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枝一桂
马车速度缓了下来,后头的兰芳拼命挥动马鞭追上去,喊得嗓音都哑了。
她缓了一声,“大人,您怎么不等等我。”
陆埕站在车辕上,手里提着灯,借着微黄暖光上下端详着来人。
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有几绺贴在脸侧,狼狈不堪。
看清她的模样,他眉心拧得更深。
“你为何在此?”
第26章
“哒哒”的脚步声急促靠近,灯光似萤虫,在黑夜中闪烁微光。
“陆大人可启程了?”
见到门口三人,他开口询问。
箬竹箬兰如梦初醒,前者蹙眉,目光在他身上打转。
青色圆领大袖,五官端正,不似庄子上的小厮。她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环视一圈,看向仰头不语的萧婧华,迟疑道:“可是琅华郡主?”
少女随风而立,一言不发。
箬兰:“自是。”
“见过郡主。”那人忙躬身见礼,“臣乃工部包运,清居堰塌陷,洪水冲没了下游村庄,百姓死伤无数,陛下震怒,工部官员奉命前往宁城。”
“臣此行正是来寻陆大人的。陆大人既已启程,臣也该动身了。”
箬竹箬兰纷纷滞住。清居堰塌陷?怎会如此。
包运刚动脚,僵立许久的萧婧华蓦地出声,“死了多少人?”
“大抵,有上百了。”
包运猜测。
萧婧华擦去脸上的泪,吩咐箬兰,“把我的马,换一匹给包大人。”
又对箬竹道:“去收拾些细软。”
“郡、郡主这是何意?”
包运惊了。
“百姓受了灾,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本郡主既使不上力,出些银钱也是好的。”
包运不禁侧目。
以往同僚们暗中议论这位尊贵的主儿只知道追着陆埕跑,他也跟着附议几句,今日这一趟,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再度施礼,“多谢郡主。”
目送包远离去,箬兰小心翼翼对萧婧华道:“郡主,陆大人他并非是为了白素婉。”
萧婧华轻声道:“我知道。”
晚风吹起额前碎发,箬兰看见一双微红疲惫的眼。
迈步进了庄子,箬竹与箬兰紧紧跟着她。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郡主。”
二人齐声,语气是相同的担忧。
“没事。”
萧婧华摇头,朝着她们摆手,“去吧。”
话说完便没再管,拿过箬竹手里的提灯,兀自离开。
箬兰咬住下唇,想跟上去,却被箬竹一把抓住。
“别去,让郡主自己冷静冷静。”
触及箬竹坚定的目光,箬兰扭头,不甘心地应了声。
……
萧婧华独自去了花田。
广袤田地被分成数个畦田,栽种着不同类型的花卉。
夜色浓重,花朵迎着月,尽态极妍。月色如辉,为它们披上一层薄纱。零星几只萤火虫穿梭在花丛中,荧光闪亮。
她立在田埂上,忽然想起了和陆埕的初见。
那时她四岁,尚且不能理解死亡的残酷,一夕之间失去了母亲,她整日哭闹,哭着吵着要去找母妃。
父王痛失爱妻,沉浸在痛苦中,无暇顾及她。
嬷嬷就哄她,母妃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她问,有多远,她能去吗?
嬷嬷抱着她说,很远很远,只有等她长大了,才能知道那是何处。
她又问,还有多久能长大。
嬷嬷眼里含着泪,却对着她笑,八年,十年,或许更久。
她知道一年有多久,去年父王母妃带她进宫,收到好多压岁钱,她开心地问母妃,什么时候才能再收到这么多礼物,父王抱着她哈哈大笑,母妃摸着她的小脸,温柔地说,要等明年。
她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明年”。
一年太长了,她等不到八年十年,她现在就要去找母妃。
于是,她趁嬷嬷不注意,钻进王府下人采买的筐子里,偷偷溜出府。
她跑到大街上,边跑边喊母妃。
那街太长,一眼望不到尽头。她置身其中,小得像院中大树下攀爬的蚂蚁。
找不到母妃,她恐慌大哭,哭声引来了一位慈和的夫人,她温柔地问她为何哭。
声音与母妃哄她睡觉时很像。
她怯怯说,我找不到母妃了。
夫人笑容越发温和,摸着她的头道,我看见她去了那个方向,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她连连点头,牵着夫人的手走入暗巷。
阴影罩身时,她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她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母妃抱着她,哼她熟悉的歌,手温柔地轻拍她背。
她钻进母妃怀里大哭,质问她去了哪儿。
母妃说:“婧华别怕,母妃去了另一个世界,好好长大,以后会有更多人爱你。”
她还想抱着母妃诉说对她的思念,可世界骤然颠倒,母妃不见了,她伏在一个小少年背上。
莲藕似的双臂揽着他的脖子,她天真懵懂,“你是谁呀?”
小少年回:“陆埕。”
她茫然道:“你为什么背我?我不是去找母妃了吗?”
小少年年纪虽小,但稳重聪慧,冷静指出,“你被骗了,那是个拍花子,专门骗你这种白白胖胖的小姑娘。”
她歪着头,“为什么骗我。”
“因为你生得可爱,能用你卖钱。等把你送走,你会整日饿肚子,动辄被打骂。”
她吓坏了,用力揽住小少年的脖子,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痛呼。
松开手,只见小少年脖子上横着好几道淤青。
她又问:“是你救了我?”
“嗯。”
她摸摸小少年的伤,“疼不疼?”
“不疼。”
说谎,她分明听见他在抽气。
她对着他的伤轻轻吹气,随后把脸贴在他背上,瓮声瓮气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去找母妃。”
“报官,再送你回家。至于你母亲,我不知她在何处,你需问你家里人。”
“送我回家为什么要报官?”
小少年耐心解释,“那个拍花子还有同伙,若是不报官,她会抓走更多像你一样的姑娘。”
她撅起嘴,“她真坏。”
小少年:“所以,你往后别再和陌生人说话。”
她歪着脑袋,“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我父亲教我的。”
“那你爹爹在哪儿,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小少年沉默许久,开口时嗓音含哑,“他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失踪吗?”她失落不已,“我的母妃也失踪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她。”
猜出她的母亲或许也去世了,小少年不知该如何与一个小姑娘解释,只能闭口不言。
她年纪小,又中了迷药,精神不济,小脸贴着他。
一会儿想母妃,一会儿又想这个叫陆埕的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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