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豆麻麻
兄妹两年纪差得有点大,她自小就跟着他转,在她眼里,哥哥自然是千好万好,和嫂嫂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哥哥都做了什么?
明明嫂子很有容人之量,花浓她都忍下了,为什么你要闹出停妻再娶的事呢?
经过几个月的家事人情历练,程星月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过分天真的她,她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更清楚,这四个字是对定川侯府的羞辱。
嫂嫂绝对忍不了,就算现在顾忌哥哥有伤在身,没人来说和离的事,但她心里清楚,这段姻缘,很快就会结束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春芙院谁也不见。
无颜见嫂嫂,更不知该以何种心情去见哥哥。
赵氏直接让人开院门走了进来,直接让人给她梳洗打扮,见她一脸不乐意,直接想张口骂她没心肝,家里这段时间忙成什么样了,拼命想要挽回名声,她倒好,一点忙都不帮,亲哥哥也不去照顾,就窝在院子里发霉!
可看到她瘦下去的小圆脸和迷茫无措的眼睛,到底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我和你爹都进了定川侯府的门,你去,你哥哥写了封信,你带去给她。”
那日被江鏖在酒楼又揭了一次面皮,赵氏这回是真的啥也不想干了,就这么着吧,再折腾下去,那边还不知有什么招等着呢。
程星月压根就不知道这段时间家里和侯府的你来我往,她只单纯以为这是哥哥给嫂嫂的道歉信,她有点不想接,因为她直觉,嫂嫂不会原谅的。
可她也想见嫂嫂了,哪怕安慰她几句呢?
到底接了信,整理好穿戴,出门去了。
“星月应该是能见到江氏本人,她两关系挺好。”赵氏愁眉苦脸的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大儿子,“你信上可有好好道歉?哪怕你两注定要和离,也不要和定川侯府结怨太深才是。”
赵氏真的是被江鏖整怕了,现在就想着好聚好散。
她也认为,和离是一定的,江氏忍不了,侯爷更忍不了。
“不能和离。”即使现在没有想到任何的办法,程星回依旧咬死了不和离。
“这是你说不就能不的?”赵氏一下子站了起来,苦口婆心的劝,“是你做了错事在先,人家不愿意忍,又家大业大,我们惹不起,真的没法子的。”
“会有办法的。”
程星回还是不改口,即使急速思考让他身体负荷眼冒金星,依旧不改口。
先把时间拖延下去。
“娘,您把大夫叫来。”
“可是伤口又疼了?”
“不是。”程星回清俊的眉眼闪过一丝疯狂,“让大夫减少药量,别好那么快。”
不,甚至可以让伤口恶化几分,只要不危急生命,都可以。
他心里十分清楚,江鏖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上门,只是因为自己有伤在身,他怕出大事,这才一直忍耐到现在。
但估计也忍不了太久,再过几日,一定会登门的。
定川侯府的门庭确实高过自家太多,没有反抗的可能,那就只能下狠手折腾自己了。
这段姻缘,绝对不能在现在结束。
——
江瑶镜先前交代过,门房看到马车里坐的是程星月,倒也没拦她,只是脸色冷冷的进去通报了,程星月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份尴尬,受冷脸是应该的。
一身拘束地跟着婆子进了内院,当看到站在长庚院门前迎她的江瑶镜时,眼眶一下红了,忍不住扑了过去,“嫂……江姐姐!”
到底是改了口。
这两年没白疼她,江瑶镜眼眶也微微泛红,仔细打量她,发现她瘦了许多,“怎么回事,这事不与你相干,你不用想这么多。”
程星月摇头,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心疼江姐姐,那边又是自己的亲哥哥,甚至连道歉的话都觉得羞于启齿,因为哥哥真的太过分了。
一时心中杂念万千,只能紧紧抿唇。
江瑶镜也没有开导她,而是拉着她在院内的假山旁坐下,石桌上也摆满了精致点心,都是甜口的,希望她吃完后,心情能开朗几分。
用过一餐点心后,程星月情绪确实平复了几分,她认真看江瑶镜,很快就发现她比自己瘦得多的多,脸色白得和重伤在身的哥哥也有一拼,眼下青黑甚浓。
显然她心中不似面上这般平静。
“都是我哥哥负了你,姐姐你要顾惜自己,不要自己和自己为难……”
“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是我哥哥配不上-你!”
猜到程星月这几日约莫会进府,找了理由把江团圆打发出去几天,又撤掉了里面多穿的里衣,整个人的变化十分大,即使她努力撑住精神气,打眼一看,就知这人情况不对。
所以粗心如程星月,也能在瞬间发现端倪。
“不关你哥哥的事。”江瑶镜垂下双眸,余光瞥见假山缝隙处的衣摆又凑近了几分,心内涌上笑意,面上却更是低落。
“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你哪里都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嫂子,是我哥哥的错!”程星月一着急,称呼又错了。
江瑶镜依旧摇头,一声长叹,目光缓缓往向远方,看风看云,看得视线逐渐空洞,“我自认已经足够尽职,为何他还是不满足。”
“我在质疑我自己,质疑自己看人的眼光。”
“星月。”她微红的眼眶苦笑着,“不怕告诉你,在决定是程星回之前,祖父观察了他好几年,我也知道他几乎所有的生平,如此谨慎,却落得这般结局……”
“我也一直都知道,他是有野心的,我也从不认为野心有什么错,只要手段正当没有祸害他人,有野心是好事。”
“可没想到,他的野心骤起时,第一个被献祭的就是我……”
假山内的岑扶光,眉宇依旧凝重。
不,这不是真正的答案。
是,她是天之骄女,除却双亲皆丧时的悲怄,江鏖一直如珠似玉地养着她,也是一路走来都是顺风顺水的得意人生。
忽然摔了一个跟头,还是在婚嫁这等人生大事上,挫败感一定是有的,但不至于折磨她到如斯地步,一定还*7.7.z.l有更深层的缘由。
“野心?什么野心?”程星月不明所以。
她自从知道江瑶镜的归家原因后,就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更不知道该如何看自己哥哥,就一直躲着。
对停妻再娶的那位,她还停留在浅显的认知上,无非就是为美色乱了心智而已,如今看来,竟不是?
“他不是会为美人冲动上头的人。”江瑶镜摇头,“他做为她做出如此迷乱之举,一定是因为她某些方面值得他奋力一搏。”
一个边境破落户有什么值得哥哥博的?
程星月不理解,但她也知晓江瑶镜不会骗她,能这般肯定说出,一定是察觉到了苗头,只是还没拿到证据而已。
一下子站起身来。
“江姐姐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帮你问!”
说完就拔腿想向外跑,又忽的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犹豫数次,还是把信掏了出来放在桌上,“这是他让我转交的信,看与不看,姐姐你自行斟酌吧。”
现在的程星月,当着江瑶镜的面提自己哥哥都觉羞愧,脸色通红地往外跑,越喊她,跑得就越快,很快就没了踪影。
江瑶镜站起身来目送了她一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又呆立了片刻,这才回身,定定看着石桌上的那封信。
或许是程星月心慌意乱,她并没有好好存放这封信,数道折痕团成一团,如今把信平放在石桌上,它也依旧是曲折不平的模样。
还真是应景啊。
就如同自己和程星回的这段姻缘,最初时只盼着它能一帆风顺,平静度日,如今不过两年,就成了一地鸡毛。
和这信一样,本该平展顺滑,偏奇形怪状的僵立在石桌之上。
她就站在石桌边,看它的怪样,数它的折痕,数次伸手又数次收回,指尖微微颤栗,甚至有了轻微的抽搐之感。
程星月离开之时,岑扶光也有过短暂的离开,虽然他不认为这个小姑娘能从程星回狗嘴里问出什么话,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吩咐人跟上了。
等他再回来时,江瑶镜正眸色极度复杂地看着那封信,数次犹豫都下不了决心,他始终看着她的脸,不曾错过她神色波动的一丝一毫。
复杂,嫌恶,震怒,遗憾等等,这些情绪尚情有可原。
可……害怕,是如何出来的?
这只是他给出的一封信而已,就算他本人出现在这里,害怕这种情绪,也不该出现在她脸上吧?
那个贱人有什么能耐让她怕?!
江瑶镜终是下定了决心,拿起了信。
很快拆开,展开信纸。
这是一封代笔信,并非程星回的字迹。
从看信之初,江瑶镜的眉心就没松懈过,而随着她目光的下移,惊惧和愤怒逐渐蔓延全身,捏着信纸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猛的呼出一口气,手中信纸被她远远丢开,不停地大喘气,眼中泪珠儿不停,看那信纸看得全身都在发抖,好似那是噬人的恶兽一般……
“呕、呕——”
岑扶光还未从她猝不及防的改变中回神,又见她情绪激烈至捂着胸口干呕,鬓发散乱,眼角含泪,形容狼狈,他下意识就要窜出去——
“姑娘!”
从宗族那边回来的江团圆正到处找人呢,骤然看到江瑶镜如此情状,大惊之下一个飞扑过来,半抱半搂扶着人,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连着拍了好一会儿江瑶镜才算缓了过来。
“好恶心,男人真的好恶心……”
若非岑扶光始终凝神细听,是真的听不清楚这句呢喃。
恶心?
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江团圆也好奇呢,但她没在此时发问,而是扶着她回了房,伺候她换洗,又哄着喝了两杯蜜水,见她握着杯盏的指尖已经平稳,这才及其小心的试探,“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些日子,原来瘦了这般多?”
也是刚才亲自伺候她换洗,江团圆才发现自家姑娘都快瘦成一张纸了,而且脸色煞白,眼下黑青便是用脂粉都遮不住了。
“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就去回禀老太爷。”
“你的状态太差了。”
江团圆从来都只忠心江瑶镜一人,但现在这个情况,她处理不了。
“我只是突然发现,男人真的好可怕……”江瑶镜看着手里握着的青釉游金鲤肚圆杯盏,眉间仓惶,语调还残存颤抖。
“他说因那女子和我有几分相似,不忍薄待了她,所以重礼迎她进门。”
“你说可笑不可笑,因她像我,所以要厚待,那我呢?这对我来说,难道不是一场羞辱吗?”
江团圆眉头倒竖,“这天下就没有这般的道理,这明明就是他停妻再娶的诡辩!姑娘你不会真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