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这次凤渊没有说话,俊秀的眉目间,略带了丝丝不确定的纠结,最后?却紧绷着俊脸,立誓般笃定道:“我须是她重要之人!”
言下之意,就算他现在不是,将来也必须是!
这样的带着纠结,又有些懊丧的凤渊,似乎多了?不曾有的人气。
葛大?年的心却有些不落地了?。
他虽然不知那女郎究竟是何来历。
可是在毓秀村,这小女郎凭着一张嘴智退了?魏贼,便?足以明证她?并不简单!
而凤渊对这小女郎的重视,也远远超过?了?葛先生的想象。
谁都是从年少?时过?来的。
凤渊看向女郎的眼神赤诚而热烈,只是那女郎是凤渊可以倾心托付之人吗?
葛大?年的目光不禁投向了?练武场上的女郎,她?被萧三爷逼急了?,竟爬上了?一棵高树不肯下来,还抱着树杈大?声凄惨哭了?起来。
凤渊看到,便?立刻起身?走出去,去树下接那女郎。
而萧天养则是手足无?措,说自己又没说重话,正讲刀法,让她?练个百十遍,那女娃怎么说哭就哭?
依着葛先生的角度,正好看见那女郎从树上跳入凤渊的怀里。
那俏生生的脸
上一滴眼泪都没有,只背着萧天养,冲凤渊瞪眼小声说话。
看嘴型应该是:“你们都不是好东西?,我要累死了?,他若再缠着我,小娘我要从山顶跳下去!”
这话说得不客气,若是往常,依着凤渊的脾气是不会忍的。
可凤渊的反应却是伸手捏了?捏那女郎气鼓鼓的脸,然后?又揽她?入怀,让她?继续装哭,又不急不缓地跟萧天养说些什么女郎身?体?不适的话。
练武之后?,葛先生终于逮了?时间,与这位萤儿女郎一叙了?。
葛大?年必须要亲自试试这女郎心性?,不然他是不放心的。
问过?女郎籍贯年龄,父母营生安在后?,葛先生出言敲打?女郎道:“女郎可听身?边人提起过?,你的模样有不妥之处?”
小萤练武累瘫了?,抖着胳膊端起茶杯道:“听三皇子说,奴家?不敬,与太子有几分肖似。”
葛先生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道:“大?皇子为人淡薄,并不是会主动逢迎女郎之人。不知女郎受了?何人之托,来到大?皇子身?边侍奉?”
显然葛先生认定闫小萤是受人指使,顶着这样的容貌来坑害大?皇子了?。
毕竟她?的模样只要公布人前,或者被蠢弟弟知道,必定要引起轩然大?波,对大?皇子毫无?益处。
小萤很认真地想了?想,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棋盘:“先生可有兴致下上一盘?”
葛先生便?让她?先手。
待下上棋后?,葛先生脸上从容神色渐渐消失。
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女郎下棋凌厉之风……跟他的学生凤栖原一模一样!
这等刁钻快棋,除了?那少?年之外,竟然还有人会?
当最后?一子被包围吃下,葛大?年的胡子慢慢翘起,抬头惊疑不定看着小萤,迟疑道:“你……你是……”
小萤起身?,虽然身?着女装,却依着男子礼节,朝着葛先生潇洒施礼:“学生不敬,又赢了?帝师一局。”
自此不必再言,葛大?年终于搞清楚了?,大?皇子身?边这位红颜的来历。
原来不是有心人的敬奉,而是他自己的两个学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大?搞了?这么乱七八糟的一场!
震撼太大?,可能还牵涉皇室丑闻血缘伦理。
葛帝师这般从容镇定之人,表情?都有些类似吐血前的崩溃。
小萤自问还算尊师重道,并没让她?的老师惊吓太久。
“先生,说来话长,不过?学生敢保证,跟大?皇子绝无?半点血缘关系!”
接下来就是小萤从容点检些重点,再将无?关人等摘除,说了?自己入宫救兄之事。
葛先生一生沉浸权谋,什么牛马阵仗没见过??可他听这女郎一路的大?胆经历,却听得是头皮起酥发炸。
若论起来,最胆大?的不是这女郎,是这一切的罪魁源头,那个胆大?阴毒的汤皇后?。
葛帝师作为陪着陛下在堂前谋算的鬼才,此前真是从来没想过?,陛下后?院的女人们能扯出什么这么惊天动地的勾当。
一时,葛先生又有莫要小看了?女子的感?慨。
不过?萤儿女郎原来不必说出真相的,毕竟大?皇子已经替她?包揽,并未袒露实?情?。
小萤听了?先生的疑问,却是笑道:“先生乃是大?智慧之人,就算我刻意隐瞒,先生也必定会查明缘由,你我师徒一场,学生不想隐瞒先生。”
这师徒一场,让帝师微微叹了?口气。
只因为陛下忌惮汤家?,他对于凤栖原这个学生并没有尽到什么心力?,从未教授她?真本事。
关于“师徒”受之有愧。
凤渊那孩子居然早早识破了?假太子,又喜欢上这女郎,实?在是让葛大?年意外。
但仔细想想,凤渊与其他皇子不同,并没有跟真正的凤栖原一起长大?,而他十年后?第一眼见到的是萤儿女郎,而非太子。
若是一见钟情?,便?不足为奇了?。
只是这一对小儿女的身?份地位悬殊不说,这女郎胆大?入宫假冒太子的经历,就很难与凤渊有个圆满的结果啊!
他既然是这两个孩子的老师,就不能不提醒他们。
哪知他刚开了?个头,小萤女郎却微笑道:“我都知,先生不必担忧这个。”
看她?的神情?,似乎并不打?算与凤渊非要有什么结果,这儿女情?长,原本就不值一提。
跟那些小儿女的瓜葛相比,她?更关注的却是:“先生可知,那位啸云山庄的主上为何人?”
葛大?年也知道这位与朝中重臣往来的人物,微微皱眉:“你为何会觉得我认识那位啸云山庄的主上?”
“因为我见过?凤渊在天禄宫囚居时,他看到书籍,都是先生注释的。这十年来,那位主上一直无?所不用其极地控制着大?皇子,你……当真不知情??”
葛先生皱眉道:‘这些书籍,的确是我给凤渊那孩子准备的。不过?是我当时寻了?宫里的一个相熟的太监,问他有没有门路给那孩子送些东西?。后?来他跑来说,他有个徒弟负责给天禄宫送餐,又说那孩子想看书,问我能不能给他带些。可我带去的不光是书,还有他师娘为他准备的吃穿用度。只是后?来我问大?皇子,他说没收到,我也只以为是传话的太监克扣了?。”
小萤听懂了?,也就是葛先生这些年给凤渊准备的不光书籍,还有许多吃穿用度,光是孙夫人做的衣服、被子、肉干,烙的饼就不计其数。
可是到凤渊手里的,却只有寥寥几本书籍。
所谓相熟的太监,应该也是主上的安排,巧妙两头逢迎,借了?葛大?年的书籍去软化那荒殿的大?皇子。
葛大?年是第一次听说关于大?皇子与啸云山庄主上的联系,一时听得头皮发紧,指尖微微发麻。
聪慧如帝师,自然也一下子领悟了?有人妄图操控那被囚孩子的意图。
只是喃喃自语道:“这些……他为何都不同我讲……”
可刚说了?一半,葛帝师的目光就凝住了?。
他突然领悟到,凤渊从来不与他说这些,是因为凤渊这孩子压根就没有信任过?他!
虽然葛大?年夫妇比较旁人,跟凤渊这孩子更亲近些,也着实?拿他做了?亲生孩子般心疼。
可一个从三岁起,便?流转到潜邸各位旧部府中,吃百家?饭将养长大?的孩子,他的戒备心本就比寻常的孩子要强许多。
凤渊的话少?,是从孩童时期便?形成了?的。他习惯默默用眼观察四周,对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虽然与葛氏夫妻生活的那些年,他变得好了?许多。
可随后?的变故,却让他再次陷入十年噩梦。
凤渊从未跟自己提起过?“主上”,会不会是这孩子在怀疑他们夫妻也是那位主上的人?
相较之下,眼前的女郎实?在不谨慎,为何都没探明他的身?份,就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小萤听了?却微微一笑:“就算你是主上的人又如何?毓秀村一遭,那位主上摆明便?是牺牲你们夫妻。若只先生还好,可若伤了?孙夫人,先生岂能跟主上善罢甘休?再说了?,做了?你一遭学生,岂不能了?解先生秉正为人?”
三言两句,既解释了?她?如此信任的缘由,又一顶高帽戴在了?葛大?年的脑袋上。
葛先生直到此刻,终于将眼前的女郎与那位狡诈聪慧的少?年太子重叠在一处了?。
若说这个女郎有什么过?人之处,那便?是她?这份超乎寻常的亲和?力?。
就连从小多疑,不轻易信任人的凤渊,似乎也愿意亲近,相信这女郎。
这固然需要些江湖阅历,更多的却是天生的人格魄力?。
他以前见过?有类似亲和?魄力?的女子,该是叶家?女郎。
只是跟已
逝的叶展雪相比,这女郎更有股天生不循规蹈矩的野性?,还少?了?些家?国责任的约束。
葛先生甚至不无?遗憾的想,若是当年的叶展雪也像萤儿女郎般胆大?难驯,她?应该不会忍气吞声,为了?家?族名誉留在皇帝的身?边吧!
只是这样胆大?妄为的女郎,若真与性?子阴沉的凤渊一处,会对大?奉的局势造成怎么样的结果?
饶是聪颖的帝师,一时也不好下判断。
不过?这女郎眼下倒是对大?皇子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要探究那位主上到底何人。
葛先生不好再对这位学生藏私,便?知无?不言:“自先帝登基以来,朝廷对江湖人士一直持着温和?稳健的态度,一方面广揽贤才,另一方面,也有龙鳞暗卫对这些江湖中有异心之人进行辖制。而这位主上主要以经营黑市为主,此前并非显山露水的人物。所以老朽所知也不多。”
而如今,若如这位女郎所言,这个神秘主上倒向二皇子,对未来的朝政局势,一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可惜,他要退出这盘深不可测的棋局了?。
前日,在他从宫里给妻子取来的药中,发现掺了?犀角的成份。
这东西?虽然名贵,却与孙氏平日所用药性?相冲,一旦误服,后?果不堪设想。
查起来也简单,葛大?年很快就知道是二皇子那边的人动的手脚。
大?约是他在查处庚铁案时,随口给陛下献策,被二皇子知道忌惮了?。
这是警告,警告葛大?年莫要再在朝政里掺和?。
葛大?年这次入京,完全是为了?孙氏求医,另外也是放心不下凤渊这孩子。
可是如今,毓秀村的事情?,再加上这次换药的意外,他愈加清醒,自己将妻子扯入了?怎样的乱局里。
所以如今,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带妻子再次远离京城,不要再受这些算计干扰。
想到这,葛先生从怀里掏出一页纸,递给了?小萤:“朝中之臣,对于大?皇子而言,堪用的并不多,可若能善用这几人,却可事半功倍!”
小萤有些意外,并没伸手去接,而是反问:“先生为何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