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观遇
萧明诚伸手指着萧翊,那副固执的模样叫他愈发生气。
他二话不说直接抄起桌上的长鞭。
长鞭凌厉的破空声在房内响起。
大夫人林书雁匆匆地从后院赶到书房来,一进门就看见萧翊背脊挺得笔直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有些地方都被鞭子抽得有些破裂了,还有隐隐的血色印在外衫上。
额间上被砸出来的伤口堪堪结痂,之前流下的鲜血干涸在他半张脸上显得格外可怖。
林书雁扶着门框的身形都不由得晃了晃。
“别打了!”她扬声道。
萧明诚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扬起鞭子又是一记。
林书雁立马扑到萧翊的身上。
萧明诚的手已经落了下来收不住了,原本一动不动跪着承受着鞭打的萧翊瞳孔猛地一缩,立刻回过身将林书雁护在身后。
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处,终于让他忍不住溢出一声闷哼。
萧明诚看到林书雁险些被打到,也是双目不由得瞪大了。
林书雁却只顾得上萧翊,她听到萧翊的闷哼,有些焦急地道:“翊儿,怎么了?娘这就让人给你喊大夫——”
等到她吩咐完下人赶紧去医馆找大夫,才有工夫抬起头看向萧明诚。
“翊儿才刚回来,你至于这么大的火气吗?非得把自己儿子打死才甘心是吧!再打下去,你干脆连我也一块儿打死算了!”
在家中萧明诚的脾气火爆,而林书雁性格温吞柔顺,所以平日俩夫妻甚少起什么争执。
只除了在子女的问题上——
萧恬是女孩,才十三岁还年幼,对她的管教并没有那么严格。而萧翊身为长子,又是未来的镇国公,萧明诚对他的教育严厉到近乎严苛。
三岁起就让他开始学文习武,还不到齐腰高的小豆丁就已经在校场顶着烈日,摇摇晃晃地扎着马步。刚从校场下来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书房听先生讲课,然后回屋做功课,这样日复一日。
十岁就被萧明诚扔进军营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来出生入死了不知道多少回,身上是旧伤上又添新伤。
林书雁与萧明诚在萧翊身上不知争执过多少次。
面对林书雁愤怒的目光,萧明诚身上的气焰还是收敛了下来。但他还是拉不下面子,他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但终究还是停手了。
“母亲,我没事。”萧翊宽慰道。
林书雁心疼地看着萧翊,用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鲜血干涸在脸上很难擦掉。
“翊儿,你先起来吧。”林书雁忍不住回头瞪了萧明诚一眼,“父子俩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萧翊抬眼看了眼他爹,见萧明诚梗着脖子不说话,他才顺着林书雁站了起来。
身上的衣衫都被血洇成深色。
林书雁瞧着都觉得疼,她埋怨道:“翊儿才刚从江南替皇上办差回来,你个当爹不心疼他就算了,居然还打他。”
萧明诚提到这茬还是怒不可遏,不由得拔高了音量:“那你倒是问问他都做了什么!学那些招猫逗狗的纨绔从江南带了一个女支子回来,而且居然还养着之前皇上赐给他的那处宅子里!周围多少官宦同僚,我看他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林书雁闻言一怔,也有些迟疑地看向萧翊。
翊儿向来洁身自好,知矩守礼,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但是萧翊默认的姿态也让林书雁不得不相信。
“那你也不能不管不顾就动鞭子吧,就算翊儿真的带了、带了……”林书雁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说出那几个字,“那肯定是有缘由的,翊儿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不是无缘无故做这种事的人。”
萧明诚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的。”
……
林书雁亲手给萧翊上了药,她抬起眼看了眼萧翊。
“你也是,明知道你爹那个暴脾气非得和他对着来。”林书雁低声道,“你当真带了那种女子回来?”
萧翊黑眸沉了沉,显然对她言语中流露出对容妙的轻视有些微不舒服。
他将林书雁准备帮他缠上的绷带接了过来,自己利落地动手。
“嗯。”
“那怎么养在外面,不带回来?”林书雁问道。
萧翊找了个理由搪塞道:“府里人多眼杂,怕带她回来不好。”
林书雁瞥了他一眼,一针见血道:“我看你就是怕你爹那个急脾气会对人家姑娘怎么样,不过就算你爹再生气,虽然看不过眼,也不至于和一个女子过不去。”
父亲当然不会对容妙怎么样,但是祖母可不会轻易放过。
萧翊身为小辈,这种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于是他只能沉默着。
林书雁轻叹了一口气。
尽管自己是萧翊的亲娘,但是母子之间相处的时间却很少。大多时候萧翊要么在军营,要么就在宫里,偶尔回府还得被他爹提到书房那儿。
萧翊被萧明诚打磨得一副冷峻寡言的性子,有的时候就连她都猜不透自己儿子的想法。
她将药膏的瓷瓶放到一旁,轻声说道:“你如果实在喜欢,就将人带回来吧,养在外头确实有些不妥。”
萧翊已经快二十了,仍旧没有打算娶妻。她作为母亲确实也有些着急,现在添个妾室倒反而让她放心了。
“不过你这趟回来,娶妻之事也要提上日程了。你爹和老夫人这段时间也在准备帮你张罗相看,永明郡主时常来府上探望老夫人,老太太也很喜欢永明郡主,你看——”
萧翊皱了皱眉,“我暂时还没有打算娶妻。”
“你都快二十了,哪个京中的公子儿郎在你这个年纪还没娶妻。你瞧瞧府里你的堂弟小你一岁,如今都有两个孩子了。”林书雁着急地道,“而且永明郡主也对你一片痴心,人家从几年前就开始等你,如今都等到十八了。”
她当然知道之前萧翊迟迟拖着不肯娶妻是有缘由的。
先帝病危缠绵病榻,由当时还是太子的傅宣恒监国。朝堂上一片波谲云诡,以王家为首的晋王派频频出招。即便傅宣恒登基后,晋王也不肯罢休。最终还是傅宣恒棋胜一招,再加上同意让王家嫡女王欣畅入宫,且册封为贵妃,王家和太后才稍微安分了下来。
而萧翊身为傅宣恒的最亲近的表弟兼心腹,又是镇国公世子,他的婚事更是受不少人注目。太后也曾隐晦地向镇国公府提起过,王萧两家可结姻亲,皆被萧明诚以各种由头婉拒,所以萧翊的婚事就暂时耽搁下来了。
但是如今皇上已经登基两年了,也是该娶妻的时候了吧。
永明郡主更是对萧翊一往情深,即便萧翊对她态度冷淡,并且明确地拒绝了她。但她仍是不肯放弃,硬生生从十六等到十八。就连萧翊不在府中的时候,也时常来镇国公府拜访老夫人和林书雁。
一个堂堂郡主能做到这个份上,叫老夫人和她都不由得动容了。
对于永明郡主,萧翊也十分头疼。
他从不曾对她有过丝毫回应,甚至在去江宁府之前还明确地拒绝了她,但是还是没能打消她的心思。
“母亲,我对永明没那个打算。”
见萧翊的神色不似作伪,林书雁也不纠结这个了。
“永明郡主你不喜欢,那还有许多大家闺秀,总有你喜欢的。”林书雁温声道,“只不过老太太倒是很喜欢永明郡主,一直都希望她能做自己的孙媳妇。”
毕竟出身高贵,又会来事儿,正好博得老太太的欢心。
萧翊揉了揉眉心,正色道:“母亲,还烦请您帮我和祖母说一声,我暂时还没有娶妻的打算,也没有打算娶永明郡主,还请她另择佳偶。”
第50章 傅宣朗阴沉着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让你们在京郊截杀萧翊,结果你们……
傅宣朗阴沉着一张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让你们在京郊截杀萧翊,结果你们居然还让他们跑了?”
这句话,傅宣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俊朗的面容完全被此刻的戾气破坏,“如今萧翊将人已经送到了大理寺不说,兵部那边已经准备清剿城郊了。”
傅宣恒发了那么一通大火,萧翊离开后,又喊了兵部的人过来,几乎是骂得他们一个狗血淋头。并且告知他们如果不能将京郊清剿干净,明年户部拨给兵部的银两就要减半。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兵部疏忽。就在天子脚下,竟会出现山匪劫杀镇国公世子这样的事,简直是荒谬。
傅宣朗可不会天真到真的以为傅宣恒仅仅只是要清剿山匪这么简单。
只怕是这些年在京郊培养的人马都得折进去了。
傅宣朗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将胸口的怒气强压下去。
陈东湖现在在傅宣恒的手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将事情透露出来了。即便猜到了傅宣恒一定会在大理寺安插人手,也不得不动手了。
傅宣朗眼中寒光愈深。
……
那日过去后,足足过了两日,萧翊才又回到这处小宅。
正好是傍晚,霞光照着天际如同一抹绮丽的画卷。
暖黄色的余晖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容妙正弯着腰将手中的鱼食轻轻地洒进池塘中,引得锦鲤纷纷争抢。
容妙搬进来后,张管家就让人把原本飘着浮萍水藻的池塘打理了出来,这会儿池塘上缀满了荷花,可以从荷叶间隙中看到锦鲤游过。
容妙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望向萧翊。
她的目光触及到他额角的伤,她蹙起眉,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触碰,“你的额头——”
萧翊微微侧了侧脸,避开了她的手,“无碍。”
容妙的手落了空,悬在半空中滞了滞,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这几天你在这儿还适应吗?”
容妙点了点头,弯唇笑道:“嗯,虽然京中与江宁府水土气候还是有些不同,但是有张叔帮忙,如今也都适应了。”
“嗯,那就好。”
容妙微微仰起头望着萧翊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眼睫紧闭着。
这两日萧翊都是深夜才回来,而且这两晚都是和衣而睡,叫容妙愈发觉得不太对劲了。
明明是夏日,他的寝衣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
容妙伸出手试探地贴在他的胸膛上,不是意料中的隔着寝衣的温热触感,手下软绵绵的好像寝衣下还有一层不算轻薄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