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遇
钟雁芙眼中笑意更深,“咱们母女说什么谢不谢的,上次你说白玉膏快用完了,我让人又新买了几瓶,已经让人送到你房里了。”
“诶,这琴弦怎么断了?”
钟雁芙看向碧水抱着怀中的琴,皱着眉问道。
容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七根琴弦断了四根。
碧云看着那断了弦的琴,皱着眉咕哝着,“应该是那会儿……”
话未出口,她抬起眼就对上了容妙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她浑身一震,立刻垂下了头噤声不语。
“回妈妈的话,那会儿姑娘下车的时候,我从何龟公手里接过来的时候琴就、就已经这样了。”碧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张地说道。
“何方?”钟雁芙眉头皱得更紧了,“没用的东西,连个东西都看不好,便是把他卖了都抵不了这把琴!”
这把琴可是足足花了三百两买的。
“来人!”
……
容妙带着碧水碧云出了屋子,身后钟妈妈的仆役也已经往后院去了。
回屋后,容妙坐在梳妆镜前。
碧云站在她身后替她仔细地将发髻上的钗环一一卸了下来。
清晰的铜镜倒映着她姣好的面容。
“姑娘,那……这把琴我去请工匠来修好。”碧水抱着琴问道。
容妙笑了笑,声色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必了,你将它交给赵嬷嬷吧。断了弦的琴,就算再续上,我也是断不会再用了。”
“嘶——”
容妙的头皮一疼,倒吸一口冷气。她抬起头看向替她拆钗环的碧云,颇为无奈地笑道:“这是怎么了?”
碧云几乎是瞬间就跪了下来,重重的膝盖撞地的声音听得就叫人觉得牙疼。
容妙有些愕然地看着她,“怎么了这是?”
“奴婢知错了。”碧云却半点都不敢松懈,连头都不敢抬。
容妙垂眄着她,脸上的神情这才慢慢淡去,随后缓缓弯下腰不容抗拒地握着她的手臂,让她站起来,“一会儿你记得去给何龟公送瓶金疮药。”
第2章 沿街饭馆的二楼。“喏,那就是平昌侯陈东湖的小儿子,陈运杰。”余博简手里捏着筷子!?
“喏,那就是平昌侯陈东湖的小儿子,陈运杰。”余博简手里捏着筷子,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萧翊走到窗边,居高临下地望去,问道:“那马车里的是谁?”
余博简放下筷子也走到窗边,微微眯起眼睛看去,“这车……瞧着像是芙蓉馆的。”
“芙蓉馆?”萧翊不解道。
“你不是行商吗,怎么这都不知道。”余博简鄙夷道,“芙蓉馆是咱们江宁府甚至江南这一带最出名的青楼了,能够出入那儿的。要么有钱,要么就得有权。”
萧翊也不恼,笑道:“我家中一直都在京城一带做生意,此番也是第一次南下。”
余博简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他定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欸,这马车瞧着不太一般,车里坐的怕不是芙蓉馆的花魁吧。”
“听说今年芙蓉馆出了位玉颜仙子,长得沉鱼落雁。车里的不会就是她吧?”余博简啧啧道。
“玉颜仙子?”
“是啊,据说好像说是七夕那天出阁,估摸着阵仗小不了。”余博简有些向往道。
他身为江南学子,也和同僚去过些秦楼楚馆。只不过那芙蓉馆进门的门槛太高,他也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
萧翊的眸光一沉。
待到那马车已经不见踪影了,余博简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视线,他突然反应过来,扭头说道:“你不是想找陈家谈买布的事儿吗,那陈运杰就是芙蓉馆的常客,你去芙蓉馆碰碰运气说不准能碰到他呢。”
萧翊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余兄这话,在下初来乍到的,就算想去,也不知道这芙蓉馆的门朝哪儿开。”
余博简不住怂恿道:“那怕什么,我带你去不就得了。”
正好他也跟去瞧一瞧,这个传说中的芙蓉馆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萧翊站在窗前,望着下面街道车水马龙,手指搭在窗沿,眸光幽深,“好。”
……
水声哗哗。
雾气袅袅在空中慢慢散开,水面上浮着花瓣,容妙半阖着眸躺在香汤里。
碧云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侧,轻声唤道:“姑娘,该出来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从浴桶中出来,安静地让碧云替她擦拭身体。
碧云的动作十分轻柔,容妙的肌肤娇嫩,稍一用力就会泛红。擦拭干净之后,她又仔仔细细地为容妙身上一寸寸肌肤都涂上了白玉膏。
细腻光滑的雪肌犹如洁白的暖玉,散发着莹莹的温润光泽。浑圆小巧的香肩,精致的锁骨,曲线玲珑,没有半点瑕疵。
“好了,姑娘。”碧云轻声道。
一直安静地站在原地的容妙这才有了动作,伸手慢慢将寝衣穿上。
碧水站在她身后替她将头发绞干,又在发稍抹上茉莉花制的发油,再用篦子轻轻地梳着,慢慢按摩着头皮。
如瀑的青丝,还带着幽幽的花香。
容妙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黛眉杏眸,朱唇不点自红,眼波顾盼流转间皆是摄人魂魄的风情。
如此的美貌,不仅仅只是上天的眷顾。
为此,钟雁芙不惜重金花了整整十年,才养成如今这般的绝色与仪态。
“你明日派人去张乐师家中说一声,明日我就不去了,等新的琴到了再说。”容妙说道。
前几日张乐师的腿不慎摔断了,这几天自己才特意坐马车去她家中练琴。
“是。”
吩咐完,容妙转眸顺着半开的窗往外望去,夜空中无星也无月,被浓浓的雾遮盖住了。
她低声喃喃道:“快七夕了……”
容妙的心情愈发复杂难言。
碧水一边帮她梳着头发,一边好奇问道:“姑娘,今日那陈三爷当真拦了您的车?”
她今日忙着盘点东西,所以没跟出去。
“嗯。”容妙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碧水跟在她身边五年,关系更为亲厚些,说话便也没那么多顾忌,“我听绮兰姐姐说这陈三爷虽说外头的人对他风评不好,但是还是颇为怜香惜玉的。”
容妙扬了扬黛眉,没有接话。
“而且他还是平昌侯之子,当今晋王妃的亲弟弟。若是能让这陈三爷给你赎身做妾也不错啊,这样的话,您以后就不用在芙蓉馆里遭罪了。”
容妙勾了勾唇,无奈地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啊。”
钟妈妈在她身上砸了十年的重金,不捞回本怎么可能放她离开芙蓉馆。想买下她?只怕是个天文数字。
“万事皆有可能,怎么就不成了。”碧水嘟哝着,“早早被赎出去的话,就不会像忆秋姐姐那样……”
容妙也缄默了。
忆秋是芙蓉馆上一任花魁,直到二十九岁死前一天还在见客。
年轻时也并非不是没人想要为她赎身。
可是想要赎身?可以,先交五万两。
整整五万两的真金白银,足以打退所有想要为她赎身之人。等到二十五岁之后,妈妈为了在她身上榨干所有的剩余价值,几乎让她天天见客,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容妙闭上了眼,鸦睫都在微微颤动,那日忆秋的死状还历历在目。
她绝不会,绝不会让自己也落得这个下场。
……
雨声淅淅沥沥,裹挟着青草的芳香。
又是一个雨天。
薄雾蔓延,朦朦胧胧地罩住了白墙黑瓦。
“容姑娘——”
伴随着笃笃的敲门声。
“妈妈请您去一趟露华厅。”
容妙一怔。
这么快?
“姑娘。”碧水也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地急切唤道。
容妙抿了抿唇,平静地说道:“早晚的事,替我梳妆吧。”
露华厅中,余博简一边坐在一旁陪着喝酒,一边用余光时不时四下打量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这大名鼎鼎的芙蓉馆呢。
摆设布景无不雅致,凭栏外一眼望去就能看到秦淮河的景象,徐徐清风穿堂过,就连屏风珠帘都染上了清幽的香味。
茶香袅袅,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沉浮,是上好的龙井。
“小弟家中在京城行商,以往都是从河南运布到京城贩卖,只是没想到今年河南突逢旱灾。”萧翊说着便长叹了一声。
陈运杰摆了摆手,仰头将茶杯里的茶水饮尽,“这我知道,这段时间确实有不少布商都来江宁府这儿进货。”
萧翊点了点头,忧道:“再这么闹下去,只怕家中库存都得消耗殆尽。”
陈运杰眼中精光一闪,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伸手拍了拍萧翊的肩膀,装模做样地为难道:“也不是为兄不关照你,你也知道河南闹旱灾,一大批布商老早就跑来江南这儿大肆采购,就是为兄这儿的库存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