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豆麻麻
“我有幸和秦王讨教几分,是我学艺不精,殿下已是手下留情。”
江瑶镜抿唇。
还真的是他,还是亲自动的手。
“你把咱们家照料得太好了,花团锦簇,世外仙源,我竟不敢认,以后下足估计也是小心翼翼,恐惊了花间仙灵。”
江瑶镜有些诧异,“先前你被众人环绕,还有闲心打量院中风景?”
“因为我想看你在哪。”
江瑶镜:……
“瑶镜。”程星回忽然唤她名字,“你坐到床边来好不好,我现在动不了。”
江瑶镜楞了几息,抬脚走了过去,依言坐在床边。
“程冬。”程星回朗声唤人。
早就等在外面的程冬入内,他手里抱着一叠盒子,笑道:“夫人,大爷可是给你带了好多礼物呢。”
也不等江瑶镜回应,他就略显兴奋地开始介绍,“这个包裹里全是大爷在闽越收集的当地特色花种。”
程冬一边说一边打开包袱,里面都是一个个叠得方正的小油纸包。
花种?
江瑶镜回忆当初,那时才新嫁,便是有心想要收拾院落也不会马上行动,只仿佛记得,跟他闲聊过一次,说要在院中种满鲜花,他就记住了?
这两年信件来往也算频繁,倒从未听他提起过。
程冬不敢看江瑶镜的脸,但他认为,大爷如此用心,夫人应该很是感动才是,于是体贴地站在一旁,给江瑶镜留足了感动的时间。
“这个是大爷亲自做的。”
他小心翼翼打开一个包装严实的长盒,里面竟是半盒的雪白细沙,还有一个用海螺和贝壳拼凑出来的船只。
“这里面的每个海螺和贝壳,都是大爷空闲时间亲自去海边捡的。”
江瑶镜:……
尘封的回忆又冒了出来。
自己没有见过海,不知沙滩是何模样,亦不知广阔的大海是否真的和天相接,在信中和他说过遗憾。
程星回在一侧补充,“我还试图把海水装进竹筒,装进琉璃瓶内,倒是能密封好,护送得当,也勉强能带回来。”
“只是这海水,看着蓝汪汪的,装进瓶子里,竟就成透明的了,除了味道是咸的,外面看起来和河水没有任何区别,在瓶子里超过五日还臭了,就放弃了。”
江瑶镜:……
若非秦王神来一笔,自己不知他停妻再娶的事,此时怕是已经感动得眼泪汪汪了吧?
多体贴细心的人啊。
只可惜,哪怕抛开利益牵扯,他的贴心也从来都不是只对自己一人。
第29章 ……
接下来的礼物倒没什么特殊意义, 都是闽越那边的特产,图个新鲜稀奇,但即便是这些小东西, 程星回也是用心了的, 至少花色都是江瑶镜喜爱的。
准确来说, 是她新嫁时喜欢的。
如今倒也不是不喜热烈璀璨,只是没了那份心思。
程冬介绍完礼物就识趣退下,屋内一时又回归了寂静,程星回在等江瑶镜的反应, 桃花眼始终都凝望着她。
而她在看着那个海螺和贝壳组成的小小帆船,看了它许久, 眼眶逐渐湿润,却始终没有伸手触碰它。
所以你为什么要停妻再娶呢?
哪怕只是正常纳一个小妾,哪怕你真的就是见色起意, 只有身后没有其他的利益牵扯, 自己也会容忍下去。
“……瑶镜。”她久久不言, 程星回终于按捺不住出声唤她。
江瑶镜回神,侧头看向程星回, 从来含笑的杏眸微红,最初程星回以为她是感动, 正要打趣她几句,可她眸色极度复杂, 看着自己的视线也似冷非冷, 和感动扯不上一点儿关系。
“怎么了, 可是我哪里惹到你不快了?”
“我先跟你道歉, 别生气好不好?眼睛都红了……”
江瑶镜以为自己早已对他心如止水,如今这般, 感动不知道,愤慨倒是满满,恨自己不够理智,更恨他明明是个冷心冷肺之人,偏事事周全,做足了体贴的情深模样。
她歪了歪头,状似不解,“花种是新嫁时的闲谈,对大海的向往,是你初初去闽越时的畅想,这都是两年前的话了,你都记得。”
“那,半、年、前,我曾写信与你,想要一些好看的贝壳做帘子。”
“贝壳呢?”
“两年前的闲言都记得,半、年、前的嘱咐倒是浑忘了,那时的你,很忙啊?”
“你到底为了讨我欢心而准备这些东西,还是在为了之后的某些事情而提前赔罪,你我心知肚明。”
连着两次语速放缓的三个字,意有所指得实在太明显,后面几乎是明牌。尤其程星回原本以为她不知,但现在看来好似已经知道了。
那,她知道了多少?是仅仅看到了表面,还是已经查到了深处?
他*7.7.z.l一时情绪很是激荡。
若是寻常,他倒是可以强作镇定,插科打诨也行,强行转移话题都可,总之先把这件事混过去,等心绪理清楚再慢慢思量。
偏他此刻重伤在身,不止伤处疼,在军营用过药后头也愈发昏沉,一路坚持到现在都是强撑,此时情绪一激动,就止不住的咳。
“咳咳咳——”
江瑶镜给他拍了拍,等他咳势稍缓就住了手。
“睡吧。”
她的教养让她做不到此刻和一个重伤之人情绪激烈的争辩,也不等他的回应,直接快步走了出去。
出门就看到了正在廊下徘徊满目忧色的花浓,遂了她的意,直接让她进去贴身伺候。
*
“姑娘,你没事吧?”
她独自一人在凉亭枯坐许久,江团圆知她此时定然情绪复杂,本不想打扰,只是姑娘都在那呆了大半个时辰了,到底忍不住上前。
“我只恨自己不争气,我以为我可以坦然面对。”
谁知还是心有不甘。
“姑娘你这就是着相了。”江团圆挨着她坐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管好的坏的,都是曾经的亲身经历,没有谁能丢掉记忆,都会被影响的。”
“难过归难过,可还是得朝前看才对。”
“并非是为情意难过。”江瑶镜摇头,“我只是怨他,因他行事不端做事不谨慎,毁了我的平静生活。”
更甚,还牵扯出了秦王这个大麻烦。
可如果没有秦王的神来一笔,自己至今被蒙在鼓里,说不得就在孕期爆发出来,也许会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不过确实连带秦王一起都更讨厌了。
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就是在迁怒,人都是利己的,也从未自诩过圣人。
也确实该振作起来。
秦王那边还是个大麻烦,那小妾也不能遗忘了,根本就没有功夫让自己在这悲秋画扇。
“我本来以为他会直接把那小妾带回家来,谁知到现在都还没个踪影。”眸色微凉,面覆冷色,“闽越太远实在鞭长莫及,如今都在京城,我就不信找不出那小妾。”
“你派人传信给祖父,把那小妾的暂居的地点找出来。”
“找出来后也不要打草惊蛇,就盯着她,看她和谁有联络。”
“好。”江团圆领命,亲自去吩咐此事。
江瑶镜也没闲着,又略坐了片刻,起身后径直去了小厨房,亲自给程星回煎药,坐在小马扎上,拿着蒲扇缓缓扇动,看着炉内火焰随着自己的动作而明明灭灭,她微微垂下眼帘,盖住了眸中晦涩。
以前从未和秦王交集过,宫里都没有自家人手,秦王府就更没有了。
此时再试图添人进去只会引起他的警觉,说不得还会被将计就计。
那就不关注秦王,只等他后续的反应就可以。
侯府都有他的内鬼,程家没有?不可能的。
反正在面对自己时,他确实幼稚,也实在冲动。
——
接下来的时间,虽然在屋内无人时看程星回的表情格外冷淡,但在外面时,她依然是那个万事游刃有余的当家主母,只眼眶时常微红,情绪也很是低落,做什么都有些提不起来劲,人也跟着清减。
家中人都觉正常,丈夫重伤要躺数月,做妻子的,自然担忧。可家里一摊子事呢,总不能只守在床前万事不管,夫人如今的状态,才是合情合理的。
莫说程星月,就连赵氏也尽量什么事都自己处理,不去打扰江瑶镜。
期间程星回一直昏昏沉沉的,醒来也只能喝药用膳,话也说不了几句,或许真的是喝了药没精神,也可能是他还没想好怎么辩解,总之轻易不和江瑶镜对视。
江瑶镜也没强问,继续照着自己的节奏走。
如此过了两日,秦王那边的反应还不清楚,反而是那始终深藏不曾露面的小妾终于有了动静。
“姑娘!”江团圆直接关上了房门,压低声音,“老太爷查到那小妾了。”
闻言,江瑶镜心神一震,“快说!”
江团圆也不含糊,直接道:“她现在就暂居在南门旁边的鸿运客栈,和大爷一起回来的,一入京她就去了那边。”
“听老太爷说,至少入京后她很老实,就连好奇都不曾有,莫说出去逛逛,就连房门都不出,这几日也没有和其他人有过联络。”
“也派人去客栈打听了,她本人不清楚,但一直伺候的她一个老嬷嬷倒有点像京城口音,只是可能在闽越地区呆了太久,口音混杂,有些含糊,也不能十分确定。”
这情况显然不对。
若她只是个普通妾室,那她最应该好奇的就是自己,因为程星回没有第一时间带她回来,自己也没喝过她的妾室茶,若说难听点,她现在连名正言顺的妾室都还算不上。
就算她在京城没有人手,程星回也不准她瞎打听,那在客栈问一问小二不难吧?
但她居然一点动静都无。
不好奇自己,也不好奇京城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