我娘在怀我时爱吃甜的,所以爹爹才给我取了小名糖糖。”
萧婧华逗她,“那你爹爹怎么不给你取名叫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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