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越想越确信,是白篱的手段。
那些问题,尤其是问她第二封信写得什么,蒋后鬼魂才不会问,因为蒋后自己知道。
白锳放在身前的手攥紧。
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针对皇嗣,就是针对她的,她那个妹妹真的找来了。
那晚噩梦之前和其他时候有什么不同?
自从引来皇帝冷宫一见,皇帝果然对她怜惜私下临幸之后,其实她的日常也没有太大变化。
除了吃的好点住的好点,多了一个内侍守着。
陛下也没有再来,要顾及皇后,要顾忌朝臣们,她不过是个身份尴尬的美貌妃子。
美貌,在后宫里也不是什么稀缺。
不过她了解皇帝,知道他懦弱多疑,这样的人反而极其顾念旧情,所以她等着下一次机会。
她每日吃饭,枯坐,摘花,做绢花……
绢花。
皇后把她抓出了冷宫。
白锳猛地坐直了身子。
“皇后。”她说。
张择眼神一凝:“你是说,蒋后作祟与皇后有关?”不待白锳再说话,他又轻轻摇头,神情有些意味深长,“娘娘,现在动皇后,有点不合适,您再等等。”
白锳瞪了他一眼:“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说着站起来,走近张择,“我是说在蒋后作祟之前,发生了与日常不同的事,是皇后将我带出了冷宫。”
张择哦了声,那件事啊。
的确,原本以为要过些时候才能再找到让皇帝见白锳的机会,没想到皇后把机会送上门了。
皇帝刚临幸白妃,又怀念又犹豫,皇后这么做,无疑是挑战皇帝权威,皇帝立刻来维护了。
但这跟蒋后作祟有什么关系?
皇后就算是失心疯了,也不会跟蒋后党搅在一起,皇后,是个脑袋里只有和皇帝做夫妻的蠢女子。
“那些术士不是说人不在,可以施术,但必须有借物?”白锳说。
张择回过神:“你的意思是……”
“我一直在冷宫,从未接触过外物。”白锳看着张择,“唯有那次,在皇后宫中,让我辨认宫花。”
这件小事,张择当时都没在意,不过他还是瞬间想起来,同时明白了白锳所指,说:“那朵假宫花。”
没错,一定是那朵假宫花,就是被蒋后党施术的借物!
“其实,在接触假宫花的之后我就做噩梦了。”白锳说,攥着手,想起来似乎还心有余悸。
第一个梦也是噩梦,梦里妹妹那样看着她,但因为短暂,以及只是看着,她很快就惊醒,也没有多想,直到第二次梦里,梦又长,内容又骇人……
此时回想白锳的脸色还有些发白。
“那朵假宫花一定有问题。”她说,“我妹妹一定也来了,这些幻术根本不是什么蒋后鬼魂作祟,就是她的手段。”
“你先前说你妹妹生而不详……”张择迟疑一下。
“我先前还说了,她还能让人发疯发狂让人做噩梦,让人见鬼,让好好的一个人突然跳井而亡。”白锳打断他急声说,“她是扫把星,是怪物!”
是,白锳是说过这种话,但因为那时候白锳怀了皇嗣,再加上帝钟异动,只认为是蒋后鬼魂作祟,当然,他不信鬼魂,认为是蒋后党作祟。
对于白锳的描述其妹,他只当是一个气运不佳的人,并没有当回事。
缉捕文书已经下发很久了,也始终没有人来报告消息。
如果真已经到了京城,还做出这么多事,是他小瞧这个白家幼女了。
当初那个假宫花,是东阳侯府的婢女,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定安伯府的婢女。
东阳侯世子这个前岳家不甘心,故意陷害周景云那个新妻子。
将那婢女引进来的女官,也跟定安伯夫人是远亲,还送了不少钱和地契。
事发后,婢女当场就被女官掼死了,而定安伯府一家人急急慌慌离开了京城。
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小事,还卖给周景云做个人情,也没有再继续追查。
现在看来,这计谋并不是针对周景云那个新妻子,而是往宫里送咒物。
那婢女死的干脆,定安伯一家走的利索,分明是计谋达成,逃了。
张择躬身一礼:“臣这就去查。”
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白锳在后跟着:“你好好想想,查仔细些,整个定安伯府都不许放过,别让她再跑了。”又叮嘱,“别打草惊蛇,就让她不知道我们猜到了。”
张择没有回头只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白锳站在了门口目送。
王德贵忙扶着她:“娘娘别出去,外边冷。”
白锳没有再走出去,看着张择走远,再低下头,看已经隆起的小腹。
她伸手轻轻抚上。
有的人,就是天生不祥,就不该活着。
如今她已经攀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处,谁也别想毁了她的好运势!
“公主来了。”
王德贵忽地说。
白锳抬头看去,见金玉公主缓缓走来,身后一如既往跟着两人。
不过,跟以往不同,身后的随侍不是美貌少年,而是两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真是稀奇。
金玉公主性情乖张,当初先帝在的时候,曾经当街鞭打路人,就是因为嫌弃路人长得丑经过她眼前了。
当然,有些美人老了也是美人,只不过,随着走近怎么看,这两个老者年轻的时候肯定不是美人,老了就更谈不上美貌了。
白锳心里调侃,金玉公主这是故意给皇帝看吗?
先前因为灵泉寺僧人的传言,金玉公主被皇帝训斥罚闭门思过,一直到祭天才让出门,而且到了行宫,也没像以前那样召见金玉公主。
所以金玉公主现在出门不带美少年,只带老朽,是为了让皇帝看,以后别说她淫乱。
白锳心里忍不住笑,又讥嘲。
这种蠢女人啊,偏偏天生尊贵,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当了贵人。
金玉公主缓缓走近,也看到了站在门边的白锳。
这里可是御书房,皇帝和朝臣商议国事的外殿。
皇后都轻易不能踏足。
此刻白锳站在这里,虽然不穿金带银,没有堆砌珠宝,但御书房的一瓦一砖都在为她增光添彩。
金玉公主心里冷笑一声,也就皇帝相信自己的宫妃是个娇怯可怜人儿。
这女人仗着有孕,早晚要图谋权势,把皇后取而代之。
与金玉公主的视线相撞,白锳忙低下头,一手抚着肚子,在王德贵的搀扶下屈膝施礼:“见过公主。”
按照金玉公主的习惯,她们这些后妃都不在眼里,不过是皇帝的玩物。
就连皇后都被她提名道姓的喊,还常说是自己的侍婢。
她这个出身普通,如今又是罪妇身份的宫妃,金玉公主更是不会多看一眼。
但就在她垂下头的时候,耳边传来金玉公主的说话声。
“不用多礼。”
白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金玉公主看着她,从下到上打量一眼,虽然眼神难掩高高在上,但竟然说了句:“大冷天的,别在门口站着。”
白锳忙施礼应声是,慌张怯怯:“公主,里面请……”
她的话没说完,金玉公主已经走开了。
虽然一多半慌张怯怯是装的,但白锳真有些懵,金玉公主竟然跟她打招呼,还似乎关心她怕她冷……
这女人脑子坏掉了?
还是因为看在……肚子的份上?
白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再看金玉公主已经进了旁边的御书房,她忙转身向内去。
王德贵慌张忙跟上“我的娘娘,您走慢点。”
白锳对他嘘声,走到了屏风后,这里有通往御书房的小门,虽然此时紧闭,但贴在门边能听到御书房传来的声音。
“……朕正忙着,公主过后再来吧,或者有什么事,去后宫跟皇后说。”
皇帝的声音不咸不淡,可见对金玉公主还没有释怀,或者下定决心不再纵容。
“……陛下容禀,我来引荐两人,然后就立刻告退。”
金玉公主没有像以往那样,听到皇帝冷淡的话,生气大喊,委屈质问姐弟情谊,而是声音平和。
引荐两人?先前金玉公主也常把那些美貌的投靠的她的男人举荐为官,不过都是小官,不用经过陛下同意。
此时为了这两个又丑又老的竟然要来给皇帝要官?白锳更贴近一些,然后听到两个老迈的声音叩拜陛下,下一刻有奏章落地的声音,伴着皇帝的惊声“是张公——”
而殿内坐着的其他朝臣也发出呼声“是郑公——”
殿内瞬间变得沸腾。
“张公,老师啊,学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还有郑公,您老也还健在,当初妖后派人诛杀你在流放路上,朕下旨寻找你多年,未有回应,以为你已经遭了毒手。”
“陛下,老儿也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