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公子吩咐,只要在下护住女郎的安全,女郎去哪都可。”
原来如?此,凤渊倒是心大,留下她为质,却并未限制她出入自?由啊!倒是她多心了。
小萤笑了笑:“走,去临川大营!”
沈净便让马夫驾车,可是还没走出去太远,小萤又忽然喊停:“算了,雨太大,路不好?走,还是不去了。”
沈净听了也不多话,又让马夫将车驾了回来。
小萤下了车后,并没回转自?己的房间,而是踩着木屐,撑着伞在花园漫无目的,走走停停。
她发现自?己方才听闻凤渊受伤,居然想亲自?去军营探一探他。
可是她顶着这?张太子的脸,如?何能去那等人眼繁杂的地方?
况且大营里总归是有郎中,若受些伤,也会有人照拂。
不过?想到临行前?,凤渊因为没有收到那平安绳时,沉默而略带委屈的脸。小萤难得迷信地想:会不会就是因为少了那一根,所以?凤渊才会受伤?
如?此荒诞而自?作多情?的想法,自?然得用雨水浇一浇,看看能不能将蠢念头浇灭。
此时雨打芭蕉,连院子的花丛也被打得东倒西歪。
其中一株浸雪兰花已经淹没在水坑里了。
小萤顺手拿了木棍,一点点拨开泥土,将积水引走。
这?时,雨水愈加大,她转身想着回屋休息。木屐变得有些打滑,小萤一个?趔趄,一只脚便滑了出来,踩到了泥水坑里。
就在她想重新穿回鞋子时,却有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稳稳握住了女郎纤细脚踝。
小萤惊诧发现,那个?本该在凤尾坡的郎君,一身铠甲,从容半跪,单手托起她的脚,亦如?初来听心园时那般。
只是这?次,他满身战甲,并无帕子,便扯了自?己战甲内衬衣襟给她擦拭脚下的污泥。
可惜衣襟亦吸饱了血和雨水,如?此擦拭,莹白的脚背都沾染了点点血痕。
男人蹙眉,放开衣襟,伸手去撩一旁水坑积攒的雨水,想要将那精致的小脚冲刷干净。
可小萤却用力将脚收回,径自?穿上鞋履,抿了抿嘴道:“大殿下,您回来了!”
凤渊慢慢起身,高大的身影如?高山笼住了小萤的娇俏,身上浸染的沙场气息也在雨雾里蒸腾袭来。
小萤定神,努力举着手里的油伞到凤渊头顶,可惜凤渊太高,她举得有些吃力。
“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没在军营里将养?要不要紧?”
凤渊接过?了伞,举到女郎的头顶,掩在血污的眉眼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你说过?的,战事结束就马上回来,不要让留着的人担心……”
小萤的确说了,不过?却是冲着义父他们?讲的,并非叮嘱凤渊。
若换个?时候,也许她还会大声调侃凤渊的自?作多情?。
可是眼下,看着这?个?满眼疲意,满身血污雨水,连夜冒雨归来的郎君,小萤只是轻声道:“累了吧,先去沐浴洗一洗,我让厨娘为你准备些热汤饭吃。”
说完,她转身想走,可是凤渊却伸手拉着她腕,似乎不想她离开。
“好?了,你若不想吃饭,我去拿药,你洗完澡,我给你上药。”小萤许久没用这?般哄孩子的语气跟凤渊柔声说过?话了。
以?前?在荒殿时,她倒是常常如?此对阿渊。
只是后来凤渊为了证明自?己,不再被她看轻,在荒殿里将她狠狠制服在地。
从那以?后小萤便不再这?样的口吻同自?己讲话了。
如?今再听到,凤渊竟然不觉屈辱,还有那么一丝欣喜:她看上去似乎没有那日别离时那么恼了。
此时已是深夜,其他人皆已安睡,园里一片静寂,唯有凤渊的屋子里还亮着昏黄的灯盏。
换了两大桶水后,凤渊总算梳洗干净,换了一身居家?宽袍,披散长发坐在席上。
凤渊果然又受伤了,这?次是大腿。
听他说,是追杀古治时,被一只流箭射中。
他又冒雨一路骑马归来,伤口明显有些恶化。
小萤不同于别的女郎,看到伤口时惶恐倒吸冷气一类的反应,也全不会有。
只是看了看,小萤便开始准备替他料理伤口。
在这?期间,她自?己先饮了一杯烈酒试毒,然后给他倒了一杯:“先喝了,免得一会太疼!”
看凤渊抗拒不喝,她干脆伸手递到了他嘴边,半是强迫地倒入他的嘴里。
辛辣酒液滑过?喉腔,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便是腿上一疼。
那女郎拿着一片被燃酒烧过?的小刀,娴熟地给他剜掉腐肉,然后上药止血、包扎,那动作一气呵成,手都未抖一下。
待包扎完毕,小萤又要解了他的衣袍,看看他别处是否还有伤。
凤渊伸手按住了她造次的柔荑,被烈酒微微熏红的眼微微睁大,缓着呼吸看着她:“你平日,也这?般给别人处理伤口?”
小萤点了点头:“熟能生巧,我包扎得不好?吗?阿爹,还有义父,他们?受伤了,都是我来包扎的……”
“以?前?你应该还小,不怕吗?”
“起初怕,看着伤口便会不自?觉地猜测阿爹和义父他们?受伤的情?形,然后辗转睡不着……不过?我怕的不是血淋淋的伤口,而是不能与他们?同生共死,并肩而战。等待的感觉最是讨厌,不能操控变数,是悲是喜,皆由天定,再由着别人呈上,无力回天……”
许是夜雨柔化心肠,一杯烈酒松懈心智,在跳动的灯影下,小萤的话略略多了些。
她从来不喜当个?躲在男子背后寻求庇护的弱者,更?不喜如?老弱病残般,被人遗下独守家?园。
阎摩罗王,就是要掌控人的生死轮回,在天道碾压的罅隙里,争取哪怕一丝丝的与天争。
可是如?今,她铸了许久的面具被这?另一个?掌控生死的男人无情?剥离碾碎,再次囚困后方,似羸弱童时那般,立在门前?,徒劳地一遍遍眺望、等待……
凤渊看着小萤似乎陷在回忆里的怅然,伸手想要安慰摸摸她的脸,却又撤回,很?是艰涩地解释:“留下你,并非看轻你……而是在那战场上,一旦女子被俘,远比男子……”
说到这?,他不再继续说了。
因为那牵扯到他不太愿意面对的疮疤,关于他阿母曾经的遭遇。
看着小萤皎洁若明月的脸儿,他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开口道:“总之?,知道了,下回……不会让你一人留下。”
小萤诧异抬起眼眸,望向了凤渊。
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与自?己道歉吗?若是如?此,
倒显得自?己那时太小气了。
想到这?,小萤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根加粗过?的红彤彤的平安绳,扯过?了他的大手,将挂着铜钱的绳子系在了他的腕子上。
第58章
原以为大皇子可?能会嫌弃绳子粗陋,没想到他倒是安静任着小萤系。
女郎的指尖纤细,若笔尖点划着腕子,让人心头生出难拔荒草……
凤渊忍不住凝神看着少女清丽侧脸,一向冷峻的表情又?柔和了许多。
等系好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为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
凤渊记得小萤给?孟准他们?的,似乎没有这么粗,都是细细精致的样子。
小萤笑?了:“他们?哪有你?这么倒霉,次次都要挂彩在身,我编得粗些,又?加了两枚铜钱才好替你?挡灾啊!”
说到这,小萤笑?嘻嘻地往前凑了凑:“你?出发时,若多求求我,我便?拿出来给?你?了。真是不禁逗……哎呀!”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身体都被凤渊用?力?扯入了怀中?。
凤渊似乎不胜酒力?,剑眉下?的深眸漾着微醺的光,薄唇微微勾起:“这是……只给?我一人编的?”
他靠得太近,小萤有些不适微微后仰——还真是不能沾酒的人,如此醉态。
她有些后悔为了止疼,给?他硬灌下?那一杯了。
小萤有心站起,却被凤渊定住不能动,用?长臂圈入怀里,大有不问清,便?不放人的架势。
她怕动作太大撞了凤渊腿上的伤,索性老实任他搂着,诚实道:“是啊……”
凤渊的眼眸似乎被酒意浸染,愈发的红,搂着她的手臂也愈加紧。
怀中?的女郎白皙的皮肤衬得一双大眼分?外?妩媚,犹如雨后的浸雪,自带香兰气息。
他走了有些时日,枕戈待旦时若有人入梦,就是这般撩动而不自知……
刚在战场生死厮杀后,尚未血冷的兴奋犹在,他需要做点什么,确定自己还活在这世间,怀中?玉人,也不是烈酒勾起的幻梦。
想到这,他大掌扶着小萤的后脑慢慢靠了过?来。
这一次,小萤并没自作多情地闭上眼,而是默默瞪着,看着凤渊那张精雕细琢的俊脸慢慢靠近。
许是因为上次自作多情的教训,直到他带着酒香的唇贴在了她的唇角,小萤都没有躲闪。
因为她好奇,这心思莫测的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于是郎君微凉的嘴唇试探贴近,抵住、再微微用?力?,开启了那一瓣樱唇。
小萤的眼越睁越大,感到有什么滑入齿尖……
待她的唇完全被覆住,都有些懵懵的。
喝下?去的酒,好似才刚刚起劲儿,涌上头顶,难以抑制的热气在耳根和脸颊处渐起……
直到凤渊不知怠足,想要继续加深这一吻,
发愣的女郎才恍然回神,猛一扭头,避开了他的深吻,同时用?力?将他按在香席上。
征战几日,又?是负伤雨夜赶路,也是疲累了,男人倒没甚抗拒,任着小萤将他按倒,只是用?一双幽深的俊眸看着小萤。
郎君尚未束起的长发散乱席间,修长的四肢松懈张开着,而松散前襟露出健硕肌肉,在昏暗灯光映衬下?,叠着起伏曲线,让他有了几分?与往日不同的妖冶。
男色惑人,醉卧横陈的光景,竟然有种?任君采撷之感,让小萤难得有些无?所适从。
发现自己的双手还按着他胸膛,小萤赶紧撤手,从他的身上翻下?,深吸一口气,尽量自然道:“大殿下?,你?喝醉了!”
然后她快速便?起身端着药,连木屐都来不及穿,便?光脚匆匆而去。
出了屋子,沿着长廊走,斜过?来的大雨打在脸颊上。
脸儿刚开始还滚烫得蒸腾,不过?再走几步,就被雨水打湿降了温度,人也变得稳重了许多。
回自己房间,小萤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同时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莫要再与大皇子同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