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怎么了?
怎么了?周景云看着她们:“你们刚才没看到……”
他话出口停下,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春月不解:“看到什么?”
她们没看到,周景云心想,适才是自己的幻觉?
是又真假不分?出现臆想了?
他抬手按了按额头,但这次并没有头疼欲裂,或者心神恍惚不舒服的感觉,反而有些神清气爽,还有些莫名的开心。
“这是哪里买的?”他问。
“东市。”
“我就说那个卖花姑娘是骗人的,别上当,这时候砍杏枝太早了,花苞会死的。”
“她不像骗人的,笑的很真诚。”
两个婢女的声音响起,东市,卖花姑娘,他的心如擂鼓般跳起来。
是她吗?
周景云抬脚向外走去。
春月和春红的说话被打断:“哎,世子,您去哪里?”
周景云已经掀起帘子走了出去,只余下一句话从外飘来“我出去走走。”
这时候去哪里?
皇后发丧,皇帝悲痛,要文武百官为皇后守灵三日,公子今晚要去皇宫的。
春月和春红对视一眼。
春红说声罢了,她们原本就捉摸不透世子的心思,如今世子更是难捉摸,看着春月还捧着的花瓶,“先摆起来吧,不管开不开,嗯,先前少夫人在的时候,也插过树枝。”
是啊,的确摆过,春月嘴角含笑说声好,捧着花瓶摆在书架上。
……
……
是幻觉。
周景云大步向外奔走。
的确是幻觉。
是她特意送给他看的一场幻觉。
东市。
她在东市吗?
他现在立刻去东市,是不是能在幻觉里看到她?
……
……
看着夕阳越来越远,吉祥站在楼船上眉头也越皱越深,码头上劳作的人正在散去,暮鼓已经开始敲响,但以往此时该回来的白小娘子始终没有出现。
“会不会丢了?”一个管事在旁问,“车夫去东市里找了几遍,没有看到人。”
或许跑了?吉祥想,本来就是不知道哪里掉下来的……
“要紧的是闭门暮鼓声后,她如果不回来,就出不了城了,我们还开船吗?”另一个管事问。
吉祥伸手按了按头:“我觉得更要紧的是,她不回来,要不要告诉公子。”
更更要紧的是,告诉公子后,公子会不会直接从皇陵跑回来……
……
……
伴着声声暮鼓,暮色徐徐拉开,行人脚步匆匆,街上有拎着竹篮的少女赶在宵禁前做最后的售卖。
但这只是路人模糊的感觉,实际上那少女站在街口并没有动,视线看着一辆被布笼罩的囚车经过。
随着车辆经过,只有白篱能闻到的香气也随之散开。
沈青按照吩咐找到了张择关押孕妇的场所,就在东市内,而且还顺利将她的香料放在附近。
她便来东市扮作卖花女,盯着香的变化。
没想到会遇到春月和春红。
当然,春月和春红果然认不出她。
可惜还没说几句话,香被触动了,她追随着香味,看着那些孕妇被装在不同的车上,运送向皇城的方向。
看来白锳要生了。
第二十七章 守夜
夜幕缓缓降临。
伴着最后一声暮鼓,街上行人消散,就连三曲坊也变得安静。
因为皇后新丧,京城一个月禁止宴乐。
当街市上传来马蹄声,巡城的兵卫立刻察觉,高声呼喝:“何人大胆,宵禁行走!”
马蹄声没有停下,伴着得得声走近街口,兵卫们的火把照清来人,一个年轻男子,一个护卫亲随。
虽然夜色灯火昏昏,但为首的兵卫立刻认出来了,有些惊讶:“东阳侯世子,您这是……”他轻咳一声,“是有公务吗?”
周景云淡淡说:“今晚我进宫守灵。”
守灵啊。
皇后自缢的消息,皇帝没有隐瞒,让天下人知道是杨氏依仗皇后为非作歹,其心不轨,做出大逆不道的事,皇后是为自己的父兄,为杨氏死的。
皇帝亲自到了牢房,把杨家父兄痛骂一顿,贬为庶人发配甘州。
皇后的丧仪办的很隆重,除了该有的规制,皇帝日夜都守在灵堂里,哀哭不已,所以朝官们除了早晚哀哭,也要去殿前守灵,当然,为了避免人多混乱,百官们分早晚两班。
听到周景云这样说,兵卫们释然,让开了路,看着周景云带着侍卫向皇城方向去。
“世子排了晚上去啊。”
“晚上是辛苦些。”
“只怕是故意给他排晚上,毕竟皇后的死……”
“皇后的死是因为杨氏作恶。”
“话虽然这样说,但如果不是他提请查妻子之死,这件事也不会发生。”
“你这才是胡说八道呢,早一点发现,是国朝之福,是解陛下后顾之忧!”
“对,看着吧,陛下不会恼了世子,还会赏赐他。”
听着兵卫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首领没好气的喝止“都住口吧,少说些闲话。”
兵卫们顿时不再言语,继续巡城。
不过,首领皱眉看了看周景云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来的方向,东阳侯府不是那边吧?那边是东市。
周世子怎么这么晚从东市过来了?
身后巡城卫的议论,周景云并没有听到,听到了也不在意,骑在马上看着夜色,忍不住自嘲一笑。
倒不是觉得今日在东市枯坐到天黑的行径多可笑,也不觉得自己是迷了心窍,而是觉得高估了自己。
曾经想,如果遇到庄篱,他一定会很淡然,没想到,没有遇到人,只看到送来的花开,他就失了分寸。
也多亏张择不再追查,否则他这行径足以暴露。
还好,他失了理智,庄篱没有,她没有来见他。
挺好的,他们有一个人冷静就好,周景云嘴角微微弯了弯。
一旁的护卫看到了,忙低声提醒:“世子,到宫门了。”
周景云回过神,看向前方,皇城灯火通明,安静的夜风送来隐隐约约延绵不绝的哭声。
除了皇帝亲自守在灵堂,妃嫔们自然也在,而且处于丧妻之痛中的皇帝,要求每个人都要真情实意为皇后痛哭。
要是被发现不哭,或者神情不够悲戚,就要被杖责。
“自己哭不出来?那就让其他人助你哭。”
一时间宫内气氛紧张,宫人们战战兢兢。
虽然官员们不需要真哭,但也不能带着笑脸去宫里,尤其是他。
周景云垂下嘴角,面容沉静下马向宫门走去。
前方已经有两个官员,看到他便等了一等,正要一起走过去,内里有个宫女脚步匆匆而来,将腰牌先一步递给守卫。
“去等圣祖观送祈福的香袋。”那宫妇说,“……白妃娘娘用的。”
听到白妃两字,周景云忍不住看过来一眼,不过白锳身边的人他也不认识几个,这个宫女相貌平平,神情有些木然,身形有些臃肿,似乎是因为怕冷穿的厚实……
也正常,如今守灵没日没夜,很多宫人只能寻找机会,靠着站着坐着睡一会儿,自然要穿厚一点免得被冻。
兵卫查过腰牌,那宫女目不斜视过去了。
周景云与另外两个官员各自核验了身份,又与新跟过来的两三个官员在门口说了几句话,等负责接引的内侍迎来,一行人才向内去,周景云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眼宫门,见适才出去的宫女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宫女……
“世子,这边请。”内侍说。
周景云收回视线,跟上他。
宫门前宫女木着脸转头喝斥带来的宫女:“……怎么这么慢才回来?”一面将手里的腰牌再次递给守卫。
一个守卫接过,看了眼另一个宫女。
那宫女穿着一样的衣裙,或许是因为被训斥,低下头,不过,也立刻将腰牌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