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枝一桂
卢氏好笑,“这么多年了,大嫂对表妹怎的还是这番模样。”
敬国公夫人恨声,“当初表妹夫意外离世,咱们好生生的劝了,她要是想改嫁,咱们一定支持,她偏要守着一双儿女过日子,撑起宁国公府的门户。守便守吧,好歹是国公爷和二爷的亲表妹,咱们俩该帮的也帮了,可她呢,在外可对我们有句好话?话里话外皆是国公府有今日,全是她的功劳,合着拓儿的先生,妙云的教养嬷嬷不是我们寻的?逢年过节的节礼,不是咱们帮衬的?”
更让她恨的,是她出嫁当日无意间听到的那段话。
什么叫若非舅母阻拦,今日嫁大表哥的就是她曾巧兰?
什么叫她抢了她的位置?
她林贞韵是国公爷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的国公府,她抢什么了?
那本就该是她的位置。
可那些话就像一根刺,在她心里扎了几十年。
除此之外,她女儿名字里的“云”字是何意?
当初筱儿和瑛儿的事查清后,话里话外皆是瑛儿被养得跟个乡下野丫头似的上不了台面又是何意?
想让她不好过,她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瑛儿礼数不周怎么了,她还有筱儿。
你曾巧兰的女儿有贤名,有门好的亲事又如何?
她林贞韵的女儿,要做就做名满京城的贵女,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卢氏身后的嬷嬷悄悄撇嘴。
大夫人说的好听,往日宁国公夫人有事,哪次不是她们家夫人出的面?
她落井下石还来不及呢,岂会出手相助?
正腹诽着,前方有轿撵停下,敬国公夫人眼睛一亮,卢氏肃容,恭恭敬敬地迎了上去。
……
国公府的姑娘生得都不错,打眼望去,尽是水灵灵的姑娘们。
萧婧华目光在某处顿了顿,悄声与云慕筱道:“那个姑娘的眼睛好漂亮。”
云慕筱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名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身着鹅黄色襦裙,外罩同色袖衫,宽大袖子上用金线绣着大片棣棠花,在阳光下闪着耀眼金芒。她梳着双髻,髻上缠着黄色发带,天热,她手握团扇,轻轻扇着风,趁人不注意时飞快往桌上捞了块糕点,借着团扇遮挡塞进嘴里。
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露在外头的鹿眼圆润,瞳孔泛着琥珀般的光泽,眸底仿佛含着一汪清泉,一笑便有泉水溢出,映着阳光,粼粼似碎星,好看得紧。
云慕筱同样小声,“那是我三叔家的六妹妹,慕亭。”
好漂亮的眼睛。
这么多姑娘里,她的五官说不上有多出色,但那双灵动鹿眼却无人能及。
萧婧华没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云慕亭似是察觉了她的窥视,目光挪了过来。
长睫轻轻一眨,小小“啊”了一声。
这一声将在场之人惊动,纷纷敛衽拂衣,“见过郡主。”
萧婧华平手,“不必在意我,今日不谈虚礼,只论雅致。”
姑娘们应着,缓步起身,纷纷与她寒暄。
云慕清笑迎上来,“郡主。”
作为宴会主角的云慕清今日打扮得很是清丽,仅是一袭月白色短衫长裙,却仿佛从词中走来,诗情画意尽数落于一身。
萧婧华笑,“二姑娘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
云慕清瓷白双颊飘来两片薄红。
她羞赧看向两个妹妹,“今日客多,劳烦三妹妹和瑛妹妹招待郡主了。”
云慕筱轻点螓首,“二姐姐放心。”
谢瑛爽快,“包在我们身上好了。”
云慕清放心一笑,转身去招待别的客人。
围在萧婧华身边的人多,见她逐渐不耐,谢瑛索性拉着人远离人群。
“托婧华的福,我还从未享受过这种待遇。”她感慨。
萧婧华失笑,想起某事,她问:“我好似未见到念卿。”
“念卿是谁?”谢瑛问。
云慕筱忖度几息,“可是越侯府上的江姑娘?”
“是她。”
“母亲给越侯府送了帖子,想必还未到吧。”
萧婧华点点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青石小路两侧摆着一盆盆菊花,不是名贵品种,胜在清新明目。
除了菊花,院内还有别的花卉争奇斗艳。
云慕筱:“婧华若想赏花,那边摆着几盆玉壶春和紫龙卧雪,开得都不错。”
萧婧华眼睛一亮,“好啊。”
她脚步轻盈,裙摆从花瓣上方轻轻擦过。
小径旁是座六角凉亭,人影晃动间有交谈声顺着风传入众人耳中。
“听说今日郡主也在,你说,我有没有机会摘下这朵娇花?”男人嗓音期待。
“要说以前,绝对轮不到咱们,不过现在可就不一定了。”另一道声音懒懒道:“相比粗鲁低劣的土匪女婿,王爷怎么也该选咱们吧。”
“郡主那身段……嘶……”男人嘿嘿笑,猥琐至极。
萧婧华脸上的笑已经散了。
云慕筱面若冰霜,谢瑛更是气得冒烟,她压低声音对身后的侍女道:“去把我的枪取来!”
那侍女足尖点地,转瞬消失在原地。
怒意被转移,萧婧华好奇地往后觑了一眼。
云慕筱解释,“那是爹爹特意为我和阿瑛寻的武婢。”
萧婧华懂了,和她的予安觅真差不多。
予安冷着脸看过来,“郡主,属下去教训教训他们。”
箬兰面带恨色,连连点头。
萧婧华的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轻轻摇头。
“阿瑛既想出手,就让她来吧。”
谢瑛意外,小心翼翼地问:“婧华,你不生气?”
萧婧华笑了,“几句话而已,不痛不痒的。”
再者,这种场合,哪个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的?
就算是非议,那也得滚到犄角旮旯去,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辱她,生怕别人听不到。
含霜的目光轻轻一扫。
绿荫葳蕤,百花缤纷,眼里尽是盛景。
交错的绿枝中,隐约有衣角浮动。
在那衣角挪动前,为谢瑛取枪的武婢到了。
那是杆极为漂亮的银枪,枪身线条光滑流畅,枪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谢瑛五指握住银枪,仰面对萧婧华笑,“婧华,我给你表演个戏法。”
萧婧华好奇,“戏法?”
云慕筱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嘴角轻轻翘起。
谢瑛朗声道:“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面如土色。”话落,她单手耍了个枪花,看也没往后看一眼,猛地将银枪掷了出去。
“啊!”
两声惊叫此起彼伏。
在萧婧华眼中,那杆银枪从二人中间的缝隙穿过,几乎擦着双方双耳而过。
“嗡——”
银枪以极大的力道扎入凉亭木柱,枪身颤动不止,久不停歇。
那两人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瘫软在地时仍抖个不停。
“怎么样,好看吧?”谢瑛邀功。
“好!”
萧婧华还未答,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
有人大步从花丛中走出,双目明亮,“姑娘枪法甚好,这种人,就该给他们个教训。”
谢瑛不悦,“你是谁?”
那人拱手,“宁国公府宁拓,见过诸位姑娘。”
目光小心放在萧婧华脸上,宁拓爽朗笑容中带着些微腼腆,“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萧婧华轻轻颔首。
她迈入凉亭,慢条斯理坐在石凳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二人,一手托腮,吐气如兰。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二人背后冒出冷汗,伏地而跪,连声告罪,“郡主饶命,我二人一时昏了头,并非故意冒犯郡主,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饶我们一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云慕筱轻声,“下次再也不敢了,好耳熟的谎话。”
谢瑛尴尬挠头,“这不是我闯祸的时候对爹娘说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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