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豆麻麻
老太太们的谢礼好挑,就是隔壁的钱老爷子那边不知该送什么。
他成日里就是钓鱼遛鸟,偏偏家里没这两样爱好的物甚,江鏖只爱听小曲儿,钓鱼没耐心,鸟也养不好,都不沾。
她站在库房内静静想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了一样东西,应该挺合老爷子心意的,又回到长庚院,从自己的库房里翻出一把特别秀气小巧的金算盘。
只掌心大小,做工却极为出色,上面的小珠子是真的能使的。
钱老爷子一辈子都在户部打交道,大儿子如今也在户部,应当是喜欢的。
将各家的谢礼装好后吩咐人送了出去,人家今日虽是来看热闹的,也确实帮了自家,这份谢礼可不能省。
刚从库房出来,就看到已经换过一身新衣头发也已梳得板正的花浓一身拘束地站在门前,看到江瑶镜后,马上福身行礼。
这个熟悉的画面竟让江瑶镜有些恍惚。
因为在程家这两年的所有日日夜夜,花浓都是如此做的。
她步伐一滞才又继续前行,回到屋内后,微抬下颚示意,“你也坐。”
花浓摇头,“奴婢还是站着吧。”
不坐就不坐吧,江瑶镜抬眼看着她,看她红肿的双目,看她慌乱交错的双手,颇为恨铁不成钢的问她,“为什么是你呢?”
“你真的看不出他是故意的么?”
“用你的名声去为他扑汤蹈火,最后等到骨髓都被榨干,又会被一脚踢开,这是你想要的结局?”
前面两问她都没有反应,最后这一问,直接急了,“怎会呢?奴婢今天豁出去一切,大爷应当珍惜才是,怎会,怎会被一脚踢开?!”
“如果他真是良人,我又怎会和离?”江瑶镜抬手倒了一杯温茶递给她,花浓也不喝,就紧紧握在手里,“他是野心过于庞大,我支撑不了他的野心,那位赵姑娘估计也够呛,你觉得你会例外?”
见花浓想争辩又不敢开口的样子,江瑶镜知她心里所想,“是,你和我们有本质不同,你没想过助益他什么,你只想做他的解语花,在他烦心沉闷之际能缓解他一二就足够了?”
花浓迅速点头,她就是这般想的。
“那你的可替代性就太多了。”
“若他功成名就,环肥燕瘦佳人万千,他可以有太多选择,你确定到那时,他不会遗忘你?”
“你也不要说什么自幼一同长大的情谊,妻子父母他都可以利用,你不会例外的,而且,你已经被利用了。”
看着花浓再度心虚眼神闪缩,江瑶镜就知她对今天这一出闹剧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心知肚明,她是心甘情愿被利用的,也是明知故犯来恶心自己的。
缓缓垂下眼眸,浅笑再起,“你以为只是冲锋陷阵这一出,你不会以为此时的他很感动吧?”
“你出去后不过一刻钟,他也出门了。”
“他根本没空想起你,你以为的一腔孤勇去换柔情怜惜,实际你不过是他声东击西的一个由头罢了。”
“什么声东击西,大爷他去哪里了?!”花浓手一抖,茶杯差点摔了出去。
江瑶镜站起身来,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手从她手里拿回茶杯,展臂向右,当着她的面,手一松,茶杯飞速下坠,清脆声随即想起,四分五裂散了一地,飞溅的茶水也溅湿了她刚换的裙摆。
“这次让你进来梳妆换洗,是我实在不愿曾经怜惜过的人过于狼狈,也是为两年的主仆情做一个了断。”
“回去后告诉他,这次他的嘉奖不是我们家扣的。”
“但以后,他的仕途出了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查定川侯府,只要他查得到。”
祖父想要为难程星回实在过于简单,之所以没有行动,不过是因为正在和离的风口浪尖上,这时候出手,御史台参他的折子,大概又能飞满皇上的案台。
而且报复他根本就不需要祖父亲自出手。
只要打个招呼,就能把擅长奇袭的程星回调到火炮营去,等他熟悉了再调再换,几个来回就能把他的灵气消磨殆尽,后面再稍作为难,他就注定碌碌无为一生。
“……姑娘?”
花浓没想过,她会这般直白。
“当然会报复的,定川侯府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你走吧。”
江瑶镜冷脸送客。
花浓服侍她两年,也知道,夫人看似温柔,但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改,倒也没有纠缠,小步向外走,将将走到门槛之前,回身,问出了心中疑惑许久的问题。
“姑娘你,为何你以前对我很包容呢?”
就连江团圆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就一直冷脸,只夫人从未有过责难。
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大爷,所以也不在乎自己这个妾室?
“因为我不曾有过少女怀春的时期,但在你身上看到了。”江瑶镜实话实说。
自己不曾拥有,看到别人拥有也是好的。
看到自己的少女怀春?花浓的学识并不如何,只些许认得几个字,她无法洞察话里的深意,只忽然觉得心间一阵酸涩,想哭,又不知是为何而哭,今天的自己,真的做错事了……
双膝触地,恭恭敬敬给江瑶镜行了跪拜大礼。
江瑶镜似有动容,到底还是嘱咐了她一句,“他即使没了前程,家里银财不缺,照样可以过快活日子,除非他穷困潦倒身边只你一人,那还有可能和你共度一生。”
“但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发生,所以你这颗注定被辜负的心,还是收着些吧。”
只要大爷穷困潦倒就能身边只有自己一人?
花浓眉心一跳,很快就把这个念头丢开,怎么能这么想呢,自己自然是盼着大爷平步青云直上九霄的!
江瑶镜看着花浓离去的背影,自然也没错过她刚才的指尖忽然用力到发白的模样。
唇边的笑意再度浮现。
用尽一生血肉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浇灌出来的爱之花,会在某年某日,转变成恶之花吗?
程星回从来都看不起女人,永远固执认为女子一定会被男子掌控,花浓早就是他的掌心物了,可能连防备都不会有。
如果花浓心态转变,一定能给程星回来个惨烈教训。
真期待啊。
又一步闲棋下好,时间会见证它起没起作用,先放到一边。
程星回既然回去找襄王,那他手里的利益应该足够襄王动心,襄王下场江瑶镜也不担心,秦王在那呢。
只担心这事是有人借程星回的手给侯府下套。
想了想,抬脚去了江鏖书房,还是决定先自保再谈其他,谁知刚进书房,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陈设摆放都和昨日一样,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在书房巡视了两圈,最后视线落在被放在书架最顶端的舆图卷轴之上,以她仰望的姿势,只能看见它规规整整被放在格子中央的外缘。
就算没有拿下来展开细看,江瑶镜已是清楚。
这副卷轴,被人动过了。
祖父行事粗放,这书房里的书本卷轴,拿出来后还能塞回原本的格子已是他最大的细心,还是攮进去的,指望他整理平整再小心存放,不可能。
而现在书架顶端的卷轴,祖父最多垫脚往上一摔,怎么可能正正好摔在正中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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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瑶镜都收到了消息,岑扶光自然也知晓程星回去了襄王府,并且他还知,岑扶晞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从宫里出来了。
难道真有前朝宝藏?
就老三最近那个穷疯了的傻样,只有银子才能让他如此激动,甚至都没去通知刘问仙一声。
可是真有?
旁人不清楚,甚至襄王都不知道的一件事,岑扶光却很清楚,一直都很穷的父皇,建朝前甚至打过前朝皇陵的主意,最后到底要脸,没挖。
但宗室里的那些硕鼠可是一个都没放过,是真肥,国库空荡荡,他们以金铸墙,狠狠捞了一波,不然闽越哪来的银子支撑两年?
宗室奸臣家里是一个都没放过,以父皇那雁过拔毛的抠门性子,还能有前朝宝藏的漏网之鱼出来?
岑扶光不信。
“王爷。”岑扶光久不出声,见善忍不住出声询问,“别院那边,不用增派人手么?”
襄王虽然脑子不太,咳!但他门下的人还是颇为能干的,如果那边不增派人手,大概率会被襄王的人劫走。
“不必。”
“一会儿直接去乾清宫等着便是。”
岑扶光对老三可太了解了,不用想就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见善从不质疑岑扶光的任何决定,他说不管他就不再询问,又见王爷明显心不在焉,显然心中还有别事,根本就不想对襄王的事动脑子。
还有别事?
见善想到今日的江姑娘,原来美人真的在骨不在皮,从前只认为她是天上仙瑶,气质出尘,如今忽见她艳妆,又觉人间富贵花当如是。
真真是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1
也不怪王爷会如此上心了。
这情爱的苦哦,王爷还不知道要吃到何时呢,见善心里直摇头,又无声退了出去,贴心留他一人独自思考这让人捉摸不透又爱又恨的情思二字。
岑扶光确实在想江瑶镜。
想她今日的所作所为,想旁人对她的称赞,想许多人都在打听她的婚嫁之事。
确实是吃醋的,也确实是嫉妒的。
可是……
可她那日的拒绝,不是突然被唐突后的生气拒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明确拒绝,这个时候再去纠缠,就真成了泼皮无赖了。
虽然自己不认为和她的将来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至亲至疏夫妻,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但想要再度登门的条件她已经很明确的列出来了。
长子是一定要姓江,上江家族谱的。
若是幼子就好办许多,偏偏是长子,这可以父皇期待已久的皇长孙呐……
这事是真的一点都不好办,黝黑狭长凤眸划过一丝暗光,眸中思绪万千。
*
“秦王殿下今日终于得空了?”
昨儿元丰帝宣岑扶光进宫,谁知这货直接拒绝说他在忙,想撩闲就去找老三,他闲得很!
元丰帝气得牙痒痒,今天人一来,直接就阴阳怪气还回去。
岑扶光:……
“您是真的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