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若是定力不足之人,很有可能被这突然闪出的怪物惊吓出声。
怪人身材高大虽然精瘦了些……似乎天生神力,落拳如铁锤重斧!
若再藏拙,便要用脑袋去碰铁锤了!
闫小萤不敢懈怠,只能快速闪躲,奈何那人拳路毫无章法,完全是疯王八打法。
她虽然自幼便随义父习武,也耐不住这雨点疯袭,这样耗下去,一旦力竭,就要被这人活活打死。
闫小萤当机立断,当下次铁拳袭来时候,微微偏头,让那铁拳正好砸中她的发冠,发簪折断时,满头的湿发若乌草蔓延,狠狠甩在那人脸上,那人被散乱长发遮蔽视线,便挥手拨开头发,趁着这空挡,闫小萤抓住了机会,弯腰抓起折断的发簪狠狠刺向这凶徒腿部。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有这招回马枪,吃痛闷哼一声。
闫小萤抓紧机会,不待他回神,以小擒拿的招式绕缠绕背后,怪人的肩胛骨处被她纤指捏住,一个巧劲便卸下了膀子。
就算是军营大汉,也耐不住这种错骨分筋的痛,老早叫出声来了。
可这头发胡须黏在一处看不清脸的怪人,居然只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再不吭声。
闫小萤用自己带来的绳子将他利索捆好,又扯了他的衣襟准备堵他的嘴,免得他大叫引来旁人。
可看他闷葫芦的样子,似乎不必多此一举。
方才的搏斗实在费力,她浑身酸软,干脆坐在怪人的对面,缓一缓气再做打算。
只是此时的闫小萤已经是长发披散,湿漉服帖,映衬得脸蛋娇俏。
本该羸弱如娇花的样貌,却因为那英气十足的眸子,还有眉宇间的不羁,透着山野里才能将养出的灵性。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疼傻了,爬伏不动,一双透着凶光的眼掩在打结的头发后,狠狠盯看着眼前的玉人,仿佛是被捆的兽,静待蛰伏反击。
闫小萤见他不喊不闹,似乎也不认识自己,便重新挽好发髻,开口询问:“你……是干什么的?”
见他不说话,她也无所谓,起身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
这人嗜好真怪!在屋子廊柱那居然拴着一只用铁丝卡住脖子的鼠,那鼠的面前有个盘子,里面盛着些许饭菜,那鼠也是饿了,虽然不得自由,吃得却急不可耐。
而那怪人则调转目光看向那鼠,同时他的肚子传来肠鸣阵阵,看来是饥肠辘辘。
就在那鼠应该已经吃了一会,那人突然蠕动身躯,忍着疼艰难爬向盘子,然后如恶犬般狼吞虎咽与那鼠抢食吃……
闫小萤自问见过许多人间苦难,可没想到这曾经皇家龙气的居所,居然还有人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她已经猜到这人应该就是那位患有疯症的大皇子。
可这样的疯子到底顶着皇子名号,居然无人看顾被扔在这荒殿里自生自灭。
她方才在宫门下方看到有一处三寸见方的小孔,四周有油渍痕迹,应该是日常递送汤食的暗门。
尽忠说过大皇子狂躁,侍卫们应该是不想冒险被疯子捶打,不必入门接触,就可以传递食物。
依着那些侍卫懒散,这位皇子应该一日三餐不太应食。
她瞥见屋角处有许多细碎白骨,看那形状似鼠骨,被啃得十分干净。
这位大皇子虽疯了,却不傻,知道豢养老鼠留作备餐,免得自己饿死。
而那屋檐下面,也放着好几个破旧的花瓶瓦罐,显然是用来接雨水的。
就在这时,盘子里还剩一口米饭,可那人却不再风卷残云,只是忍着胳膊疼痛,挣扎坐起,用脚将盘子扒拉到屋角。
那里有一处鼠洞,而这一口剩饭,就是他钓鼠延续口粮的饵料了。
细细看去,这院落虽然落魄,可巧手制作的东西还真不少。
比如舀雨水的瓢,好像是龟壳磨制而成,那人脚上的鞋底掉了,居然用麻草搓绳再重新系上。还有些用家具改造自制的棍棒器具,都靠在窗下。
这荒凉宫殿,洋溢着山野隐居之人自力更生的气息。
落魄到这等田地,日子还过得锅碗瓢盆,荤腥俱全,有模有样,还真有点叫人佩服。
他要不是差点溺死阿兄的狂徒,小萤差点就要出口赞叹了!
既是疯子,没法再审大皇子差点淹死阿兄的往事。
说到底,他跟阿兄凤栖原一般,都是困在这宫墙里的可怜人罢了。
就在闫小萤四处探看的功夫,终于在宫墙一处角落里看到了那异种兰草“浸雪”。
这处兰草似乎得了人悉心照料,茂盛的一丛四周并无杂草。兰草一路蜿蜒,有那么几株,居然钻过宫墙角落的缝隙,向外延展。
闫小萤灵光一闪,再次用勾爪攀住宫墙,努力向上攀爬了一段,探看到宫墙另一侧了。
这隔壁有一道甚宽的干枯暗渠相隔,而那异种兰草也是一路串根,居然串到了暗渠另一侧的宫墙里。跟这边的荒凉不同,那一侧干净整洁许多。
两处宫殿背对,宫墙高高阻隔,倒是互不打扰。侧耳细听,那边隐约人语声声,有三两太监在走动,里外戒备森严,有十几名侍卫把守。
再静听一会,在一处
房门紧闭的宫殿里隐隐约约传来咿呀高亢的曲子,好像就是阿兄凤栖原的声音。
闫小萤听到那熟悉的唱腔,确定暗渠另一侧才是囚禁阿兄的所在。
因为有人守卫,闫小萤也不敢多看,又原路顺绳下墙,折回到天禄宫。
阿兄下落终于有了眉目,只是这被捆的疯子该如何处置,才方便她以后行事?
闫小萤想了想,从腰间的小口袋里掏出个蜜枣递到疯子跟前试探:“吃不吃?”
幸好她习惯带些零食,现在可用来安稳凶徒。
那人从散乱的污发里露出凶兽般的眸光,目不转睛看着那枣。
闫小萤干脆将枣放到他面前,然后溜达出殿,看看四周环境。
当她绕到屋外,顺着窗缝往里窥时,却看见那人咽了几下口水后,长腿一扫,将一颗枣踢到了被绑缚的老鼠面前。
待看小鼠津津有味地吃了枣并无异状时,他才迫不及待地低头,将地上的枣囫囵入口,然后连着枣核一同吞下。
行啊,还知道用老鼠检验毒性,看来没疯透啊!
闫小萤知这深宫藏污纳垢,可怜可恨之人太多。
她无意追查疯子皇子的故事,只要这人还留有一丝理性,就好商量行事。
毕竟杀了疯子被侍卫觉察,会引来不必要的波折,惊动了隔壁院子。
到时候皇后受惊,再将阿兄转移,她就不好寻了。
想到这,她笑眯眯来到疯子跟前:“哎,我以后会常常来看你,可下回你见了我,不能上来就打。打死了我,你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说说看,你下回还想吃什么?”
那疯子并不说话,只是木木咽下口里的蜜枣,然后继续如狼般冰冷盯着闫小萤。
闫小萤从善如流,笑嘻嘻替他将脱臼的胳膊接好,然后试探道:“喏,我给你松绑,你可不能打人。”
说完她绕到后面,替疯皇子松开了绳子,试探下他能不能听懂人话。
那疯子似乎也看出闫小萤没有太多恶意,又或者自觉打不过她,晃动了一下接好的胳膊,便起身一瘸一拐来到屋檐下,用水冲洗被簪子刺破的大腿。
汩汩鲜血被水冲谈,弥漫着淡淡腥味。
闫小萤看着他处理伤口粗糙,便出院子在杂草里看了看,寻到了匍匐的一株矮草递给了疯子。
“这个叫地锦草,能止血,你自己嚼烂敷在伤口上顶一顶,我明日再来时给你带药过来……记住,不要跟别人提我,不然我就没法给你带吃的了。”
疯子一动不动,继续背对着她。
在西沉的晚霞里,那半露的脊背跟破旧的殿宇阴影混在一处。
第16章
看疯子没反应,小萤干脆将草放在一旁的破凳子上,然后起身越墙而去偷偷返回东宫。
小萤并不担心这疯子泄密。
除了因为他沉默寡言外,他之处境也不会有人耐心听他倾述。
关于有个人越墙来看他之类的疯话,应该也没人当真。只要他安稳不发癫,互不打扰,就可以方便以后的行事。
小萤不敢停留太久,打算下次再来查探隔壁阿兄的情况。
至于少府那边,差事也不能停,皇后看得甚紧,虽然不再嚷嚷让小萤带回账本,却透过汤明泉塞了许多文吏进来。
那汤明泉显然得了皇后的密旨,每日忙得翻飞,对她这个太子也爱答不理。
这日伴着清晨鸟鸣,她又来少府报道,要了文书消磨半日,再跟李大人例行公事巡查了一下各司运作。
就在她一路闲逛,跟陪同的李大人闲聊时,隔着一道矮墙,闫小萤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只见许久不见的三皇子在少府隔壁的院中,跟坐在轮车上的慕寒江说着话。说着说着,三皇子还眼神不友善地越墙瞪她。
那位差点成为她大舅哥的慕公子倒还如旧,木簪麻衫,道骨仙风得宛如一道风景。
小萤望了一眼,笑着问道:“李大人,那边也是少府衙司吗?三皇兄和慕公子怎么也在?”
尚书李大人连忙回道:“殿下,廷尉府前段时间走火重修,所以廷尉府临时借用了我们少府闲置的北院,这墙也是最近修建的。至于三皇子前几日刚从临县巡营回来,大概是查反贼孟准越狱的事情,来廷尉府办事吧。”
少年郎君听到这,很是感兴趣:“你是说,闹得江浙大乱的孟大王?查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李大人连忙拱手:“下官哪里知道那么多,就是昨日跟廷尉府的大人一起午食,闲说几句。”
太子因为听不到八卦,略显失望,到处闲晃一会,便兴致索然,混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回转东宫了。
这两天,她都是抽空溜去荒殿投喂疯子,看似无所事事,实际上忙得飞起,耽误不得功夫。
李大人知道这草包太子不甚有才干,也不指望他真来做事,见他要走,略松一口气。
可就在闫小萤晃悠着要出府门时,矮墙那边却有人扬声道:“殿下若无事,可愿来廷尉府一坐?臣新得了茶,愿奉与殿下品尝!”
闫小萤循声望去,原来是慕寒江端坐轮车,候在墙边,隔着墙邀她品茗。
一旁有侍卫低声提醒:“殿下,皇后吩咐过,您要早去早归,莫要耽误时间了。”
可太子却起了性子,朝着侍卫瞪眼:“好不容易出来,孤跟未来的舅哥喝口茶也耽误不得?尽忠,你陪孤去会会慕公子!”
太子倾慕着嫣嫣,世人皆知。这一声“舅哥”,让慕寒江的眸光有些转冷,也成功堵住了侍卫的嘴。
大庭广众下,侍卫不好语气太强硬,硬着头皮也要跟去,可闫小萤却喝住他:“多嘴侍卫,还敢跟!信不信孤借廷尉府的板子,给你立一立规矩?”
那侍卫无奈,只能瞪眼憋气等候,闫小萤懒得走门,让小太监搬来把椅子登上矮墙,兔子一般灵巧跳到慕寒江的面前。
这与皇家礼仪不大相宜,慕寒江倒是神色如常,优雅挥手请太子入一旁的庭室饮茶。
闫小萤这几日在书房里消磨,葛帝师虽然不肯给她讲帝王之道,却说书般,风情并茂说了说朝中上下的几位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