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那“嫁衣”二字,他说得尤其恨恨。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带着人匆匆而去。
待三皇子领人入村时,小萤已经解开了葛大年夫妻的?绳子,柔声细语地?宽慰着夫妻二人。
那葛大年方才目睹了一切,对这个年轻女郎能三言两语劝退那些匪人很是惊异。
“不?知女郎尊姓大名,葛某谢过救命之恩。”
小萤赶紧闪了葛先生的?礼。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到底做了葛先生的?几日学生。
虽然先生教?她不?甚用心,可老?师不?能不?敬!
“帝师多礼了!只是此处不?甚安全,有人在谋算着您,您还是带夫人入城暂住才好?。”
葛先生却?摇了摇头:“若真有人看葛某不?顺眼,只怕到了哪都是性命不?保……”
说完,他上下打?量着小萤:“我怎么?之前未在大殿下的?跟前看过女子做暗卫?”
一旁带人搜查四周院落的?三皇子走过来,随口道:“她不?是大皇兄的?暗卫,是大皇兄的?爱妾,叫萤儿?!”
“爱妾?”一向镇定的?伉俪夫妇异口同声。
孙氏更是忍不?住左右上下地?打?量这位蒙着面纱的?小女郎。
阿渊那孩子仿若长年浸染寒霜的?顽石,与葛先生夫妻虽然能话略多些,却?始终与人淡淡的?。
这样冰冷的?郎君,什么?时候纳个红颜知己在身边?
虽说是妾,孙氏竟欢喜得跟见了儿?媳般,忍不?住拉着小萤的?手:“是什么?时候来到阿渊身边的??多大了?他可疼你?”
这准婆婆般的?架势,真有点让小女郎招架不?住,幸好?面纱遮住了红红的?脸,不?然说话都要结巴的?。
趁着三皇子问?询葛大年的?功夫,小萤赶紧挣脱了手。
“那个……葛先生,您应该也认识萧老?前辈,不?妨先去他那住一夜。他武艺高强,若出了什么?意?外,也能护你周全。大殿下方才入宫去了,看情形,得明日才能出来见您,到时候,您再与他商议可好??”
葛先生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这素净小院地?上的?那摊污血,怅然道:“既已寻到这里,哪还能躲?凤渊那孩子既然在宫里受着刁难,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
小萤若有所思:“先生是说,您此番遇袭,与凤渊回宫有关……”
葛先生看了看那滩血,感慨道:“若不?是女郎来得及时,老?夫只怕要死在这人手里,到时候大皇子
就算有光复凤尾坡之功,可他故意?引战,激起?魏人报复,光是搅乱京城周边治安的?罪名,就甚是麻烦!”
葛大年洞悉朝廷动?向,一下子就联想到,自己此番麻烦,大约剑指大殿下。
可小萤还是拦着他,迟疑道:“先生,您就这么?见陛下?”
葛先生低头看了看,又拍了拍身上的?灰:“怎么?,女郎嫌我太邋遢,不?宜见圣驾?”
小萤走到那滩血泊旁,掬起?一捧,毫不?客气一把抹在了先生的?衣襟处,道:“麻烦先生再把头发?打?乱些。要是身上有些口子就更好?了。”
葛先生有些意?外看着这个小侍妾:“你这是……”
小萤太了解自己那位父皇了,趁那三皇子去追贼人并不?在跟前,小声道:“你得让陛下感同身受,知道先生遭遇的?凶险,仿若他的?身边也早早安插了魏国细作……”
葛先生何等玲珑心思,一听这话,立刻懂了。
他虽然没看到这女郎样貌,却?明白,能让凤渊那孩子倾心的?女子,必定不?是靠容貌出位的?。
这个女郎,有勇有谋,是阿渊在何处寻来的?宝呢?
就是不?知女郎为人心性怎样,可是真心疼爱阿渊,不?然的?话……
等安排好?人护送葛先生那个入宫后,小萤又吩咐沈净安排好?相宜的?人护送葛先生去萧大侠处后,便回转京城住所而去了。
这一路上,小萤迅速整理了思绪。
那些魏人口口声声说,要用这葛氏夫妻要挟凤渊。若无人指点,怎会?知凤渊的?软肋?就这么?轻车熟路地?来绑人了?
另外,那个魏国人的?身上并无浓重江湖气息,甚至带了些贵胄气质,显然并非只是陈西范的?门人。
他说他想用葛氏夫妻换人,是打?算换宫里的?哪一个?
小萤觉得需要看到凤渊时,好?好?讲一讲,看看他能不?能理出什么?头绪来。
等回了京城,已经天色将晚。
小萤迈入凤渊打?算藏娇的?院子,略略震惊了一下。
早知道凤渊有财力,所以看他买的?这处宅子,小萤一时不?能适应——这宅子……也太破了吧!
虽然地?段不?错,地?处挨着闹市的?永和巷,可这小小的?屋子院子里和屋檐上都长着草,窗棂的?清漆也斑驳得有些破败,实?在不?像是藏娇的?金屋。
凤渊不?会?如此小气,又像上次赌气给她喝粥一般,要苛待她的?饮食起?居了吧?
不?过进了屋子,小萤却?终于?放心了:这等败絮外表下,屋子里却?让人眼前一亮之感。
虽然不?大,只是外院一间,内院三间房,可内院主人房的?装饰称得上奢靡。
地?面铺的?是桐油饰面的?红木地?板,雕花的?木床和配套的?衣橱桌椅,都是镶嵌着玳瑁花纹。那大床柔软极了,也不?知铺了几床厚被子。灯盏器物摆设,看着都是宫里的?制式。
而桌上的?糕饼,赫然是甘味斋的?四季鲜花饼。
难怪他当时阴阳她乱收人东西,原来是老?早就命人给自己买了一份备在这里了。
小萤拿起?一盒,不?自觉甜笑,复而警醒,觉得自己太好?哄了,连忙放下了盒子。
看来凤渊搞了个金屋藏娇,却?并不?想引人注意?,是以才这般布置的?。
这么?奢华的?屋子,并没有配丫鬟,只是外院有两个凤渊的?侍卫看护门厅兼做了粗活小厮。
凤渊应该在宫里应酬甚忙,直到第二天临近下午时,才来到永和巷。
小萤正懒洋洋地?倒在床上咬着鲜花饼——这甜糯芬芳的?小饼太好?吃,已经被她吃了两盒半。
凤渊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
从?昨日入宫起?,他便步入了比凤尾坡凶险百倍的?战场。先是接受父皇的?问?询,在御书房挨了一个时辰的?骂。
然后就是宫中快要落钥时,帝师葛大年匆匆入宫,求见陛下。
当满身是血的?葛帝师踉跄走入书房时,凤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吓了一大跳。
当听到帝师说到有魏贼袭击,是大殿下的?侍卫,还有三皇子带人解救了他时,凤渊的?眉眼微微一跳,一下子想到这里有闫小萤的?手笔。
那一刻他腾得站了起?来,直觉想要往宫外去,确定一下小萤的?安危。
还是葛帝师看出他的?失态,不?动?声色负手朝他摆了摆,才算安稳住他的?情绪。
而一夜之后,今日朝堂上,凤渊和慕寒江被群臣围攻,因着挑衅魏国开战,而被弹劾。
如此吵闹了一上午,出了宫时,耳边都有残音缭绕。
不?过当他方才走到窗前,往屋内望时,看着慵懒如猫咪的?女郎,却?有种疲惫尽是烟消云外之感。
难怪葛先生不?喜奴仆环绕,这种一屋一院,有一人独守等待的?感觉,有时是世上千金也难换得的?……
小萤见他走进来,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饼渣,问?义父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凤渊说:“昨日带他们去廷尉府报备时,他们被扣了下来,说必须要留在廷尉府的?监牢过夜。”
小萤听得呼吸一紧:“这怎么?行?”
这些年,在廷尉府里死的?嫌疑犯可不?少。
当初汤皇后的?亲侄儿?也是毫无预兆死在了廷尉府的?监狱里。
那漏得如筛子的?地?方,如何保证义父的?安全?
不?过凤渊却?让小萤安心,他早就料到会?有人用这一手刁难,孟准他们是入夜入监,而且一个都披散头发?,没有人会?去验他们的?身。
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这些人货不?对板,这些人是“饵”,放在廷尉府这等明晃晃的?地?方,看会?不?会?引出一条大鱼来!
而真正的?孟准已经被凤渊安置在了京城另一处宅院,有沈净等高手看顾,不?会?出问?题的?。
小萤听了终于?放心,再无话可说。
凤渊倒是先想了个话头:“我听葛先生说了昨日之事,若非是你,恐怕先生他……我自当谢你。”
小萤漫不?经心打?量床幔上的?花纹:“他也是我的?恩师,以前在宫里帮我不?少,我自是还了我的?人情,不?必你谢。”
于?是这话题打?住,没再聊下去。
他俩一个在桌边坐着,一个在床上抠床幔花纹,似乎谁也不?想先开口说话。
往常一路上,有侍卫和其他人,两人间的?冷场并不?太显。
可是现在只剩下两人,便尴尬的?明显了。
小萤瞥着他问?了一句:“怎么?还不?回宫?一会?宫门就要落钥了!”
凤渊道:“我一天没吃饭了,来时买了些青菜和鱼肉,你做给我吃吧!”
小萤慢慢瞪大了眼:“我做?我哪里会?做?”
开什么?玩笑,她从?小到大,射箭马术都很精通,就是不?会?女红洗手作羹汤。
阿爹和义父,还有山里的?叔伯都很爱她,舍不?得让她摆弄山中冷水。她向来吃现成的?,除了贴身衣物,连衣服都是阿爹帮着洗呢!
至于?后来做了生意?,这事情也有伙计和粗活婆子去做呀!她虽然不?是大小姐,可从?小到大,都没做过饭。
昨晚和今日,也是她自己去街边买些吃的?回来。今天到了这个时候,她犯懒,干脆没买,只吃了些鲜花饼垫肚子。
凤渊却?不?信,面无表情复述着孟准那日在尧城客栈时说过的?话:“我们小萤,宜家宜室,以后自会?觅得良人相夫教?子恩爱白头。也不?必攀附大富大贵,便是夫妻二人,关门过些太平日子……”
看来孟准的?这番话很戳大皇子的?心窝子,都过去多少天了,他居然还记得。
说完之后,他又问?:“敢问?宜家宜室的?女子,连洗手作羹汤都不?会??这不?是明摆着准备攀附高门,做个有丫鬟老?媪伺候的?夫人?”
小萤牙尖嘴利:“那是我义父的?想法,于?我来说当然不?会?这般!先不?不?说我将来会?不?会?嫁人,若想做我闫小萤的?夫君,得是家里家外皆会?操持的?贤惠!那种入门便呼喝唤奴,喊着喝汤吃饭的?郎君,入不?得我的?眼!”
大皇子又怎样?难道顶了他侍妾的?名头,还要替他当做饭的?侍女不?成?美得他!
凤渊挑了挑剑眉,慢慢道:“当真如此?”
小萤也挑眉:“自是如此!”
义父说得对,她和凤渊本就挨不?着。
若是被皮相美色迷惑
,一时乱了心智,这慢慢相处久了,便也会?发?现彼此的?不?合适。
而且他们之间的?问?题,可不?止这些,就此冷静下来,时时提醒,回归本位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