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小重山 第52章

作者:闻檀 标签: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言情

  昭宁见红螺如此激动,眉头轻皱,红螺是个胆大心细耐力极好的人,她甚少见到红螺如此兴奋的模样。

  且她还说有了,究竟是什么有了?

第64章

  昭宁与红螺快步回了锦绣堂。

  她的心情也难免激动, 更多的却是怀疑和好奇。

  女使们打了帘子,昭宁进了锦绣堂内的前厅。

  葛掌柜正神采奕奕地等着她,脸上亦是难掩的喜悦。只见旁边的一张蕉叶纹的酸枝木圆桌上, 放着一个黑沉沉的檀木盒。伺候茶水的青团、红绣等,皆好奇地看着这盒子。

  葛掌柜见她回来了,立刻上前行了个礼:“叨扰娘子了,本不该直接来打扰娘子,只是此事重大, 我也不敢让旁人转送, 便直接送了过来!”

  葛掌柜身为外男, 按说即便要见她, 也不该在锦绣堂。但想必是葛掌柜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讯儿告诉她, 才直接到了锦绣堂来, 却不想她人不在此。

  是的,红螺来传话说, 葛掌柜竟然收购到了万金丸!且已经带上了,立刻来见她。

  昭宁如何能不好奇, 按照宋院判一开始的说法, 流入民间的万金丸只有一瓶,她已经知道了, 这一瓶在顾家, 顾思鹤匀了半瓶给他。哪里又突然冒出一瓶药了!可是葛掌柜若不是十拿九稳,决不会就这样将药买了给她送过来,此前连大相国寺那边他肯定的药, 也是等谢昭宁去看了才能下决定的。

  昭宁让葛掌柜坐下:“掌柜是随了我母亲十余年的老掌柜了, 不必客气。你这般才心急我母亲安危的!”又道,“便不说别的了, 直接看吧!”

  这样重要又奇怪的事情,谢昭宁也不想拖延。

  葛掌柜也没有多言,立刻将旁边的檀木盒移至正中间,将那印了花纹的暗扣打开,只见檀木盒内是层叠的白色绸布,而绸布的正中央,正躺着一只如玉般质地的,巴掌大的细口瓶!

  谢昭宁将这瓶子拿起。同顾思鹤送给她的玉瓶不同,这瓶上竟还封了红蜡,且烙了一枚‘承平敕造’的印章,而蜂蜡的边缘,有一道细小的缝隙,想必是葛掌柜打开查验过,确凿了才给她送来的。

  昭宁将瓶盖揭开,与方才那瓶药一模一样,甚至更浓郁的香味弥漫开,闻之便让人精神一振,她又将药丸倒出来,只见粒粒如红玛瑙一般的药丸在掌心滚动。她立刻就明白了为何葛掌柜会毫不犹豫地将这瓶药买下,这药一看便知是真的!仿的药绝不可能能仿成这般模样!

  葛掌柜只看大娘子的神色,就知道她已认定了这是真药。他看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这若都不是真药,他可以把自己的头割下来,给大娘子做球踢!

  昭宁将药丸倒回去,好生塞好瓶盖,问他此药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葛掌柜道:“说来也是奇怪,我今日刚得了信,说钱塘那边可能有真药出现,便立刻派人来通知您。我也准备收拾行囊,陪您一起去看。谁料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个模样极不起眼的男子带着这木盒上门,问我是不是在收购万金丸。我初对他还不耐烦,以为不过是江湖骗子。”

  说到这里葛掌柜顿了顿,喝了口茶继续道,“谁知打开一看,我便激动了起来。都不等大娘子您来看,只怕此人走掉,或是别家得了风声赶来买,立刻将这瓶药买了下来。又想着夫人的病要紧,都没耽搁,马不停蹄地给您送了过来!”

  昭宁听完觉得十分神奇,她们久寻不得的药,竟有人这般给她们送上门来!

  更神奇的是,竟还在顾思鹤也送来半瓶药之后!

  她想了想问:“他可是要了个极高的价?”

  葛掌柜摇头道:“要了一千贯。”

  一千贯,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许是能够几十年的花销了。但是对于这样的圣药而言,却便宜至极,昭宁以前甚至做好了要花上万贯才能买到药的打算。没曾想竟花一千贯就买到了。

  昭宁握着瓶子,喃喃地道:“此事的确太过古怪了……”

  葛掌柜也道:“我也这般觉得,若非此事是我亲历亲见,当真是不敢信,这药竟会如此轻易买到,对方也未曾漫天要价。不过总归是天大的好事!”

  昭宁却看向他说:“我说的古怪还不止在此。”

  葛掌柜顿时疑惑地看着谢昭宁,不知她这是何意,谢昭宁便从衣袖中,拿出方才顾思鹤给他的半瓶药,放在了葛掌柜面前。葛掌柜一见这药,也露出震惊的神色,拿过那药仔细看,发现也是真的,不由看向谢昭宁。

  “大娘子……这!”

  不是说,这天底下万金丸只有两瓶了,一瓶留在宫中,必然是重重守卫,无人能轻易接近。一瓶流入了民间,可这……这怎么会有两瓶真药呢,还都出现在了大娘子这里!

  葛掌柜道:“您这里怎还有一瓶药,难不成……是宫里流出来的?”

  昭宁却摇头道:“宫中禁卫森严,又是如此圣药,如何能从宫中流出来!”

  葛掌柜想来也觉得是,问出来,自己也知是绝无可能的事。

  昭宁心想,许这瓶是极精致的仿品,或当年并非只留了五瓶药?无论如何,等宋院判来看过就知道了。她谢过了葛掌柜,葛掌柜连忙抱拳道受不起,昭宁则知道他这段时日的辛苦,准备私下封百贯的赏钱给他。让红螺送葛掌柜出去,她则立刻去了荣芙院,宋院判应该已经来了,她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两瓶药谁真谁假。

  宋院判早就交代过,若是真的寻到了万金丸,定要告诉他一声。不光是他关心昭宁的母亲安危这么简单,这万金丸的服用也有特殊的办法,直接吞服并不能发挥药效。

  宋院判今日正好沐修在家,本是听到了谢昭宁母亲病重的消息,来给她诊治的。但刚到荣芙院,就得知谢昭宁竟然找到了万金丸,他也觉得惊奇万分,他告诉谢昭宁此法,不过是不想她完全绝望,但却没料到,如此难找之物,她竟真的找到了!

  当谢昭宁摆出两瓶药在他面前,宋院判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检查了两瓶药,告诉谢昭宁:“……的确都是真的!”

  昭宁好奇问道:“可是当年,凌院首留下的不止五瓶药,或是,其中有一瓶也流入民间,无人知道?”

  宋院判摇头道:“别人许能这般猜测,但当年我正是太医局的学徒,亲历了此事,凌院首的确只留下了这么多,且已经用了三瓶,其中两瓶都是我亲眼见着开封的,决不会错。”

  宋院判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为何昭宁会得到两瓶药,就真的说不明白了。昭宁虽心里疑惑,但毕竟得了药,而且还多出来半瓶!总归是天大的好是,她也就不再纠结为何会多出一瓶这样的事了。而是请宋院判赶紧给母亲服下。

  宋院判开了张方子,煎了一副温补的药,才就着一粒万金丸给姜氏服下。

  这万金丸当真是奇药,刚服下不久,姜氏就止住了呕吐,也不再觉得胸闷难受了。竟还直呼肚子饿了,想吃水晶烧鹅,还想吃炙羊肉,昭宁听得惊喜,母亲自有孕以来就食欲不振,哪怕止住了吐也没有胃口,如今终于想吃东西了!

  谢煊在旁看到姜氏好转也是喜不自胜,立刻叫含霜:“……快去准备阿婵刚才说的想吃的东西!”

  白姑却含笑阻止道:“郎君,夫人才恢复食欲,可不能吃这些油腻之物!”

  说着吩咐含霜去准备鱼肉粥,几样伴粥的小菜就可以了。

  谢煊一向稳重老成,被白姑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方才是因为高兴过于激动了。

  谢昭宁笑着握姜氏的手道:“等您彻底好了,再吃那些想吃的吧!”

  姜氏失笑说:“你当真把母亲当成孩童哄了,我说说嘴罢了,我知道什么能吃,不过是逗你们玩笑罢了!”谢煊更是把目光别到一旁,不好意思地低咳。

  这时候,得了消息的谢承义也过来了,边激动喊着母亲,边跨入了屋内,直奔姜氏的床前。他这几日也几乎没落过家,没去右卫衙门,一直在外面找药,今日才刚回家歇息,就得知昭宁已经找到了药,立刻朝荣芙院冲了过来。

  昭宁见屋内其乐融融,父亲和哥哥都围着母亲嘘寒问暖。而宋院判已经开下了日后配着服用的药方,收拾用物准备离开了,便主动送宋院判出门。

  昭宁一边陪宋院判走,宋院判一边交代她该如何服用万金丸,初是每天一粒,后是隔三天、隔十天……直到完全服完一瓶药,才能将身子调理过来,便也能顺利生产了。

  昭宁仔细听了记下,这样金贵的药,自然需要金贵的法子去服用。不可用错,反倒弄得失了药性。她听了许多,却突然生出一个旁的想法来,问宋院判道:“……可问宋院判,这万金丸如此圣药,我祖母若是服下此药,能不能缓解她的心疾?”

  她有些期待地看着宋院判,正好多出半瓶药,便能给祖母服用了。若是能,那她当真是再圆满也没有的!

  宋院判却想了想,才道:“这万金丸并非万能,只是能补了亏空之人的身子,恢复往昔。可若是人本来的病痛,它治疗的效果许并不大……但娘子也可一试!”

  听了宋院判这话,昭宁有些失望。可不管怎么,她还是决定将多出来的半瓶药给祖母服下。

  她送宋院判离开,回过头时,却看到有个人站在自己身后!

  她后退了两步,才看到日光倾斜之下,站在拂动的垂柳之下的身影。一张与母亲肖似的英俊的脸,高大的身材,举止间似乎有些忐忑,不是谢承义又是谁!

  谢昭宁自上次事情之后,对谢承义是完全死心了的,因此只是淡淡道:“长兄不是陪着母亲吗,怎的在这里?”

  谢承义顿了顿道:“昭宁,这次母亲能找到药,多亏了你一直在外奔波。哥哥……哥哥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谢昭宁嘴角轻扯道:“哥哥实在是言重了。”

  她知道,其实她应该要拉拢谢承义,大家才能一起对付蒋姨娘和谢宛宁,可是她实在是懒得再拉拢了,以前她总觉得,她能努力将谢承义掰正过来,如今才知道,有些人何必要去拉拢呢!她不拉拢谢承义,难不成就不能对付蒋姨娘和谢宛宁了吗?她任性就任性一些好了。

  谢昭宁说完转身便准备走,谢承义却叫住她:“昭昭!”

  谢昭宁停下了脚步,又回过头,只见连日奔波的谢承义,脸色中透出几分疲惫,却认真地对她道:“那件事……对不起!”

  谢昭宁却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了,若是哥哥没旁的事,我便先走了。”

  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她还要把剩下的半瓶药给祖母送过去。

  谢承义隔着如绿丝绦般的垂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良久。

  昭宁告诉了祖母,母亲身子好转之事。虽家里出事后,大家什么都瞒着她,但周氏还是知道是姜氏的胎出了问题,现下问题解决了,老人家高兴地拉着昭宁说了半宿的话。昭宁这些时日忙着找药,都没怎么陪祖母,便陪着祖母挑了许久的婴儿用物,一直到金乌西沉,昭宁把药留给了祖母,告诉梅姑偷偷给祖母服下,才回了锦绣堂。

  锦绣堂内也是其乐融融,女使婆子们都知道大娘子心愿达成,夫人的身子能好转,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诚心地为昭宁感到高兴,也是为自己高兴。只有夫人在,她们的日子才会越来越好。

  昭宁看着她们其乐融融,她却拿着那只玉瓶,思索起了旁的事。

  无论是不是收到了两瓶药,顾思鹤的行为于她而言都是救命之举,她很想报答他。若是可以,她想在他家族之事上帮他,避免他日后那般罹难,零落成泥,变成无情罗刹归来。

  且她算了算,按照她记得的时间,离顾家前世罹难,只剩两三个月不到了!这段时间便是顾家由盛转衰的巨变期,倘若此时不加以干涉,恐怕后面无论如何努力,也是回天乏力的。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也并不多了!

  可是,顾家是否真的叛国呢?若是真的叛国,顾家又如何能帮!若是没有叛国,她又该怎么帮顾思鹤,这些朝野大事,一牵之而动全身,这是历史的洪流。难道是她一个小女子可以左右的吗?还有一则,她说的话,顾思鹤又会听吗?

  昭宁思忖良多,手不觉将那瓶子握得极紧。

第65章

  昭宁第二日便叫了葛掌柜来, 除了给他赏银,还想问他一些朝野之事。

  此前她忙着母亲生病一事,无暇顾及旁的, 顾思鹤送药这事却猛然提醒了她,快要到朝野大变的时候,也是庆熙大帝掌权的开始。

  两年前太上皇生病不能处理政务,便由庆熙大帝继位,不过才没多久, 庆熙大帝便出征收复西平府, 并未彻底掌控政权。可太上皇毕竟精力不济, 只能由顾家与李家则把持朝纲, 他们党羽众多, 的确是权势熏天。但经了‘庚辰之变’后, 顾家便彻底沦亡了,庆熙大帝便开始掌控了政权。

  顾家的覆灭起头是什么事?昭宁仔细想来, 起头便是顾家旁家的侄儿打伤了言官一事,紧接着是顾家的将领前线失事, 被曝出顾家竟在边疆榷场私买兵器给党项人。如此引发朝野轰动, 检举顾家这些年肆意妄为,敛财贪墨, 残害忠良的奏折数不胜数, 铁证如山。

  顾家众人知道仅仅是通敌一条,便是诛灭全族的死罪,下狱也恐面临极刑, 才一家数口上吊自尽。顾思鹤按令运送军需回府后, 入目只看到满目的亲人的尸首……

  顾思鹤因未在朝中为官,免除了一死, 可仍然下了狱被处以膑刑,受尽折磨,被流放边疆。后来才变为十殿阎罗,嗜血归来。

  而作为顾家死对头的李家,则反倒得了势,一时变得十分煊赫。

  昭宁想到此处,握紧了手中的杯盏,她自然不愿再看到顾思鹤落得如此境地。

  葛掌柜晓通汴京的各种事宜,但知道大娘子要问他些朝政上的事,怕自己不能应付,还带了自己做过幕僚的表弟来。

  昭宁在花厅见二人,葛掌柜的表弟姓徐名敬,曾是个举子,屡试不第便去了某个郡王府上做幕僚,可惜他是个倒霉鬼,给谁做幕僚谁就倒台,一连换了五六家都是如此,久而久之他的名声都传出去了,自然无人敢再请他做幕僚。

  葛掌柜悄悄同谢昭宁说:“表弟才学甚高,对事情的见解也独到,可惜人家都嫌了他,无人敢再请他。”怕谢昭宁也嫌弃他,葛掌柜解释道,“他现在在药行里做账房先生,并不做幕僚,咱们药行还是蒸蒸日上的。大娘子若愿意用一用他,是他的福气,他也仍做账房先生,绝不是做谢家的幕僚!”

  谢昭宁听得笑了笑,葛掌柜是生怕她嫌弃了,但她才不在意这个,只要人好用便是了,若说晦气,前世的她更是走到哪里都被骂成灾星,不也都过来了。于是让葛掌柜请他进来。

  片刻后只见一个面容老实,穿着件崭新的长袍的中年男子进来了,他进来便恭敬地对谢昭宁行了礼,模样局促,看人不敢直视,一副被生活磋磨久了的畏缩模样。昭宁能看得出,他身上这件长袍恐还是葛掌柜给他新制的,并不十分合身。

  昭宁还有要事需问,也不与他们寒暄。而是让二人坐下,直接问徐先生:“葛掌柜说徐先生是曾做过幕僚的,那先生应对朝局有所了解吧?”

  徐敬颔首:“略知大概,大娘子且问就是,我必定知无不答。”

  昭宁便直接问道:“近日定国公爷的侄儿打伤言官一事,在朝野中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君上出征未归,太上皇并未从严处置,众人皆对顾家非议,先生如何看此事?”

  徐敬一愣,初葛掌柜告诉他,谢家大娘子想请教他一些朝政上的事,他还以为是想问问汴京城中哪个公子哥的事,谁曾想谢昭宁一问便是问如今最为煊赫的顾家,而且还是问的如今朝中闹得最大的一件事。大娘子问这个做什么?

  但他也不敢怠慢,思索了一下道:“顾家如今朝中最为煊赫的大家族,权势熏天,非寻常家族能比。顾家以前也甚是小心,但如今大概是恩宠太多,似乎并不再这么谨慎了。不过他们实在是势大,定国公爷是枢密使,又出了个贵妃,如此根深蒂固,党羽众多,这样的事情是奈何不了顾家的。”

  谢昭宁微微颔首,徐敬这些话都答得很好。葛掌柜果然没推荐错人,若不是因他实在是太背了,总是做垮东家,恐也不会到她这里来做账房。

上一篇:江山遍地修罗场

下一篇:返回列表