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小重山 第125章

作者:闻檀 标签: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言情

  昨晚师父只是给她列了事,今儿竟就把人都给她找来了,昭宁一阵激动,有这几个匠人,她布置正旦祭礼就更方便轻省了!师父果然对她极好!

  她心中更是壮志踌躇,她一定要将正旦祭礼办得十分出色,才不辜负师父这一片苦心!

  自然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想法子,该如何解决宗族不肯缴纳契税的问题。

  李继告退了,昭宁边继续吃饭边陷入了沉思,许多法子从她脑中划过,却都觉得还不够好,亦或是已经来不及了。突然间,她看向君上送来的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脑子里霎时闪过一个主意。

  她放下筷著道:“芳姑,快启程,我们去睿思殿,另外让李宜也赶紧过来,我有新法子吩咐他!”正旦祭礼可没几天了,宗正寺那边还等着用钱呢,但都必须要先把契税收上来再说,所以一切都要加紧!

  芳姑见娘娘已经吃了一碗银鱼羹,三个羊肉饺子并一些姜油辣瓜,料想娘娘应该也吃饱了。立刻点头去吩咐人。

  今日风和日丽,日光静静披泄在起伏的大乾皇宫之中,只是深冬的日光并无温度,照在厚厚的积雪上,折射出柔和的银光。

  此时正是文武百官例行朝会的时候,赵翊身着通天冠袍,高居于丹犀龙椅之上,而正三品以上的在京官员皆身着具服,手持板芴,依照文武品阶,聚于垂拱殿的金銮之上。百官正在议事,或是说在争吵,并且已经越来越激烈。

  他们争论的正是今年庆州大旱,庆州知州范纯为了救济百姓,私开封樁库赈灾一事。

  金銮殿并未点炉火,但是当中的场面已经足够火热了。

  一身材瘦长,留短胡茬的官员严肃急言道:“……当年太祖建立封樁库时曾留下法度,封樁库是用以保山河的国本,不到军情紧急,朝廷特批的情形下,决不可打开封樁库。他却没有圣谕先开封樁库,虽是事出紧急,但也是违背了朝廷法度!倘若不按照法度将他革职论罪,日后大家有学有样,则我朝将法度无存!”

  对面有官员不服,说:“范大人也是为了百姓,今年庆州大旱,几乎是颗粒无收,当时若不开封樁库赈济百姓,饿死了百姓,范大人又该如何办!许大人为审刑院知院,自然是只重法度而轻民了!”

  立刻又有官员立刻也帮许大人反击,拥护法度,一帮大臣分为两派,就这么吵开了。

  赵翊听他们又吵了起来,伸手揉了揉眉心。

  许多在他看来十分简单的事情,大臣们却要吵几轮才能定下来。但也不能不让他们吵,他们若是当堂不吵完,也要写奏折到他这里来吵,他们还能知道对方写了什么内容,于是三天一封奏折,一来一回地吵,看似是在陈辩自己的观点,实则不过是烦他。于是很多时候,赵翊索性等他们先吵,吵定论了他再出来说话。

  今天这桩事,从事情本身来说并不难。今年庆州大旱,的确来得又急又广,但庆州离汴京甚远,倘若一层层上报灾情,等朝廷救济,恐怕百姓也饿死大半了。

  百姓嗷嗷待哺,眼看就要饿死人,危急之下,庆州知州范纯选择了开封樁库,取出里面的粮米钱财救济百姓,终于渡过危急,本是一件好事。

  可难就难在于封樁库实在是一种极特殊的粮仓。当年太祖在各地设立封樁库时就曾说过,封樁库为保国之本,若要启用必须向朝廷请示,由众臣议定再由他最后下旨才能开。否则官员轻则革职查办,重则抄家流放。这道禁令极严,每隔几年都要重申,所以绝无人敢去开封樁库。

  范纯开封樁库之后也知道自己犯了大罪,并不辩解,脱去官服去了顶戴,让转运使将他押解汴京论罪。

  如今朝臣所争议的,正是是否要定他的罪,定什么样的罪。

  看他们吵得越来越没有内容,几乎开始骂对方高矮胖瘦的问题。赵翊扯了扯嘴角,准备开口说话。

  只是他还未开口,御史中丞兼知制诰钱复功却从官员中走出来,他径直走到那位许大人面前,道:“许大人,您既如此重法度,我便问您,让任内的百姓饿死,是要革职查办。私开封樁库,也是要革职查办,若您是范大人,您怎么选?该违背哪个法度?”

  许大人一时没说上话来。

  此时另一旁有位官员插话了:“我觉得钱大人说得颇有道理!”

  钱复功看过去,只见是一位中等个子,官服光鲜整洁,鞋子上镶了两颗翠玉的官员。这位便是如今的中书舍人郑石,旁人若只见了他的外表,定以为是什么富家财主。实则是个脾气十分执拗之人。

  因为最近改革的缘故,郑石与钱复功时常吵架,没曾想今日他竟还帮他说两句。

  钱复功没有说话,回过头,又走近一步道:“事出又因既可谅解,范大人的确私开了封樁库,但他也救了百姓之性命,这也是有功,为何许大人只论其过而不论其功?且范大人虽私开封樁库,用了当中钱财,但等朝廷救济粮款一到,立刻便已填补进去。如此封樁库并无任何损失,并不是大错。再者,当初太祖设立封樁库,亦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百姓,如今百姓有难而不动封樁库,岂不才是真的违了祖宗法度?许大人,我听闻您曾与范大人是同窗,可当时相处并不和睦,您是否有以公徇私之嫌?”

  钱复功虽然情绪激动,但是他言辞清晰,逻辑缜密,一步步逼得许大人无话可说,气得胸口起伏,只道:“你……好你个钱复功,仗着你是言官便巧言令色,血口喷人!”

  赵翊见钱复功还要说,知道此人说起来就没有个头。道:“好了,都不必争执了。”

  君上既发话了,也大概都吵得差不多,只剩下人身攻击了,众人自然都噤了声,回了自己的位置。

  赵翊只略沉思片刻,就道:“祖宗法度固然重要,但黎庶之性命,才是我朝之本。范纯虽私开封樁库有过,却并不为谋私,而是为救百姓之命,既防止了百姓之死,更防止了因天灾而产生的民变民举,是以为大功。大功与小过相抵,朕认为不仅不该罚,反而应该厚赏。着升任其为庆州节度使,并赏金三千两。”赵翊淡淡道,“李继。”

  垂手立在丹犀之下等待的李继立刻应喏。

  赵翊道:“范纯还扣押于四方馆,你立刻将其官服、顶戴送还,并派人将之一路以锣鼓礼乐送回庆州,不得有误。”

  李继立刻拱手去办。

  众官员听君上这番处置,有理有据,实乃最佳之说。就是许大人都噤了声。

  不光是百姓性命的问题,更还有一则,倘若赈灾不及时,庆州势必会匪患横行,甚至激起民变,最后产生难以想象的灾难后果。与之相比,开封樁库不过是件极小的,用来磨嘴皮子的错事罢了。且若是范纯救了众百姓的性命,朝廷还因此处罚了范纯,这般传回庆州,恐怕百姓也会大呼天道不公。所以君上才要大阵仗将范纯送回,以示朝廷并无处罚之心,甚至有褒奖之意,这般民众看了,才会赞朝廷有度,不至损伤民心。

  钱复功听得甚是激动,君上不仅解他之意,还比他想得更远,他看君上更是崇拜。不光是他,司马文,严萧何等几位老臣,看君上都是极为赞赏,君上治国之能实在是强,比之当年高祖有过之而无不及!凭君上之能,天下何愁不兴盛,百姓何愁不安康,创造千秋万代传颂的盛世也是指日可待的。

  众人都跪下道:“陛下深谋远虑,臣等拜服。”

  赵翊对臣子的夸赞早已习惯,他一向也是喜怒不形于色,只颔首道:“今日之事就议到此处,三省三司之长留下,其余皆可退下了。”

  于是众臣便皆告退了。

  钱复功是台院之官,自无需留下,与台院、察院以及其余各部官员一起走出来,下了垂拱殿的须弥座,众人皆看到不远处有宫人在搬东西前往大庆殿。

  钱复功身边的察院官员道:“是不是要举办正旦祭礼了?宗正寺今年还有钱举办吗,岂不是要左藏库出钱?”

  又有人道:“你不知道,咱们皇后娘娘管了宗务,正想方设法催收各宗族契税呢,不过听说并不顺利,也不知能不能收起来!那些宗族也实在可恶,家中何时差了这一点半点的银子,偏不肯交!”

  另有台院的官员说:“当年太上皇执政时,这契税便没有收起来过,娘娘年轻不懂事,所以才痴心妄想。君上也实在是心大,不顾我们反对,非要让娘娘管宗务。我看别到时候契税没收起来,这正旦祭礼也做得一团乱才是!”

  钱复功想到君上当初是如何娶了娘娘的,就仍然有气。当时他没能阻止谢昭宁当皇后,是他的一大憾事,现在还不能阻止娘娘管宗务,也是他痛悔之处,娘娘这样的人……如何能做一国之母,还能得皇后实权呢!

  他语气沉沉道:“君上英明睿智,晓通政事,偏被娘娘蛊惑,因娘娘做了许多不可理解之事来。我真怕日后君上的千古英明,会毁在娘娘身上!”

  其他官员对钱复功这番话见怪不怪,毕竟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只是钱复功胆子大,他还在宫里都敢这么说,但他的确不怕死,敢封还君上词头的猛人,他有什么怕的!

  此时,偏旁边有人从殿中走出来道:“你们这些台院、察院的官员,看不惯娘娘,当真是偏颇。我可听闻,娘娘在后宫料理事情得当,算盘打得比内侍省的算盘官都好,将六尚局的事料理得服帖,娘娘定能料理好宗务!”

  台院、察院的官员看过去,只见出来的是审刑院和宗正寺的官员,正笑着说话的,就是方才那个被钱复功怼了一通的审刑院许大人。

  台院官员自是不服气了,道:“你审刑院又懂什么!太上皇早年都收不回契税,娘娘能收!我听说这已经是娘娘想收契税的第三日了吧,她派了这么多人去催缴,可成功了么!人家都有太上皇撑腰,谁肯交她!我看宗正寺还是老实问国库要银子吧!”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可宗正寺卿左大人却是愁眉苦脸。

  对这些部门的官员来说,契税收不收得起来,不过是耍嘴皮子的事情。但是对他来说就不同了,倘若再收不起来,宗正寺锅都要揭不开了。他只能摊着手问中书省要银子,中书省会不会给他不说,一来一回只怕时间也不太够了。现在,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娘娘能将赋税收起来,只是,他也知道这是痴人说梦,娘娘年轻没有经验,何况还有太上皇从中作梗,她如何能将契税收起来?已经快要三天了,他已经一日胜一日的绝望了。

  前两天问中书省要钱恐怕还有时间,现在怕是问中书省要钱都来不及了。

  所以他根本无心讨论,只心情沉重地走在路上,想着究竟该怎么补救才好,还不能伤及娘娘的面子。

  正是这个时候,宗正寺一个寺丞从不远处跑过来,远远地喊他:“左大人,左大人,您等一等!”

  众官见是宗正寺的官,便都停下了脚步。知道定是娘娘那边的事,搞不好就是契税没收起来,或是闹出什么乱子了,赶紧跑来找左大人回去处理事情。所以都等着看热闹。

  左大人也是心里一紧,忐忑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忍不住上前了几步,却看到寺丞脸上满是惊喜,一边喘气一边道:“大人、大人,您不用焦急了,娘娘……娘娘已经把契税收起来了,还让人把钱送去了宗正寺!李大人高兴疯了,让我赶紧来叫您回去!”

  众宗正寺官员听了为之惊喜,纷纷议论起来。左大人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抓住了来人的肩膀问他:“当真?娘娘当真成功了?娘娘是怎么做到的!”

  之前娘娘用了各种办法,本来有些人是松口了,可是太上皇作梗之下,都不肯交了,娘娘又是怎么成功让这些人交了呢?

  寺丞道:“娘娘当真有大智慧,实在是厉害!娘娘想了个法子,竟也不去这些人家里收了,而是让李大人带着账房,带着官兵,去这些宗族开设的铺子、庄子里去收,只要有人来买东西、结账,便直接将这笔银子记成契税收取。宗族们哭穷也再没办法,不想开铺子也必须要开,如此三天,不仅将今年该交的契税收齐了,就是前几年欠的契税也收齐了!十多箱钱堆满了宗正寺,李大人嘴都要乐歪了,大人快随我回去看吧!”

  如此一来,左大人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同僚,他也想去看看十几箱的钱堆在那里是多么美好的情景,他对同僚道,“大人们慢走,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眼睛亮闪闪地拉着寺丞,叫上身后官员就往宗正寺的方向去,“走,咱们快回去看看!”

  一时间是喜气洋洋,就是剩下的官员们也欣喜热议起来。宗正寺能收起契税毕竟是好事,这样正旦祭礼就能顺利举办了,大家也想看祭礼的盛景。纷纷讨论起这次正旦祭礼要办得如何热闹了。

  许大人则笑道:“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娘娘定能将契税收起来,且还能将这正旦祭礼办得十分好,你们偏不信!现在看看是谁闹了笑话!”

  台院和察院的人这时候不说话了,毕竟他们是反对娘娘做皇后、 管理宗务的中坚力量。如今娘娘刚管理宗务不久,竟就解决了收契税这样一个大难题,还解了宗正寺的燃眉之急,不正说明了娘娘有十足的能力么,那便是他们反对错了!

  但是谁又会当面承认自己的错误了,一时都脸阵红阵白的说不出话来。不过也不光他们尴尬。满朝文武绝大部分都是反对娘娘的,大家都一样尴尬就是了。

  许大人想着刚才之事,还要特地将钱复功点出来:“钱大人,你可是最反对娘娘管宗务的,还曾封还娘娘词头,现在觉得如何?”

  钱复功却是不语,他的确反对谢昭宁做皇后,更反对谢昭宁管理宗务,并且到现在他还是这么看。并不因谢昭宁管理宗务做好了,或是收上契税了就会改变。

  当初君上封后,他为什么一定要封还词头,并不是他一时兴起,也并不是因为谢昭宁的出身,他钱复功怎会被这些陈腐的东西所桎梏。

  真正的原因,是他调查过谢昭宁的过往,知道谢昭宁以前都做过些什么事情,她从西平府回来之后,是如何跋扈专行打伤旁人的,又是如何狠心用手段,除去姨娘和她的两个妹妹的。他反对谢昭宁做皇后,并不仅是因为谢昭宁年少没有经验,更是因他觉得,谢昭宁这样心狠之人,日后做事是不会为皇家考虑,也不会为百姓考虑的。她若是大权在握,做事情不管不顾,说不定会对天下有害,对百姓有害,这是他绝不想看到的。

  他也懒得跟这些人说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冷哼一声直接走人,下了台阶而去。

  许大人有些无言,在他背后道:“钱复功,你可还有礼数,话都没说完,这般就走了!”

  旁边有官员道:“许大人您别理他,钱复功就是怪人一个!自己过得清贫,俸禄竟都拿去周济穷人了。一年到头穿的衣裳也就那么几身,都看不到他换洗。”

  另有人道:“你们是不知,钱大人过得不容易,年少时家里也有薄产,谁知一场灾来,他爹娘都饿死了,就剩他一个。他是在他们村中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进京赶考,还是村里人给他凑齐的盘缠。所以他自做了言官后,就发誓要惩奸除恶,为百姓谋福。百姓倒是喜欢他得很,说他纠察贪官污吏,称他是钱青天,还在他老家给他修宗祠呢!”

  许大人听到这里,也不好说什么。难怪当朝,钱复功会同他争辩,力保范纯了。

  恐怕,在他经历灾荒的时候,也曾想着有范纯这样的好官,可以打开封樁库周济百姓,不至于使其父母饿死吧。

第136章

  自昭宁将多年未收的宗族契税收齐后, 群臣闻之皆惊讶,不想年少的娘娘竟有如此本事,对她多了一分钦佩, 她的名声也逐渐好转。但昭宁只继续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正旦祭礼,她要把自己接手宗务的第一件大事做好,决不可精神松懈,在最后出了差池。

  于是到了十二月二十七日,又一场严雪而下, 大雪漫漫一天之后, 再度放晴。此时宫中正旦祭礼终于召开, 太极殿外设高台祭祀, 各大小皇室宗族, 五品以上各级文武百官, 乃至番邦使臣皆参加了祭礼。赵翊和昭宁出席了祭礼,被群臣恭贺。待祭祀完毕又赐下御宴, 每桌皆有糕点果品,集英殿上技者仿百鸟同鸣, 后又有礼乐之舞, 各个宫中舞班相继登台,还有蹴鞠、相扑表演, 场面恢弘, 热闹非凡。调度合宜,群英荟萃,实乃盛会。除了气得称病的太上皇没有参加, 群臣宗亲皆往。

  不止如此, 城中也设棚发放节礼,贫寒百姓一户一份, 皆可由里正引着,得一斗米和四尺布做节礼。前些年自然也都发,但发的不过是一个馒头或是一碗米面,从没这般丰厚过。有些当即便拿回去做了米团、糍粑,布给家中孩童做了新衣,如此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越发张灯结彩,整个汴京城霎时便沉浸在欢乐之中。

  这样的君臣民同乐盛会,如此大手笔的花费,却都并未动用国库,而是用了宗正寺新收起来的宗族契税,实在是令人称颂。看到这般盛大的庆典后,群臣中大部分对昭宁也改观了,认为她的确有能力做皇后,也足以管理皇室宗务,连同司马文在内诸人,不再反对昭宁为后了。昭宁还听到有人夸她:“娘娘纵是年少,可这行事作风,哪点不强了。为何皇后就得是什么温婉贤德的世家女,依我看,娘娘这般不是很好吗!”

  自然了,还是有钱复功这样极少数之人,仍然并不认为,这件事就足以确信昭宁能做皇后。

  但祭礼也办得极热闹,从臣子到百姓无一不满意,可以说是大获成功了。

  昭宁看着这样热闹的情景也很是高兴,总算这七八天来的辛苦没有白费。待庆典结尾,众命妇离场时,她叫芳姑将这次主办了祭礼的一干人等悉数叫过来,特赏了张祥、李宜等人各一百金,其余参与忙碌之人各十金,众人皆欢天喜地地领了。而随着她忙碌完整个正旦祭礼的青坞等四人,一脸忐忑地看着她,不知娘娘会赏她们什么,昭宁抿唇一笑,更是大手笔奖赏,直接将她们封为了五等女官。

  五等女官是昭宁考量过的,毕竟她也不想青坞她们从九等女官辛苦做起。但她们刚随她进宫,也不能一蹴而就。便先封了五等女官,日后凭她们每次立下的功绩封赏她们,料想别人也是无话可说。

  听到娘娘竟直接封她们为五等女官,四人都很意外,喜不自胜,连忙跪下谢恩。

  她们都是从西平府就跟着昭宁的,青坞是家中遭灾逃难出来的,红螺是昭宁从瓦子里揪出来的。樊星和樊月两个更是昭宁救回来的战俘,她们在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之时,哪里能想到有今天,不仅随着娘子过上了好日子,更是跟着娘娘进宫,做上了有品阶的女官!四人都在心里发誓,此生都要忠诚于娘娘,永不背弃。

  昭宁也很高兴,让她们起身。随着她们谢恩的声音,其余的女官姑姑们也都笑起来,她们与青坞几个差了岁数,且青坞等也是辛苦晋封,娘娘还没一口气将自己的贴身女使封成前三等,已经很合宜了,她们自然并不嫉妒。

  封赏完有功之人,庆典彻底结束,昭宁终于同君上一起回了崇政殿。

  虽是新婚不久,但这段时日昭宁为了忙正旦祭礼一事,往往早起晚睡,她晨起时赵翊已经走了,晚归时赵翊已经在东厢房歇息了,或者她睡着了赵翊才回来。哪怕师父与她规定了三餐必食,必回崇政殿而寝,他们相见的时候也不多。就是在正旦祭礼上,也是她宴请众命妇们,而赵翊与百官为列,一晚上也没见着几次。

  所以这还是这几天来,两人第一次相对。

  昭宁在罗汉榻上坐下来,桌上点着烛火,用琉璃灯罩罩着,映出微暖的莹莹之光,将琉璃灯上镂刻的游鱼波光粼粼地投在案桌上。她有些口渴了,便叫青坞给自己沏茶来。

  谁知赵翊却道:“你这些日子辛苦,师父给你烹茶喝如何?”

  其实说她辛苦,师父也不遑让,只会比她更忙,毕竟到年关了,各地有什么大事都如雪片般涌来。他的案头堆满了诸如天灾人祸,要案大案,朝政核心的人事处置,也许每一件都比她所处置的难上十倍、百倍,但是他都处置得很好,昭宁虽然忙碌,但也听闻了师父最近是如何处置庆州大旱一事,四川平匪患一事,扬州帮河盗私盐大案,她实在是暗自钦佩,不愧是庆熙大帝,这样的执政能力在整个大乾朝都是空前绝后的。

  可师父却不会说什么难与不难,所有大事都等着他来决断,他只是将它们都一一处置好,执掌天下,然后与她共观庆典,然后与她两个人现在静静地坐在西厢房中,伴着烛火燃烧的轻微声响,他在给她烹茶。

  庆熙大帝将外袍脱了,又挽了两卷袖子,露出他修长有力的小臂,他烹茶的手势可真是好看啊,骨节分明的手持玉制的茶匙,调制茶末,再用沸水一冲,顿时茶香四溢。他专注地垂眸看着茶水,睫毛浓长,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般的优雅,与昭宁那种乱七八糟煮一气的所谓茶汤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当真是刻到骨子里去的教养,不愧是从小被当做太子培养大的。

  昭宁仰慕又崇拜地看着他,于是当赵翊抬起头时,便看到小丫头正看着自己,她目光映照着烛火,映照着琉璃灯上晶莹的游鱼,鱼儿的游动在她的眼眸中泛起辉煌的粼光,又像是落满了星子的湖泊,荡漾起了星光细碎的涟漪。将屋子都映照出了细碎璀璨的微芒。

  他心中微动,将自己烹好的茶推至她的面前,笑道:“不是渴了么,快喝吧!”

  昭宁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师父烹制的茶颜色如碧,末如疏星淡月,还未入口便有一股幽香隐约,且温度也最好,一入口去,昭宁便觉口齿幽香,末化微无,回口微涩而甜。纵使她不常饮这样的茶,也知道是极品好茶,她认真夸赞道:“师父这茶真是极好极好,我曾听人说,好茶饮下,会让人觉‘不如仙山一啜好,泠然便欲乘风去’,师父的茶便是这般好喝!”

上一篇:江山遍地修罗场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