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不过在经过医馆的时候,张择一眼看到人群中亮眼的周景云,勒马停下。
“世子。”他含笑说。
周景云颔首:“张中丞。”
张择并没有打过招呼就过去,一改很少在闹市停留的原则,视线扫过医馆门口站着的这一行人。
庄篱已经站到了周景云身侧,当张择看过来时候,低头屈膝一礼。
张择入目红斗篷,红风帽,白狐狸毛,灿灿艳艳,再跟周景云并肩而立,更显得耀目,自然就是周景云那位新妻子。
他颔首一笑,算是还礼。
他看了眼医馆的匾额,关切问:“还好吧?”
周景云含笑说:“还好,没事,多谢中丞。”
张择笑了笑,视线落在林主事身上,神情带着几分审视。
“林主事。”他说。
林主事官职并不高,但对于张择一眼叫出他名字,也没有惊慌,监事院盯着朝廷里每一个官员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他心地坦然,无所畏惧,对着张择礼貌又疏离一礼:“张中丞。”
然后看到张择的视线越过他,落在身后妻子身上,且浮现一丝古怪的神情。
林主事不由也跟着回头,看到林夫人脸色煞白,身子还微微颤抖——
唉,谁不怕张择呢,这个疯狗一般的家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咬你一口。
更何况,妻子还一直担心自己是蒋后主导选仕那期出身的官员,会被监事院认定为蒋后党。
他是不怕的。
要抓就抓吧。
倒要看看监事院是不是要把整个大周的官员都抓光。
林主事迎着张择的视线,将妻子扶住:“还好吧?”又对张择说,“我们来看病。”
张择看得出来,这妇人快要晕过去了。
当然,他知道这妇人不是因为生病要昏过去。
朱善俘获的十几个妇人中的一人,就有这位林夫人。
如果这件事被揭穿,这位林夫人的病也不用看了,没有活路了。
张择看了眼一脸无畏无惧的林主事,带着几分恶趣味想,真要揭破了这件事,这个家伙会是什么表情?
但,罢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兴趣浪费在这对儿可怜的夫妇身上。
“是吗?”张择说,指了指庄篱,“东阳侯少夫人也是位厉害的大夫,你可以请她看看。”
张择也知道东阳侯少夫人医术好啊,林主事心里想,监事院真是,什么都盯着。
“多谢中丞。”他说,“已经请了少夫人问诊,我夫人的病情也有了好转,今日正是来道谢的。”
他说着还将从车上拿来下的礼盒晃了晃。
原来如此,张择哦了声,不再跟林主事多说话,对周景云一笑:“少夫人要成为京城名医了。”
周景云笑说:“只是有个方剂罢了,真正的治病还是章大夫。”
张择笑了笑不再多留,跟周景云告辞,带着人马涌涌而去。
大街上又恢复了热闹,有不少视线看向这边,响起嘈杂的声音“是东阳侯世子。”“啊周世子。”“真好看啊。”“那是他的新妻子?”
眼看聚集来的视线越来越多,周景云也不再多留,跟林主事夫妇和章士林告辞,扶着庄篱上了车,驶离了街市。
……
……
回到监事院,坐下来的张择,环视室内站着的原本八个,如今只剩七个的手下。
“说说吧,有什么收获。”他冷冷说。
七个掌事你看我看你,不管怎么样也要说话啊。
“朱善出事的当晚,他的所在的确没有任何异常。”
“尸首也里里外外都查看了,的确是自己把自己勒死了。”
“可能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床帐扯下来,裹住脖子,他本想扯开,结果睡得糊涂,越扯越紧,把自己……”
听到这里时候,张择看向说话的人,说话的人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荒唐,低下头不敢再说了。
“说啊,说得挺好的。”张择似笑非笑说,“别人就是要让你这样认为,你真是不负凶手期待。”
那掌事身子微颤,噗通跪下来:“属下蠢笨。”
张择没说话,也没让他起来。
屋子里气氛凝滞。
另一个掌事上前一步,打破凝滞:“中丞,我觉得圣祖观上次来的那个姓王的小子是个生手,拿着拂尘铃铛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只会到处招摇,吃喝嫖赌倒是精通,还是再请玄阳子来看看吧。”
张择摇摇头。
“不用再请玄阳子,他不来就是给了答案,朱善的死与蒋后鬼魂无关。”他说。
他也不信鬼能杀人。”
朱善的死,一定是人杀的。
第一百零三章 异常
夜色中游荡在金水河中的楼船上人声鼎沸。
今晚的乐声也格外响亮,就连三楼最高处也坐了一队乐师。
乐声与赌场的喧嚣声齐鸣,十分的怪异,更怪异的是,这乐声也非常不好听。
王同握着牌只觉得心头越来越浮躁。
“上官小郎。”他仰头向上喊,“赌场里奏什么乐——”
倚着栏杆的上官月低头看他一眼:“乐声能抚慰人心,赌场更需要啊。”
王同手里的牌扔下,起身走开,站在一旁的其他人立刻抢着挤过来。
“快快,这是个好位置。”
“这小子一直赢。”
王同没理会身后的争抢喧嚣,抬脚上了最高处,指着一旁的乐师们:“那你也奏点开心的曲子啊!你听听这是什么?”
琴声凄然,笛声哀怨,鼓声沉沉。
上官月懒懒说:“输了钱难免难过嘛,这叫共情,又不是人人都像你王同,赌技高超,赢钱开心。”
嘴里胡诌着,视线则透过敞开的门,看向夜色里的金水河。
但其实乐声很难让人共情啊,再悲伤的曲子,也没让他流泪,甚至连半点悲伤都没有。
上官月也觉得无趣,抬手挥了挥“下去吧下去吧。”
乐师们如蒙大赦,这一晚上奏乐奏的,他们自己都快哭了。
“你受什么刺激了?”王同蹲下来问,打量上官月,挑眉说,“被心上人抛弃了?”
说着一笑。
“女人最不可靠了,你看看我——”
上官月皱眉抬脚一踹,蹲着的王同噗通跌坐下来,发出哎呦一声。
“你怎么还在外边?”上官月似乎刚看到他一般,问,“不是说没有鬼吗?还不回圣祖观?”
王同说:“那群家伙不相信没有鬼,觉得是我没用才抓不住鬼,想让我去请老祖出来。”他嘿一声笑,“做什么梦呢,一个烂人死了,值得老祖出来看?我王同能看一眼就已经是抬举他了。”
他正说话,瑞伯从一旁走过来。
“公子,驸马让你明日过去一趟。”他说。
上官月哦了声,撇撇嘴。
王同自然知道上官小郎的出身,看到上官月的表情,问:“你爹见你不是应该高兴的事吗?”
“有什么高兴的,见我是为了训斥我。”上官月说。
王同更好奇了问:“你做了什么,驸马舍得训斥你?”
驸马不是很娇宠这个外室子?
上官月嘿一声笑:“就是差点杀了我一个烂人堂兄。”
杀了堂兄才只被训斥一下啊,出身太原王氏的王同带着几分羡慕,换做他,已经被吊在祠堂挨打了,驸马果然骄纵这个儿子。
……
……
冬日的皇城,寒意森森。
今日的朝会比其他时候时间长一些,因为要商议冬祭。
朝殿因为阔朗,难挡寒意,不过在朝殿旁边的房间里,门窗紧闭,温暖如春。
白锳只穿着宽松的衣裙,倚在榻上吃御膳房刚送来的点心。
王德贵则拿着册子安排膳食,不时说“娘娘喜不喜欢这个?”“这个奴婢觉得太油腻了。”
白锳有一句没一句的答上两句,正说话,宫女进来说“张中丞给娘娘问安。”
皇帝就在旁边,坐在这里还能听到朝会上的声音,有真龙在,白锳也不用忌讳张择这种总是染着血腥的人。
而且,张择说的是问安,不是问案。
她笑着点点头:“请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