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檀
是了,她总是会遇到赵瑾的。
不过此时对师父的关切盖过了一切,昭宁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她几步上前,焦急问道:“母亲,我听说君上发病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贵太妃也是满脸的忧虑,见昭宁来了,连忙将她拉过去。她曾听阿翊说过,上次他发病的时候是昭宁在他身边,给他找了药,并且他没有伤她。此后也很久没有发病,所以她才让人将昭宁找来,想着她若是去陪阿翊,是不是能让阿翊舒服些,她知道阿翊若是发病起来,简直就是裂骨焚身的疼痛,除了那药以外药石无救。可阿翊知道那药会减损寿命,一直都忍着不想服用,想靠自己熬过去。
她忧心忡忡地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君上想要推行什么新政,而大臣们皆反对,便吵了起来。还说君上若敢推行新政,便要写檄文传于天下,他们就是被君上处死也无妨……后来不知怎的君上的旧疾便发作了,我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见人了。”
昭宁眉梢微动,师父想要推行新政……原来是这件事!
这件事昭宁记得很是清楚。
因为前世师父名声开始转折,开始背负群臣和天下的骂名,就是从这件事开始的。
那时候她已经嫁入了顺平郡王府,执掌中馈,听其他皇室之人说起:“君上这次改革之心恐怕坚决至极,无人能动。可也太过违背祖宗法度了,均输法之流还好说,那均税法、置将法皆与祖宗法度大相径庭,恐怕会导致天下大乱……百官皆上书反对,甚至在庭上公然骂言,也不能改变君上意志。还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当时这些改革离昭宁还很远,她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师父在百官之间的风评差了起来。而这次争执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往后还有狂风骤浪,还有矛盾升级,伴随着帝王对改革的强力推进,群臣反对得则更加激烈,甚至以死相争。
若是换了软弱的皇帝,自然会就此作罢。可是庆熙大帝是什么人,他有着钢铁般坚毅的意志,他决定的事,什么能改变?所以他仍然不顾反对,铁血手腕地推行改革,遍及全国,不顾言官以死相逼,到后来甚至真的有死亡发生。
所以,庆熙大帝去世后,才会留下骂名,司马文才会写下‘功名利禄几时休,庆熙何见布衣愁’的诗句。至于师父为何要强力推进改革,甚至不顾各房反对和言官性命,昭宁也并不知道。不过眼下暂还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师父的病才是要紧事。
昭宁在思索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赵瑾在旁看着她。
没注意到他已经看了她许久,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此刻正紧紧地握着,拢在袖中,掐得骨节发白。
赵翊看着这个人雪白的肌肤,澄澈的明眸,看着她细长如翎的睫毛,脸颊上红润的血色。看着她为赵翊焦急——焦急得连站在一旁的他都不顾了,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只要有他在一旁,她眼里就看不到别人,她只追着他,只给他送东西,只对他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卫郎君,我已经跟了你好久了,在这里藏得腿都酸了,你怎么才看到我啊!”
他那时候心想,他不是才看到她,而是早就看到她了,但是不想理会她。
他这个人一贯冷情冷肺,不喜欢有人这样喜欢自己。而这样的不喜,后来变得越来越浓,所以才越发不理会她,对她冷酷,想让她知难而退。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赵瑾闭了闭眼。
在上一次的梦中,他终于看到了谢昭宁的脸后,他还做了许多许多与她相关的梦。他梦到谢昭宁没有嫁给君上,而是成为了他的亲嫂嫂,她与兄长没有半点感情,仍然喜欢自己,纠缠着自己。在这样的纠缠之中,他竟也渐渐生出了莫名其妙的喜爱之心,他一个从来心肠冰冷,手段血腥没有底线的人,竟然对她也动心了!
但是这时候,另一个梦境中,不知他究竟发现了什么,情况急转直下,他开始对她冷酷,在暗夜里深恨,他看到梦中的自己几乎被嫉妒吞噬殆尽,他囚禁了谢昭宁,为了能时时看到她,还将她囚禁在身旁。大婚的那日,他没有去自己的新房,反倒去了囚禁她的地方,与她处了整整一夜,直到红烛燃尽。
这些梦实在是太过逼真,仿佛真的曾经发生过,让他恍惚,让他越来越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
然后他终于得到了下属终于查到的消息,当时田庄里那个背影,的确就是谢昭宁。是她去姜家探亲,遇到了那天正要回去的自己,所以蒙面射出了那一箭。原来他喜欢的人真的是她,那个背影是她,梦里的那个人也是她。
他知道这些之后,自己一个人在屋中呆了良久,紧接着,他派了自己身边最隐秘的暗卫,去搜集谢昭宁的过往,他知道了那些她在西平府的事,知道她擅长骑马射箭,知道她打点家业,如何经商。在他的梦境中,他是渐渐知道这些的,可是现在他却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瞬间知晓。这时候又传来了谢昭宁成功收取宗族契税,举办了正旦祭礼,赢得朝臣赞誉之事。
他才悚然一惊,是了,他发现了梦中之人就是谢昭宁,发现了那个少女就是谢昭宁又能如何!现在谢昭宁是君上之妻,是他的亲婶婶,是当今皇后,他就是对她爱入骨髓,他也不能做什么。那是僭越的死罪,那是冒犯人伦的不该!
那几日他怕见到谢昭宁,甚至正旦祭礼都找了事情忙碌,没有去参加。
但是直到这一刻,直到他亲眼看到她,他才明白,一切已经与过去全然不同了。他现在再看到她,胸众那种汹涌澎湃的感情便根本压制不住,他想要将她揽入怀中,想要让她看着自己与他说话,想要将她带到只有自己的地方,好像曾一个人艰难地熬了千年万年,终于才等来了自己想见之人一样。
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强烈的感情。他从未曾对旁人有过这般强烈的感情。
在赵瑾压抑自己之时,昭宁仍然挂念着赵翊。
昭宁怎会让赵翊一个人承受这般痛苦,她想起上次,她也是进去陪他了的。而且她总觉得,那时候师父虽然意识不清,但是在她的怀抱中,他似乎是好过一些。想到这里,她对李继道:“李继,你快让我进去,我进去陪师父!”
“这……”李继有些为难,没君上点头,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时候放娘娘进去,娘娘有半点闪失,君上是真的会杀了他偿命的。
“不可——”突然有两道阻止的声音响起。
一道来自于紧闭的门内,明显是赵翊的声音,他正忍着浑身的剧痛,因此声音压抑,隔着槅扇传出来:“李继,决不可让皇后进来,否则朕出来便杀了你!”
李继吓得都快跪下了。他当然明白君上的意思,虽然上次娘娘成功靠近了他,帮助他度过了阳毒发作。可是谁知道那是不是巧合呢,万一这次君上理智尽失,就伤到了娘娘呢,君上是半点风险也不敢冒的。
而另一道阻止的声音,居然是来自于赵瑾,他见谢昭宁似乎想往殿内冲去,心急之下,甚至差点拉住她。
皇叔武功高强,天下无人能敌。更何况是在阳毒发作之时,他曾亲眼看过皇叔发病时,是如何撕裂过敌军匪首的。谢昭宁如何能进去!
昭宁当然也知道师父为何不让她进去,她似乎也听到赵瑾阻止她了,但她根本没有心思在意。只要想到师父一个人在里面煎熬,想到他上次痛极的模样,她就焦急。她在外面叩着门,劝道:“师父,让我进去好不好?我绝不会有事的,您要相信我,也要相信您自己,您绝不会伤我的!”
她甚至都忘了,在人家要称呼赵翊君上。
可殿内却没有半点动静,任昭宁在外面如何喊,如何好言劝他,都再听不到赵翊的回话。而没有赵翊的同意,昭宁想进去是绝不可能的。
贵太妃让人传昭宁过来,本是想着让昭宁陪陪阿翊,但却没想这么多,倒是她想法简单了。见昭宁面露沮丧,她连忙劝道:“罢了昭宁,阿翊定有他的打算,你听他的就是了。你才从家里回来,不如先回去歇息?这里我看着就是了。”
昭宁却摇了摇头,师父病发痛苦万分,她就是回去也不能歇息。
而赵瑾在旁道:“皇叔病发起来,有时持续一两日也是有的。你在这里守不住,还是回去歇息吧。”
昭宁听到这话,这才又把目光放在赵瑾身上。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殿庑下琉璃宫灯的光落在赵瑾紫色的从省服上,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远山黛一般的眉眼,将一向如冰雪一样冷漠的人,竟衬出几分温度来。他一双澄明的眼眸正看着她,不知究竟,这样的澄明之下究竟掩藏有什么东西。
昭宁眉头微皱,心里咯噔一声,她怎么觉得赵瑾……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但是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
但正是这时候,屋内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昭宁……进来。其余人等,都先回去吧。”
是师父的声音,师父竟然同意她进去了!
可是昭宁听到这声音,却没有丝毫放松,她知道,师父应当是已经吃了那药丸了。
李继终于站起来打开了门,昭宁担心师父的情况,迫不及待地跨过门槛先进去了。而赵瑾看了昭宁的背影一眼,垂眸并未说什么,和贵太妃一起退下了。
殿内还没有点灯,一切都很昏暗。昭宁只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坐在龙椅上,四周一片凌乱,奏折洒得到处都是,屏风似乎也倒塌了。那个人影坐在龙椅上,仿佛还沉浸在疼痛的余韵中,犹自喘着息,久久没有动。她连忙向他走过去,问道:“师父,您可还好?您方才为何不让我进来?”
李继轻手轻脚走进来,将殿下青铜仙鹤的枝形灯台一一点亮,殿内终于亮了起来。但是等李继准备去点另一侧的铜灯时,赵翊抬了手。李继顿时就明白过来,躬身行礼告退了,并合上了殿门。
屋内半边亮半边昏暗。照着赵翊的侧脸,他是生得极英俊的人,五官深邃得刀凿斧刻,偏又眼眸温和,言行得体有礼,透着一种事态皆在执掌之间的从容。可大概是刚从那样狰狞的疼痛中缓过来,他额角有细汗,眼神深得浓黑一片,显得比平日莫测许多,他没有回答昭宁的话,而是先向她伸出了手,声音微哑道:“昭宁……过来。”
昭宁极少看到这样的师父。他一贯都是从容有度,温和包容的,但现在的师父明显透着一种危险的兽性,有点像上次病发时的师父。若是昭宁不够熟悉他,是过也不敢过去的,可是他是她的师父,是她所爱之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过去了,然后就被赵翊大手一揽,跌坐到了他宽阔的怀中,被他紧紧抱着。
她才发现他浑身滚烫,烫得有些不正常。抱着她的手臂也如铜墙铁壁,将她紧紧搂着,他的下巴也放在她的头顶,闭着眼睛,喘气中还透着热。但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紧得她双臂有些发疼。
昭宁便明白了,那股疼痛感恐怕还没有全然过去,师父正在努力平复。于是她更乖乖坐在他的怀中,甚至用手轻轻地抚着他的手背,她不知道会不会有用,但哪怕能减损他些微的疼痛,她也觉得是好的。
过了不久,赵翊觉得那千针万刺般的疼痛终于减轻,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但也没有松开怀中抱着的柔软温暖的妻,而是问她:“是不是吓着了?”声音略有沙哑。
昭宁看着他,轻轻点头,她自然吓到了,是为师父突然发病吓到了。
她以前是在药王庙见过他发病,但那时候她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故并不多想。昨日也听他说了,他因习武而经脉逆行,身具阳毒,服用的药丸是一种慢毒,会减损他的寿命。可是她并未料到她今天就能亲眼所见,那本来有些模糊的事,顷刻就残忍地摆在了她的面前,师父是真的会发病,他若持续服药,是真的会英年早逝!
她看到了那琉璃的小瓶子就摆在桌几上。
赵翊却以为她是被自己发病的狰狞模样吓到,缓缓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所以才不让你进来。”
昭宁却问:“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会突然发病呢?”
昭宁想的是,倘若能知道他发病的因果,是不是就能减少他发病,只要减少他发病,就可减少他服药的次数,他便可以多活些时日了。
赵翊也知道她心中所想,轻叹一声道:“并不为何,这病发是没有规律的,有时候会因为我动武而发病,有时因为我动怒而发病,但甚至有时候,平白无故地看着书也会发病。大概是到了该发病的时候了,从前频繁的时候,曾一个月发作一两次,这段时日已经几个月没有发病,已经很好了。”
听师父的意思,他现在发病还算比以前少了些。
可是昭宁并不满足,师父这样一个英伟的大帝,她的无微不至无往不前的爱人,她绝不要看到他英年早逝,她要看到他长命百岁,两个人要一起活到耄耋之年,不能有人先撒了手。
她总要想办法的,没有办法也必须有办法。
昭宁正在思索之时,外面响起李继的请安声,原来师父每次发病之后都要喝一种滋补的汤药,尚食局已经熬好了送过来。
赵翊叫了李继进来,昭宁想起身,但赵翊却将她按住不许她起来,低声道:“朕现在不舒服,你就由朕抱着吧。”
要是寻常时候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师父坐在丹犀台的龙椅上,这是他平日会见群臣处理朝务的地方,昭宁这时候还坐在他怀里,还要见到外人,她会有种恃宠而骄的失度感。可是师父现在又的确刚发了病,昭宁也不知他是不是仍然不舒服,也只能由他先抱着。
李继送了汤药进来,昭宁更不好意思,师父太过高大,她坐在他腿上,脚并不能踏到地,因此羞涩得脚趾都有些蜷缩起来,头也微低下了。好在李继是如何老成精的人物,不仅神色不变,连头也没抬一下,放下了汤药就退了出去。
赵翊看到她还似鸵鸟一般埋在自己胸口,明明已经是皇后了,她却总还不觉得自己是皇后,总是羞涩得很。这样的神态实在是可爱,其实他现在已经不痛了,不过是逗她罢了,他笑道:“李继已经走了。”
昭宁当然听到了,她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已。
她略抬头,看着桌案上放着的一只雪白的玉碗,盛着茶棕色的汤药,勉强按捺下紧张,状若正常道:“不如我先下去,师父先喝药吧?”
可她却听到赵翊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可是昭宁,我的手抬不起来,如何能喝药呢。不如……你喂我吧?”
他的气息极近,微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垂,将她的耳垂连着半侧的脸也带得红了起来。
昭宁心中啐道,什么手抬不起来,方才搂住她带到他怀里的东西什么,怎么没见着抬不起来!他恐怕是已经完全不痛了,不过是逗她罢了。她轻哼道:“既是抬不起手来,那我叫宫人进来服侍你喝!”
一时连‘您’都不用了,立刻又要站起来。
赵翊却只轻轻一按,就让她根本起不来身,继续维持姿势,在她耳边道:“……可我只想喝你喂的。旁人喂的,恐怕都太苦了。”
这次昭宁不止一侧脸,整张脸都染上了红,心也跳得极快。挣扎了几下的确起不来,师父不想让她起来,她当然就是起不来的。何况她被他搂着这样耳语般说话,心里不知为何觉得痒酥酥的,一直痒到脚心去,她终于伸手将那玉雪的碗端起来,道:“那我喂了你药,你便要放我起来。”
赵翊就笑道:“好。”
昭宁便舀了一勺汤药,也不知烫不烫,轻轻地吹了吹,像对孩子那样的珍重,觉得不烫了才喂到了赵翊唇边。赵翊看着她温柔地给自己吹药,然后他喝了下去,随即两个人都笑了笑。两人也不说话,屋内只燃了一半的烛光,可就这样安静地喂药,却使得殿内温暖如春。
赵翊其实并没有说谎,此药为了压制毒性,是做得极苦极苦的。他是个天性毅力极强的人,这一碗药都时常喝得皱眉。可是昭宁喂他喝,他当真不觉得苦,不一会儿这碗药竟就见了底。
最后一勺药喝完,她眼看着终于有些松口气,赵翊心里暗笑,略松开手,却并没有真的放开她,而是问起她回家之事:“这次回家可觉得还好玩?”
师父说到回家,昭宁便忘了要从他怀里出来的事,想到了祖母和母亲等人,她眉眼之间都是笑意:“好得很,祖母的身子好了许多,母亲和弟弟也过得很好,还有父亲、哥哥,也都蒸蒸日上……母亲和大舅母还做了许多吃食叫我拿回来,还有您的那一份呢,不过我已经让人拿回崇政殿去了,咱们一会儿可以回去吃!”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家里人的事,很是热闹,看得出回家一趟她很高兴,其实暗卫已经将这些都告诉了他,赵翊都知道,甚至连她拿回来的东西是些什么都知道,但他仍然笑着说:“是么,那我可有些期待了!”
但是他顿了顿,又缓缓问:“可还遇到了旁的什么人?”
昭宁却想了想,她方才已经说了许多人,不过没有说大伯一家,谢明雪和魏氏。难道师父问的是这二人?是了,说不定师父也听说过她家的人,想听这二人的事呢。她便又同师父讲了跟谢明雪和魏氏的事,讲了谢明雪的亲事,甚至连见了药行掌柜也同赵翊说了。
至于姜焕然,倒不是她不想说姜焕然,而是想着姜焕然即将要科举殿试了,也就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此时在师父面前提起姜焕然。她怕师父误会她是想给姜焕然讨官位。
姜焕然是个极得用的才干,她希望师父能自己去发现,等殿试的时候仍如前世一般封姜焕然为探花郎,以后用到朝政上,必然裨益甚多。
昭宁继续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人了,祖父他们也注意得很,没有让旁人来家中拜访……”
昭宁继续跟赵翊说话,却没有看到赵翊开始有些沉默,听她说再没有别的人之后,眼神突然一冷,可是笑容却没有变。他的手指微动,不知在忍耐着什么。
昭宁仍然没有注意到师父神情的变化,说完自己这次回谢家的事,正想问师父关于今日朝堂上发生之事。还没问出口,却突然间被赵翊反身压在了书案上,他仅用单手就扣住了她双手的手腕,随即他俯身亲吻她的侧脸,昭宁才反应过来。她有些不解,更有些紧张,师父为何突然……她连忙挣扎,身体却纹丝未动,她道:“师父,这里……这里不行……”
这可是垂拱殿,是师父上朝的地方啊!
赵翊却没有回答,仍然扣按住她的手腕,她身体本能的轻微挣扎,只是让这情愫快速升温。
昭宁模糊地想着,难道他太想念她了,她不是才回去了半天吗。
昭宁有些茫然,但想到师父方才才发了病,而此时殿中并无旁人,便也不再反抗,反而揽住他的脖颈主动亲了回去。紧接着无数的吻落下来,她被他卷入浪潮之中。只能随着他的手掌而动,被他所掌控,被他所占有。
屏风所挡,一切便都看不见了。
……
一切结束之后,昭宁却在他怀中,当真是又累又酸麻,一点也动不得。
她想起方才仿佛看到了有千堆的浪潮涌起,又是一片云宫彩霞的仙境,如梦似幻,她浑身发软无力。可是赵翊却只在短暂的停歇后,继续亲吻她,仍然带着灼烫的温度,他低哑的声音说:“昭宁,还不够的。”于是他带着她继续领略此间山水风光,随即昭宁被层云携卷而起,她看到了五光十色的天景,又回落到水面上,观云蒸霞蔚的日出。她筋疲力竭。可是师父实在是天赋异禀内力深厚,能带着她于此间遨游,她着实是无力承受了,故而挣扎了起来。但是师父却仿若未闻,单手便将她的双手再次束缚,偏要带她登寻云宫秘境,于是她被他逼得哭了起来。后来和风细雨又变成了狂风骤雨,美景再美也不能见了,即便再有烟花乍起,毕竟也还是无法继续欣赏了。
后来她意识不清之时,只能被迫看向赵翊的脸,却发现师父的眼尾带着一丝猩红,是带着一丝兽性的。她瞬间怀疑自己看错了,而这次终于在这次巨大的浪潮过了之后,师父终于不再继续,才收了云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