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周景云含笑点头,目送李余。
“不贴身跟着可以吗?”他轻声问。
“贴身跟着肯定要被赶走,还是旁观更方便。”白篱说,又一笑举起手里的酒壶,“世子,再来一杯吗?”
周景云笑着将酒杯递过去。
“姑母。”李余将一碟点心递过来,顺势在金玉公主旁边坐下,再回头看了眼。
金玉公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不远处周景云正由一个宫女斟酒。
“跟他说什么呢?”她问,也看到李余跑过去跟周景云说话了,“他真攀附你啊。”
周景云去楼船逍遥的事她自然也知道,心里有些不高兴,说到底楼船也算是她的,李余也是她的附庸,攀附李余有什么用,为什么不直接来攀附她?嫌弃她是女子,名声不好听?
李余摇头笑说:“他其实也没对我多亲近,就是找个地方玩乐排解苦闷呢。”
说着再次看周景云……那边。
似乎察觉他的视线,站在周景云身侧的白篱握着酒壶看向他,微微一笑。
李余亦是笑了。
……
……
“一步三回头……”
“看到没,坐下来又看过去了——”
“哎呀哎呀,又对着周景云笑呢——”
“也不能这么说,你看那边,有几人也正对着张择笑……”
“那能一样吗?这是楚王和周世子……”
“四郎!”
嘻嘻哈哈的男声中,陡然响起女子唤声,同时香气飘近,说笑的几人忙抬起头,见有两个穿着襦裙挽着长披帛的年轻女子站过来,是其中一人的妹妹。
“五娘六娘,不在女眷席中,随意乱走动做什么。”被唤四郎的男子坐正身子,板着脸说。
“父亲得到允许当面恭贺皇子。”五娘说,“让来唤哥哥。”
“你们在说什么?”六娘好奇问。
四郎摆手“非礼勿听。”说罢起身,能参加宴席,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到皇帝面前说话的,不能错过机会。
男子跟着两个妹妹穿过席间向前,父母已经在等候了。
“……四郎,我听到你们在说楚王和周世子。”六娘嬉笑说,“你们是不是也在议论他们谁好看?”
“不是。”四郎说,板着脸,“我们又不是女子。”
六娘撇嘴,跟姐姐说话:“你说他们谁会先成亲?不知道世子这次要为亡妻守多久……”
四郎听到这里嘿一声笑:“为谁守还不一定呢。”
什么意思,姐妹两个瞪眼询问,四郎却不肯说,嘻嘻哈哈间被父母喝斥“闭嘴,成何体统,朱夫人过来了。”
几人忙看去,见一个年长的妇人在内侍的引路下缓缓走来,这是宰相朱兴建的妻子。
宰相朱兴建扶持长阳王登基有大功,陛下很是倚重,地位煊赫。
这两年朱宰相告病淡出朝堂,但在皇帝跟前的恩宠丝毫未减,皇帝多次去朱府探望宰相。
朱宰相没来,朱夫人倒不是孤身来,身后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穿着华丽,相貌出众。
“是朱家最小的女儿,十九娘。”五娘小声说。
……
……
“……十九娘都这么大了啊。”金玉公主看着这女子,笑说,“越长越漂亮了。”
朱夫人对金玉公主施礼:“多谢公主赞誉。”
朱十九娘神情清冷,低头施礼。
朱夫人也没有多说话,带着女儿向皇帝跟前去了。
皇帝赐了座,说笑几句,朱夫人亲自看小皇子,朱十九娘也跟着,还关切问奶娘“殿下会不会怕吵?”脸上更是如雪山消融,暖意浓浓。
金玉公主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这些老东西们仗着功高,不把她放在眼里,他们的妻子女也是如此,把她当成脏东西,摆出一副勿近的模样。
她转头看向身边,见李余正喝酒,视线向殿内看,似乎看歌舞很是开心,还抚掌叫好。
“好看吧?”她问。
李余转头低声说:“没有公主府以前那些人跳的好看。”
以前啊,金玉公主忍不住怅然,真是怀念啊,她那些精挑细选的美人侍从如今都散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再重新养起来。
“别总看这些。”她说,“不如看看有没有相中的小娘子?”
李余毫无害羞,说:“姑母相中我就相中。”
金玉公主看了眼上方,低声说:“朱家娘子好看吗?”
李余随着她视线看去,很快又收回,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只低声说:“姑母说好看就好看。”
金玉公主笑了,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过身看身后的侍女:“给殿下斟酒。”
那侍女应声是,从一旁摆着的酒壶中斟酒,捧给李余。
李余看着递来的酒,注意到这是另一个酒壶,并不是宫宴上的。
这杯酒,一定不简单。
殿内人多杂乱,眼角的余光看不到白篱的身影,她是不是还在跟周景云说话?她会看到他饮酒了吗?
她一定会的。
李余接过酒,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
第五十三章 异样
李余的异样是被白妃先说出来的。
当时奶妈说小皇子犯困了,白锳便准备抱着孩子告退,然后转头看下方的金玉公主座位。
“哎呦,楚王殿下也犯困了?”她笑说。
四周的人都看去,果然见李余闭着眼半躺在侍女怀里,面色泛红,嘴边带着笑,侍女有些慌张羞涩,但又似乎不敢推开他。
与侍女嬉闹在私下倒也没什么,但皇宫大宴上实在是不雅。
皇帝皱起眉头,站在皇帝身边的几位贵夫人和女子们也眼神交流,避开视线。
金玉公主似乎这才发现,也皱起眉头,但又看着白锳,不悦说:“不过是多喝几杯酒,有些醉了。”
这也是公主的脾气,不允许他人指责。
按照先前,白锳肯定不会再多说话了。
毕竟连皇后都不敢惹金玉公主。
但此时或许是白锳抱着小皇子被挡住了视线,没有看到金玉公主沉下的脸,犹自笑着,说:“楚王殿下的酒量可不大啊,听说在楼船上千杯不醉呢,陛下,看来是皇宫的酒太烈……”
听到这话,四周的人更是神情复杂。
李余被唤做上官月的时候,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不仅自己吃喝玩乐,还经营着楼船,聚集一群人吃喝玩乐,横行霸道,名声不堪一提。
恢复身份当了楚王,原本那些做派本可以说是卧薪尝胆故作掩盖等等,一洗前尘博一个好声名,但没想到他竟然又上了楼船,继续逍遥。
这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了,看来纵然是皇子,这么多年跌落泥尘,已经浸染骨髓。
贵夫人们眼神毫不掩饰嫌弃,将原本身边偷偷看楚王俊美面容的女儿们更狠狠警告,女子们纷纷垂下视线。
啪的一声,金玉公主大怒将酒杯砸在地上。
“白氏,你什么意思!”她喝道,“瞧不起他吗?”
殿内的歌舞声,嘈杂声都瞬时变小,无数视线带着惊愕看过来,嗡嗡的议论声旋即而起。
白妃抱着孩子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惶惶说:“公主,我,我不是,我没有……”
她还没说完,金玉公主转头对皇帝哭了起来:“陛下,他从小没有了父母,没有人教养,举止失仪,还请陛下不要嫌弃他……”
白锳跪下颤声:“陛下,卑妾不是,卑妾没有嫌弃楚王殿下——”
说着话,怀里的皇子也哭了起来。
场面顿时混乱。
皇帝只觉得头大:“都起来,不过是一句话,白妃,你先带皇子下去。”
白锳没有再解释,含泪抱着哭着的皇子退了出去。
“行了,你这是发什么脾气。”皇帝再劝金玉公主,“朕怎么会嫌弃他。”
金玉公主坐直身子,声音哽咽:“我不是要扫陛下的兴致,皇子大喜的日子,只是,我也生气。”说罢抬手打了下一旁还在歪在侍女怀里的李余,“在这里你喝什么酒!”
李余被打醒,迷迷糊糊睁开眼,似乎只听到酒字,伸着手去抓桌上的酒杯:“我来敬姑母……”
金玉公主更气了,打开他的手,唤来人:“把他带下去,让他醒醒酒。”
身后的侍女,以及旁边一个内侍忙过来,搀着还举着手要和公主喝酒的李余,有主事的宫妇引路“殿下来这边歇息。”
一行人在诸人的注视下离开了。
金玉公主拭泪:“陛下,是我也没办法小时候好好教他,如今长成这个模样,丢了皇家脸面……”
皇帝说:“也就是爱喝酒,年轻人难免,你好好跟他说说,朕看这孩子是个听话的。”
金玉公主叹气,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陛下,阿余如果成亲,有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教导……”
她说着话,视线看向站在四周的人,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小娘子。
这一眼让贵夫人们顿时面色发白,后悔就不该想看热闹,不等金玉公主说完,以不打扰皇帝和公主说话的理由纷纷告退,带着自己的女儿们疾步离开了。
金玉公主冷哼一声,看向皇帝,再次垂泪:“陛下,你要管啊,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嫌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