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周景云顿了顿,问:“你早想到她会这么做?”
还有一句,你故意让她这么做,没有问出来。
庄篱抬起头看他:“如果想到了,我可不会这么样,那可是涉及御赐之物。”说着苦笑一下,“我这身份哪里敢惹这个麻烦。”
她的眼都没有眨一下,周景云默然一刻,低头吃了口饭。
“你做的绢花都能以假乱真了?雪柳看不出来,皇后娘娘也没看出来。”他想到什么又说,看庄篱一眼。
庄篱一笑:“我恰好有这门手艺。”
周景云想到她做的荷花苞干花,看起来完全就跟真的一样。
“既然我们有真的,这件事就跟我们无关。”他说,“她告到哪里都无妨。”
庄篱放下碗筷,用锦帕擦了擦嘴:“但世子可以去问责了。”说着又一笑,“既然娶了我这个借口,只用来处置一个婢女太浪费了。”
周景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雪柳一个婢女怎么能告到皇后跟前,还这么快的速度,必然是定安伯府将人送过去的。
既然他们不义,他何必讲仁。
看不出来她还挺……这甚至不能用沉稳来形容了,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周景云看她一眼,端起碗将最后一口饭吃完,放下碗筷。
“来人。”他对外唤道。
春月等婢女忙从外边进来,看到周景云起身。
“更衣,我要出去一趟。”
婢女们忙碌起来,伺候着周景云更衣,周景云向外走去,看着跟出来的庄篱,虽然她不需要,但身为丈夫,还是应该安抚一下。
他轻声说:“你在家等着,别担心,有我呢。”
庄篱感激又殷切看着他:“好,我等着世子。”
周景云摸了下鼻头,转身大步而去。
看到周景云走了,春月等婢女们再忍不住,围着庄篱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绢花有什么问题?”
“皇后娘娘是怀疑绢花是假的吗?”
庄篱安抚她们:“没有问题,是真的,有世子呢,别担心。”
春月握着手咬牙说:“本就是真的,怎么可能是假的,谁能跑到我们家里换走绢花?”
春红春香都跟着点头。
外边的人跑不进来,那自然是家里人换的呀,庄篱看着婢女们笑着说:“真真假假的,自有做绢花的人验看。”
她看向门外。
好好看一看,仔细验一验吧。
……
……
这是雪柳第一次进皇宫。
虽然她是被从一个小角门带进来,走过了好几道夹道,被带到皇后殿一角暗阁里,并没有能看到皇城的壮丽。
但单单一个皇后殿暗阁就足以让她震撼。
多宝架是紫檀木嵌象牙的,架子上玉器瓷瓶金花玉树琳琅满目,软榻上五彩坐垫,金丝银线靠枕,阁内流光溢彩。
雪柳跪坐在地上,看得有些失神,不是都说皇后节俭吗?可见皇家的节俭跟普通人家是不一样的。
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雪柳循声看去,见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使,腰里挂着尚仪的牌子。
这是定安伯夫人的远房亲戚,如今在尚仪局为司宾,托了她的关系才能这么快告到皇后娘娘跟前。
雪柳小声唤:“秦姑姑。”
秦司宾看她一眼:“去东阳侯府的人快回来了,你最好别说谎,娘娘心情可不好。”
雪柳拚命摇头:“奴婢没有说谎,娘娘的宫花是奴婢亲手从水里捞出来的。”
秦司宾要说什么,门外传来小宫女的唤声“秦姑姑,黄姑姑和李公公回来了。”
秦司宾转身忙走出来,看到前方两个人迈进了大殿,她忙理了理衣裙跟过去。
皇后娘娘坐在椅子上,似乎刚发了顿脾气,胸口剧烈起伏。
三个小宫女跪在地上悄无声息的收拾碎裂的瓷片。
“一个冷宫,以往都是疯子宫女们守着就足够了,现如今派了禁卫,是怕那贱妇逃走吗?是防着本宫呢!”皇后斥骂道,用手重重拍打桌面,“还有那个大胆的内侍,眼里有没有本宫?一个犯妇跟前用什么内侍!僭越!打不死那贱妇,本宫还打不死一个太监吗?”
两个宫女跪下抱住皇后的胳膊“娘娘息怒。”“娘娘不可伤了自身。”
大宫女劝“听说是白循家有人逃了,陛下大怒,所以才要戒备,免得那犯妇再出问题。”
皇后咬牙:“将那犯妇赐死不就万事无忧了,还不是舍不得。”
说到这里,看向进殿内的女使和内侍,转移了怒火。
“查的如何!”她坐直身子喝道,“是不是如今连一个侯府小媳都敢蔑视本宫!”
走在后边的秦司宾将头垂了垂,皇后娘娘心情不好,正是举告的好时候。
皇后不能对皇帝如何,一腔怒火总要有发泄之处。
这时候得罪皇后的人,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就算是侯府世子少夫人也休想逃过。
秦司宾攥了攥手腕,新的金手镯沉甸甸,更沉淀的是定安伯夫人塞给的一处田契。
“娘娘,东阳侯府里,宫花还在。”
内侍的声音传来,秦司宾身子一僵,抬起头。
皇后皱眉看内侍捧着的小盒子,里面一朵绢花整整齐齐。
她再转头看桌案上摆着的一朵被剪烂的绢花。
“怎么回事?”她问,旋即竖眉,“一个小婢敢耍本宫——”
秦司宾忙上前:“娘娘,许是假的,东阳侯世子少夫人既然损坏了绢花,为了以防万一,肯定伪造了一个。”
去东阳侯府的女使想了想带回来的茶,尤其是周世子递上茶的笑容,迟疑一下,说:“少夫人看起来很平静,并被查问的没有慌张,绢花也是我们亲手取来的,没有作假的机会。。”
秦司宾忙说:“看人从来都是知面不知心,娘娘,还是辨认绢花真假吧。”
皇后一脸烦躁:“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说着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坐直身子,“来人,把白氏犯妇带过来,她做的绢花,让她辨认真假。”
说到这里冷笑。
“皇帝要问案,本宫也要问案,看谁还敢拦!”
第五十五章 回答
白锳被拖进了皇后殿内,被扔在地上,颤抖着用衣袖遮住头脸。
“罪妾不敢污了娘娘的眼。”她哽咽说。
皇后冷冷打量她,自从进了冷宫后,也是第一次见,哪里还有半点明艳照人的样子,就像个见不得人的女鬼。
但旋即想到,就这副样子,皇帝竟然还留宿了,皇后恨恨咬牙。
当初这女子被赐婚入府的时候,一向战战兢兢不敢沾女色的长阳王足足在她身边留宿一个月。
长阳王说是为了表示对父皇的敬重,但她又不是瞎子,怎能看不到长阳王看白氏时满眼的宠溺。
后来传言说这一批赐下的美人都是蒋后的手笔,用来监视皇子们,长阳王这才吓的收起了对白氏的宠溺,但也不敢冷落,唯恐得罪了蒋后。
现在蒋后死了,白循一家也被判蒋后同党被问斩,更印证了当年的猜测是真的,白氏就是蒋后的走狗,为什么还不处死!
要说美人,白氏也快三十了,新进宫的美人哪个不比她娇艳?
这狐媚子怎么就让陛下这般舍不得?
“罪妾知道我父亲罪孽深重,不敢偷生,只求速死。”白氏的哭声传来。
好啊,如她所愿啊,皇后心里说,旁边的大宫女似乎察觉,抓着她的衣袖,惊恐摇头。
不可,不可。
陛下舍不得赐死,如果皇后赐死了,那就是违抗圣意,皇帝一定会跟皇后生分。
娘娘与皇帝结发夫妻,熬过了苦日子,只要不伤大体,后位无可动摇。
被皇帝忌恨,生嫌隙,分了心,将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说了。
为了一个白氏,不值得。
皇后深吸几口气,压下翻腾的念头,将桌子上的盒子哗啦甩在地上。
“别在我跟前求死,判你有罪的又不是我,是陛下,你去他跟前求死就行。”她冷冷说,“叫你来,是让你看看你做的绢花,哪个是假的。”
绢花?
白锳似乎也没料到是为这个,哭声顿了顿。
皇后节俭,赏赐常用绢花宫扇等物,当然,这些不是她自己做的,是宫女们,原来白氏也做了,秦司宾恍然,忙上前说:“有人伪作皇后娘娘赐的宫花,你快看看这个是不是假的?”
说着只捡起地上那朵刚取来的完好的绢花递过来。
白锳撑起身子,放下袖子,伸手接过看了一眼。
“是真的。”她说。
秦司宾惊愕,恼火喝道:“白氏,你仔细看看,事关重大!”
白锳被她喝得身子一颤。
“干什么!”皇帝的厉喝从外传来。
随着说话人也从外边大步进来,身边内侍乱跑,喊出迟到的“陛下驾到——”
宫女女官们纷纷屈膝低头施礼,白锳在地上跪伏,再次用衣袖盖住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